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护卫随手拉起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稚气未脱的小伙计准备继续时,他拼命挣扎,却还是抵不过护卫的动作被拉了起来,到底年纪小,忍不住崩溃大哭道:“裴节度使饶命,我说,我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
“二东!”商队里一个上了年纪的伙计出声喝止。
小伙计二东害怕得看了他一眼,痛哭出声:“叔,我不想死。”
老伙计还想说什么,被裴昐一脚踹翻疼得半天喘不过气。
赵云昌立刻冲过去揪着小伙计的衣襟,一把将人提了起来:“人在哪儿?说话啊!”
小伙计被吓得面无人色,话也说不利索了:“人、人在…”
赵云昌气得吼道:“你结巴什么!人在哪儿!”
他越是吼,小伙计抖得越是厉害,甚至能听到他因过度惊恐导致牙齿打颤碰撞的嘚嘚声,裤dang也淅淅沥沥往下滴水。
“放开他!”裴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赵云昌背后,沉声命令道。
赵云昌扭头怒瞪了裴昭一眼,裴昭冷着脸,周身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很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崩到了极限。
陈阳和裴昐生怕赵云昌驴脾气上来了和裴昭犟,两人连忙上前将他拉开。
没了支撑,王家商队的小伙计砰的一声摔回了地上。
裴昭垂眸,眼神冷得没有丝毫温度:“说。”
小伙计一骨碌爬起来,跪在裴昭面前,扬起哭得脏兮兮的脸,磕磕绊绊道:“裴节度使,如、如果我说了能、能放过我吗?”
若放在往常兴许还会激起裴昭的怜悯之心,可惜此时此刻,裴昭心中的杀意完全克制不住:“我可以放过你,但前提是她安然无恙。”
没有明确得到自己想要的保证,小伙计明显犹豫了。
裴昭的耐心告罄:“拖走!”
小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拖这扔到满是血污断肢的地上,护卫按着他直接将绳子套到他的脖子上,小伙计终于清醒过来,尖声哭喊道:“别杀我,我说,我说,他们顺着小王庄的那个岔路口往东去了。”
众人立刻看向裴昭。
裴昭深深看了小伙计一眼,转身飞身上马:“走!”
赵云昌、裴昐紧跟着也上了马。
押着小伙计的护卫为难地看向陈阳:“这些人怎么处置?”
“先派人押回去,等主君忙完回头处置。”陈阳飞快说完后匆忙上马追了上去。
一路飞驰,在后半夜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小伙计口中的小王庄岔路口,裴昭却勒停了马,顺着东边的小路看了几眼,脸上明显带着思索之色。
赵云昌心急如焚,忍不住催促:“裴节度使,快走啊,娘子还等着呢。”
裴昭没理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看,裴昐忍不住好奇地凑了上去。
陈阳立刻从护卫手中接过火把,上前替裴昭照着。
裴昐指着地上的印子道:“就车辙和蹄印来看,他们确实往东去了。”
裴昭面色凝重起身:“如果你是裴云礼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吗?”
依照裴云礼的谨慎,明知自己的行踪可能暴露,应该派人将地上的痕迹清理干净才对,而不是堂而皇之的等他们追踪至此。
赵云昌语气不善:“万一他是反其道而行呢?!”
裴昭举目看向四下,缓缓吐出一口郁气:“马车在官道上最多日行八十里,而在如此狭窄的小路上至多不过五六十里,明知背后有人追杀,你觉得他们还会选择乘坐马车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裴昭犹豫片刻,做出决断:“陈阳点一队人随我往走,其余人沿着官道仔细查看附近十里内的所有岔路,裴昐,若有异常,立刻遣人前去探查。”
“阿兄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裴昐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肃然应声。
很快,裴昭便带上数十名骑兵顺着小路朝东飞奔而去。
赵云昌急怒交加,暴跳如雷:“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是说裴云礼不可能走这条路吗?!”
裴昐对着其余人摆摆手,待人散去上前拍了拍赵云昌的肩膀:“赵护卫稍安勿躁,阿兄如此安排定有他的谋算。”
赵云昌不服气:“可娘子那…”
“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裴昐一句话成功堵住了赵云昌的嘴。
裴昭带人沿着小路奔走三十余里时,前方出现一条大河,河水湍急。
裴昭抬手示意众人停下:“陈阳去看看可还有路能通行。”
陈阳应声带着两名护卫骑马沿着河岸飞奔而去。
此时,晚风渐寒,夜色正浓,不知何处飘来了一片云缓缓盖住了天边月,幽暗的河岸只剩下火把的微光,和着湍急的水流激荡声,莫名激发人心的不安。
河岸的密林间,一支冷箭悄无声息瞄准了裴昭的后心,当月色被彻底笼盖之际,冷箭咻的一声射出,紧接着数十名手持寒刀的刺客从密林间腾跃而出。
裴昭侧身避开冷箭,调转马头,冷眸睥睨,仿佛就在等这一刻。
骑兵迅速列队反击,不远处再度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很快,另外二十余名骑兵快马赶到,形成夹击之势。
厮杀声打破了夜的沉静,只听裴昭冷声吩咐“留活口”,很快便被惨叫声湮没。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天刚蒙蒙亮,谢无疆迷迷糊糊被人拽了起来,她试图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很重,根本睁不开,头也昏昏沉沉的,朦胧间,隐约听到耳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先是有人说了句:“主君,她好像病了。”
静了片刻后,有人不以为意道:“病了就病了,大不了就带着尸体赶路。”
“不可胡说!”有人呵斥了一声,“留着她还有用。”
紧跟着,她便感觉有人往她嘴里塞了粒什么,谢无疆下意识吐了出去。
耳边随即传来一声警告:“宋娘子,这可是治病的良药,你若不吃,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随即,谢无疆便感觉一只粗粝的大手掐住自己的下巴,嘴里被塞进一粒苦涩的药丸,并且捏着她的腮帮子不许她吐,谢无疆被迫咽下。
见状裴云礼不再浪费时间,立即吩咐赶路。
一行数十人快马疾驰,谢无疆趴在马背上颠得胃里翻江倒海,忍了几息还是吐了出来。
裴云礼不得不再度停下:“宋娘子忍一忍吧,待过了今日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谢无疆面色苍白,反唇相讥:“三叔说得轻巧,不如你我换一换,看看三叔能否忍住不吐?”
见裴云礼面色不愉,谢无疆冷笑一声:“你若不怕来日到了殿前我胡言乱语,大可以继续如此!”
裴五郎怒了:“你竟敢威胁父亲,你…”
裴云礼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宋娘子想如何?!”
“给我一匹马,我自己骑。”谢无疆说完后,虚弱抬眸扫了眼裴云礼的脸色,嘲弄道,“三叔带了这么许多人,哪个不是身手了得,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裴云礼犹豫片刻,终是退了半步:“宋娘子身子虚弱,独乘一骑只怕受不住,五郎,你载宋娘子一程吧。”
之所以选择裴五郎也是因为他年纪小,既不会让马儿负重太多拖累进度,也不会有损谢无疆的清誉,让她不好拒绝。
裴五郎眼睛一瞪立马就要替拒绝,却被裴四郎轻轻扯了一下,只好目光不善地瞪着谢无疆。
谢无疆倒也没再说什么,缓缓从地上起身,越过裴五郎翻身上马,裴五郎气炸了却也不好发作,只能乖乖上马,她在前,裴五郎在后。
路上,裴五郎在她耳边切齿道:“你别得意,等到父亲事成后,有你好看的!”
谢无疆没说话,只是冷淡地勾了勾唇。
在经过一段上坡的弯路时,谢无疆攥着缰绳的手,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马颈处,□□的马突然嘶鸣一声扬起前蹄,裴五郎下意识想要抓紧缰绳,手上突然传来剧痛,猛得收回手,紧接着便重重摔下了马,更惨的是,后面的人来不及反应,马蹄竟从他身上重重踏了过去。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惊飞林中的鸟,下一刻人就昏死了过去。
众人心惊,当即下马查看,谢无疆等的就是此刻,冷冷扫了一眼人事不知的裴五郎,没有丝毫犹豫的一甩缰绳纵马而去。
裴云礼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他看了眼气息微弱的小儿子,双目猩红死死盯着谢无疆的背影:“把人给我抓回来!”
“是!”手下人应声,连忙上马,慌忙去追。
谢无疆本就对山路完全陌生,听到背后传来的马蹄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人甩开,在经过一处大弯路时,借着视线的阻挡,她用力蹬紧马镫,纵身一跃摔进贴近山上一侧的草丛中,虽有厚厚的草做缓冲,这一下还是摔得她头晕眼花。
谢无疆却不敢耽误,飞快起身滚进草丛深处,待裴云礼的人快马过去后,这才跌跌撞撞朝山上跑去。
唯今之际只能躲了。
裴云礼听到时,丧子之痛,戏弄之耻,险些让他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跑不了,搜!从弯道处开始搜!”
而此时,谢无疆已经调转方向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她想,如果赵云昌能发现她昨夜悄悄留下的标记,那么此刻,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如今连一件防身之物都没有,唯有如此方可赌一把。
她身上的衣物早就被树枝荆棘挂破了,手脚、脸颊不知伤了多少处,明明累及了却不敢停下,日头越来越大,晒得人头晕眼花,谢无疆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喘息着,喉咙又腥又粘,还火辣辣的疼。
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轰隆隆,如同雷鸣。
如此大的声势,至少也有数百匹马。
谢无疆眼睛一亮,艰难地扒拉着草丛开始下山。
行至中途,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裴云礼的人不知何时竟找了过来,当即顾不得其他,拔腿狂奔。
“站住!”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她,大吼一声,快速追赶。
谢无疆不敢回头,却也能从身后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的声音中分辨出距离正在快速拉近,很快一只大手钳住了她的肩膀,谢无疆头也不回地用力攥紧手中的石子用力扎下,一声惨叫响起,钳制住她的手猛得松开,谢无疆正好踩在了一丛杂草上,脚下一滑,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裴昭正带人纵马狂奔而来,赵云昌、裴昐紧随其后,众人一夜未眠,此刻的心情比四月的天气还要燥,杀气腾腾几乎要将这座小云山给掀翻了。
这时,裴昭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山坡上草木剧烈摇晃,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从坡上摔了下来。
他的瞳孔一震,甩动马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快!人在那儿。”
然而造化弄人,如此大的阵仗自然也吸引了裴云礼等人,裴云礼正带着手下人从对面狂奔而来,几乎目眦欲裂地命令道:“抓住她!”
谢无疆:哦吼,我是个香饽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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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