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佳把小三花扔到阳台以后,就再也没回过那库房。慢慢地,自己不知不觉都忘了这回事。
直到某一天的深夜,她坐在沙发里翻阅着这个月以来给宋池冬发的消息,皆是未读不回。戚佳安慰自己,宋池冬是在国外拍戏,或许只是没空看她的消息。
但转念一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她和宋池冬之间,始终隔着一个阻碍。温卿就像个不定时引爆的祸患,只要她还在一日,宋池冬就像着了魔一样,那模样连戚佳见了也觉得陌生。
这件事都快成了戚佳的一个心结。
必须趁着宋池冬还没回国,先一步把她解决了,永除后患。
可是,她这样一个大活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这些日子,戚佳已经留心了不少,甚至还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宋池冬的足迹,就差翻遍整个城区了……可到黔驴技穷了,也还是没找到温卿的任何踪迹。
温卿就像一个神秘的影子,见不到,却也挥之不去。
除非……
除非,戚佳已经见过她了。
她一定忽略了什么细节。
这时,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开始播报:“预计未来的三日内,局部地区将有大到暴雨,伴有短时强降水,请各位市民做好暴雨防范准备……”
戚佳一个激灵,陡然就想起了那库房里的三花猫。
被自己的念头吓到,继而苦笑几声:“哈哈……我一定是魔怔了。”
不然,怎么会突发奇想,在那野猫的身上看到了几分温卿的影子?
但话说回来……
以她这样地毯式的找法,除非温卿变成猫躲起来,不然她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搜不出来。
戚佳的动作冷不丁地僵住。
她紧锁着眉头,果真在脑海中搜索起了从前的种种细节,竟在宋池冬的话语中找到了几分严丝合缝的。
温卿说,她和宋池冬交往了三年。
宋池冬也曾说过,她收养了一只流浪猫三年。
虽然,宋池冬从未真的将她带去见过那只猫。
后来,在宋池冬的库房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那只猫,很差的第一印象,杂乱的花斑毛,病弱地颤抖着……
那是她第一次在宋池冬家里见到猫。
亦如她第一次与温卿独处时,被她身上刺鼻的味道,而刺激得不敢靠近。
“疯了,一定是疯了。宋池冬疯了,我也疯了。”
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疑心的种子就像病毒一样滋生。
戚佳瞪大眼睛,不仅自嘲着她的妄想。但数秒后,却猛地抓起桌上的库房钥匙,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
现在恰好是晚高峰的时分,钟羽萱疲累地挤在地铁里,像罐头里的沙丁鱼。
她和温卿失联已经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也很想再争取一下。过去的一个月来,她除了上下班,就是每天在公寓楼前蹲点,希望能看到宋池冬或者她助理回来。
直到房产中介已经带新的客人上来看房,钟羽萱才知道,宋池冬已经把这套房子卖了。
而她自然也当成了奇怪的跟踪狂,告到了物业那里去,被勒令不允许再无故靠近这栋公寓楼。
看上去,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再没有任何的办法转圜了。
钟羽萱叹了口气,一个月的劳无所获,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过去遇见的那只小猫,是否只是一个奇幻的梦?是她孤单太久了,才产生的幻觉?
温卿闯入她的生活如此突然,就像一阵龙卷风。可美好转瞬即逝,离开也是如此突然,温卿就这样从她的眼前消失了,无影无踪,一点办法也没有。
徒留她一个人,还在辗转的回忆里拉扯,念念不忘。
钟羽萱几乎就要放弃了。
她沉重地埋着头,任凭拥挤的人潮将她的思绪推搡。直到耳畔突然掠过一个惊讶的声音。
“哎,有狗仔拍到戚佳往西河区去了,就现在。”
钟羽萱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而路人的讨论声还在继续:
“是吗?她去那里做什么啊?”
“不知道呀。但这个爆料标题取得好抓马,狗仔又在蹭宋池冬的热度了。”
“什么意思?和宋池冬又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说,半年前有人也拍到宋池冬在那片地区有个简居还是什么的,现在又拍到戚佳也在那边活动,狗仔就直接说两个人疑似同居了,真夸张,明明还没有实锤……”
声声如雷贯耳。
钟羽萱猛地抬起眼来,透过地铁轨道的玻璃窗,好像依稀看到了前方的一丝若隐若现的光芒。
原来,不是梦。
她过敏的反应,存留的记忆,无时不刻不提醒着她——宋池冬不是幻觉,温卿也不是梦,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她真的该为了温卿再去争取一回。
钟羽萱猛地掏出手机,搜出方才路人讨论的偷拍新闻,看清那图上的背景后,心中也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抵达下一个站台,钟羽萱猛地踩住车铃声,逆着潮水般的人流冲出了车厢。
……
戚佳一打开门,整个库房洁净如洗,果真没看见一根猫毛残余。
但她顾不上称赞保洁的细致,扔下包就直奔阳台。
阳台的铁门刚开了一条缝隙,一股剧烈的恶臭味就铺天盖地地涌来,差点激得戚佳当场干呕出来。
阳台上的景象就更是凄惨。
保洁阿姨临走前特意将花猫的猫粮和水碗留在了阳台,但一周过去了,露天潮湿的环境很快就让粮粒催生出了霉斑与蚁虫。但饶是如此,那猫粮依旧被生啃了一大半,连充满积灰、污秽发绿的水碗,也被舔得一干二净。
阳台的另一边,是两个东倒西歪被打碎的花盆。盆土倾泻而出,结干成了硬块,依稀还可见猫屎混杂其中。可泥土掩盖不了窜稀的恶臭,反倒让阳台更显得无处下脚。
看得出来,三花猫已经竭力想要活下去。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依旧让食物水源和排泄物分开。
此时此刻,她正奄奄一息地卧蹲在花盆土上,胡须绷直。尽管那上面有她自己的味道,但她依旧虚弱得无法动弹,身上的毛沾满了淤泥,早已失去了光泽。
听闻了门口的动静,她也只是缓缓地抬起眼来,眼神里闪着微弱的光。似乎连反应都慢了一拍,像腐烂的濒死之物。
“呕!”
熏天的恶臭,戚佳一眼都多看不下去,怒斥一声,“真恶心!”
便砰地用力摔上了门。
巨大的响声,终于激起了三花猫的反应——她为之一动,眼神也变得清明了几分。
她终于苏醒了过来。
一门之隔,戚佳却一身冷汗地靠在门框上,心有余悸。
她忍不住去想,要是宋池冬知道自己养了三年的猫,被她用一个礼拜就折磨成了这憔悴样……会不会暴跳如雷,对她立马翻脸?
但木已成舟,箭在弦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戚佳从不养宠,因为猫毛过敏,所以素来对猫类动物也秉持着痛恨的态度。她直到现在也不同情那只野猫,只是担心宋池冬会因此迁怒于她。
难道,现在她要把这猫挪到屋内来吗?那也太恶心了……
但要是不及时把她放进来,接下来会有好几天的大暴雨,要是这野猫真的命浅福薄,一个不小心,死掉了……
戚佳正有些犹豫,身后突然传来了微弱的挠门声。
一下,又一下,有气无力,却坚持不懈。
“戚……戚……”
颤抖的呼唤,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
戚佳花了好久的时间,才确定那的确是人在说话。
还有几分像温卿的声音。
“谁?!”
戚佳吓得汗毛直立,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
难道闹鬼了?她大声惊呼,给自己壮胆:“是谁在说话?!快出来——!”
那道低颤的声音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
“求求你,救救我……”
“放我出去,求你……”
带着哭腔,更添了几分凄厉。戚佳听得毛骨悚然,对着空气胡乱地大喊。
“你,你是人还是鬼?!”
话音落下,戚佳一个冷颤,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拉开了阳台的门——
下一秒,她的高跟鞋前多了一个灰色的身影……那三花猫颤抖着双爪,跪倒在了戚佳的面前。
她轻轻地、冷颤着试图抓碰戚佳的鞋头……好似触碰着那一丝生存的悬望。
温卿已经没有变回人的力气了。
所以,她只能靠用力挤压喉腔,发出人类的声音,来求取戚佳的关注。
一般来说,她不会轻易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秘密。毕竟,她要保护自己。
可现在,温卿已经无力顾忌太多了。
最后的求生意识,让她抓住一根荆条,便以为是救命稻草。她就像一只孤帆被暴风与海浪袭卷,自顾不暇,无法呼吸。
她只能紧紧抓住那根荆条。
去赌一把。
赌她抓住荆条满手的鲜血淋漓,是会换来一丝求生的希望;还是赌她气运耗尽,最终溺亡沉底。
过往的种种线索都在此时形成了闭环。直到这时,戚佳才确信了,温卿是一只猫的事实。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画面如此诡异,戚佳恍然间好似看到眼前的这只猫变成了人的模样,跪倒在她的脚边,声泪俱下地求她。
“嘁……”
戚佳花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待到心绪平静,她正要伸手去触碰阳台的门把手,可手指僵在半空,骤然不动了。
她脑海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预计未来的三日内,局部地区将有大到暴雨,伴有短时强降水,请各位市民做好暴雨防范准备……”
戚佳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是啊。
箭在弦上,木已成舟。
与其仓促找补,何不顺水推舟?
毕竟,有谁会想到,温卿其实是一只猫呢?
戚佳瞪大眼睛,心跳如鼓。搭在阳台把手上的手指,隐隐颤抖了起来。
……
伦敦的傍晚,杀青宴上。
导演赞不绝口,亲切地拍着宋池冬的肩膀:“宋老师这几天状态很不错啊!多亏了宋老师的功劳,原定一个月的拍摄,提前将近一周结束了,节省了不少事。”
副导演也笑着主动敬酒道,“前段时间风波不断,我们原本还担心宋老师受到影响,不过好在宋老师专业素养还是不错的,自己的戏份都很能抗。这样下去,拿下影后是指日可待了。”
面对众人的恭维,宋池冬并不迎合,只是微微一笑,以表回应。
导演又问,“对了,宋老师,明天要不要再一起吃个饭?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下部戏的合作。”
直到这时,宋池冬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抱歉。我定了今晚的最后一班航班。”
“这么赶?”导演不禁大呼遗憾,“回去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宋池冬没有回答太多,只道:“我打算接下来放个假。”
她说这话时,眼尾还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噢……”导演也没再挽留,挥别道,“那就下次有缘再聊吧,祝你一路顺风!”
在去机场的路上,阿曼一边控着方向盘,一边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
宋池冬翘着二郎腿,视线游走在手机的页面上。屏幕的彩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眼底的温柔变得更深。
她在挑选礼物。
是求和的礼物吗?阿曼不禁想。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对温小姐那样粗鲁呢?
但话说了回来,她还从来没有见宋池冬这样意气风发过。不仅工作效率大幅提升,在短期之内就迅速完成了一个月的工作;而且心情也是破天荒地转晴了,一改刚来伦敦时那阴郁寡言的模样——就好比现在,连坐车去机场的路上,平日里一向沉默的车内,竟然也能依稀听见后座传来的轻声哼唱。
阿曼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老板心情大好,连夜也要赶回国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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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