千山烬 第2章 神童

元和七年春

春风将柳絮吹的满城都是，依旧阻挡不了人群对于轶闻的渴望。说书先生所在的阁楼一直是人满为患。

“先帝驾崩，扶余王奉先帝遗命送世子入京，将军元黎昕奉新帝命回京。恰逢扶余王世子的诞辰，遂参加世子的生日宴。宴会二人志趣相投，私下结为挚友。”说书先生的声音透过马车的小窗传了进来。

“这样不会引起新帝的怀疑吗？”人群中有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三日后，就是新帝举办的赏花宴。此次赏花宴近年来最大的一次，不知道此次的宴会二人又会发生怎样的趣事。”说书先生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且听下回分解。”

“殿下，现在洛阳城已经传开了你和元黎昕交好的消息。一切按照您的计划行事，但属下不知接下来该这么做？”身着暗色玄衣的少年率先开口，他是扶余王世子稽云逸的伴读---穆瀚宇。

“不急，他刚回京，便与我扯上关系。为了打消陛下的疑虑，后日的赏花宴他一定会参加。至于兵权，我想这次赏花宴他会有所动作。”稽云逸抚了抚衣角，继续开口道，“先帝忧虑父王远离京畿，不受控制。恐新帝继位不保江山的繁荣，安稳，才让各王送世子入京来制衡各方势力。”

“属下明白了，先按兵不动，等他有所动作之后再做打算。”穆瀚宇接上话，顺带着给稽云逸倒了杯茶。

“听说永乐访出了个七岁能写诗的神童，诗风清丽脱俗。”说书先生继续道，“这神童虽然年纪小，但上通经儒之书，下识……”

稽云逸接过茶，抿了一口。“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神童。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次会遇到哪一方势力的人”

马车绕过了繁华的街道，来到了一处破败的阁楼前。永乐坊是百年前由帝王命工官所筑，取吉祥安乐之意。10年大火烧毁了阁中书籍，导致阁楼损毁坍塌。先帝主张勤俭，故不再修缮。

“10年前，这里还是各学子争相之地，如今却落得如此荒凉的境地。”穆瀚宇开口感慨，丝毫没有注意到稽云逸走远的身影。

“殿下，等等我。”穆瀚宇的声音里带着急促。

“快跟上来。”

初春的天气虽然不似冬日里那么寒冷，但也不是穿件单薄的衣服可以抵御的。

穆瀚宇一眼注意到了在柳树下背书的少年，透过黄昏的光看，约莫7，8岁的样子，正好符合了神童的年纪。“殿下，她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神童吗？可惜了，是个女子。”

“治世之才不分男女，只分能力。是你狭隘了，瀚宇。”稽云逸扫过眼前的少女，转向穆瀚宇开口道“你和影四带着我的马车回世子府，我现在身在洛阳城中处处受人监视，此次半日不在府中恐怕半个时辰内就会有人前来试探。”

“是，殿下放心我会尽力拖延时间。”穆瀚宇颔首。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少女背书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带着一丝虚弱。

“举头空羡榜中名。”稽云逸开口，“你背的是鱼玄机的诗。”

少女从树后转过身来，她的脸上几乎挂不住肉，显得格外单薄。

“是，你和来找我的人一样都是为了我神童的名头。”少女开口道，“他们嫌弃我是个女子，最多只能做到女校书的位置。不值得他们花费这么多的资源。”

“不完全是，既然你喜欢鱼玄机的诗，想必也有她初期想要报效家国，辅佐帝王的心。”稽云逸顿了顿，“如果我给出比他们更好的条件，你会答应吗？”

“抱歉，我有爱我的爹娘虽然日子清贫，但胜在舒坦快乐。”少女回道，“现世对于女子的态度太过苛刻，我即使得到了这些资源，恐怕也很难名扬于世。如此这样恐增添了公子的烦恼，也增加了余瞳的烦恼。”

“姑娘思量的倒是周全，这半枚玉珏是我送给姑娘的礼物。如有意外，可将这半块交到扶亲王世子的府中，他会帮你的。”

扶余王世子的保护，能给出这个承诺的人只能是世子稽云逸。他的目的是什么，余瞳看不出来，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种保障。余瞳望着稽云逸的背影，摇了摇头，“希望不会有投主的那一天。”

双阳看着发生的一幕，不由皱起了眉头，伴着寒风回到了将军府。

“属下奉命监视余瞳，探查拉拢她的人。各方势力对于神童的看法大致相同，但扶余王世子似乎想要重用她。”双阳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疑惑。

“扶余王世子将玉珏给了她，似乎许了她一个愿望。本来新帝上位派大人前去边疆就是为了探查大人您的忠心，如今倒好您刚回京就与稽云逸扯上关系，现下只剩下交出兵权这一条路了。”双阳低下头，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惊慌。

“双阳，先帝命各亲王送世子入京，一为陛下擢取贤臣明王，二为陛下站稳脚跟。”元黎昕道“要想找到师傅死亡的真相，除了当今的陛下，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稽云逸手中的独活。听闻独活已经被扶余王销毁，不存于世了。”

独活是扶余王世子稽云逸11岁是培养的蛊虫，传闻可以凭借一件生前的物体找出所有与之接触的人。

“有人放出消息，独活还存于世。”元黎昕握紧手里的茶杯，“稽云逸本不在入京的名单中，可新帝偏偏加了他。可见，新帝的疑心多重。”

“现在京中盛传您与扶余王世子关系匪浅，是新帝的手笔还是稽云逸的手笔？”双阳摸了摸头，“现在洛阳城的局势还是太复杂了。”

“不清楚，稽云逸是众多世子中唯一的异姓王，在这洛阳城中想要立足，需要有大权的人，他能依附的除了我还有新晋尚书尤君谦。传闻尤君谦是断袖，稽云逸犯不着为了活下去委屈自己，所以他选了我。”

“至于这神童恐怕不久后就会归附于稽云逸了。”元黎昕顿了顿“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是，这次的赏花宴是近些年来宫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恐怕大人您无法再以病推脱了。”双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别怕，最坏的结果上交兵权，被赐美姬。”元黎昕道“我既然能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断然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叩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谈话，“你先下去。”

双阳快速从窗户翻了出去，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了元黎昕一人。

“大人，我家世子请您于世子府一叙。”仆从奉稽云逸的命令前来传话。

元黎昕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敢问您家主人是？”

“扶余王世子稽云逸。”

世子府在京城的西面，离将军府有半个时辰的车程。

“世子，这是我家公子送给您的美姬，还请世子接纳。”说话的是靖南王世子萧若风的伴读贺宇承。

靖南王是将军出身，后因重伤无法再担任守卫边疆的重任，故赐靖南王封号，留于京畿。

“是我来迟了，没看到这出好戏。”慵懒的声音从书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元大人好，没想到能在世子府见到将军。”稽云逸连忙行礼。

“免礼，这又不是上朝，哪里有这么多规矩。”元黎昕回道“上次生辰礼忘给带给世子，这次补给殿下，还请世子恕罪。”

元黎昕将手里的字画交给了穆瀚宇，“多谢元兄送的礼物。只是现下，小弟还有事情要处理。”

元黎昕扫了一眼贺宇承送来的美姬，随口评价道“这两位美姬好看是好看，但举动显得过于轻浮，反倒是失了美感。”

“大人恕罪。”听到元黎昕的话，美姬连忙跪了下来。

贺宇承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之前在若风兄的书房里见过两位姑娘，想必是对哥哥十分重要的人。怎么能够随意送给我，徒增若风兄的相思之苦。”稽云逸接上话，避免了尴尬的情况。

“再者云逸未到及冠之年，留下俩位姑娘是在是不合规矩。还请贺伴读转告若风兄，云逸改日登门请罪，以慰今日失礼之罪。”

“是，属下会如实转告殿下。还请世子殿下在我家殿下面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贺宇承垂身行礼。

“这是自然。”

稽云逸望着贺宇承和两位美姬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