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依旧阴湿森冷,不过比起钟贵祥待的死牢,倒是多了些活人气。
听狱卒说,刘净秋跟其他犯官家眷关在一起,入狱以来刘净秋都十分安静,直到前些天有人探访后,刘净秋开始变得躁动,时不时跟其他人发生摩擦。
钟琦央心下有了猜测,跟谢清珩一起进入牢房,顺着狱卒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缩在角落的刘净秋。
这是钟琦央回京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跟钟琦央记忆里端庄华贵的妇人不同,此时的刘净秋头发凌乱,一身单薄的囚衣上,还沾有明显的污渍。
狱卒在谢清珩的示意下,用钥匙打开牢门,给刘净秋上了镣铐后,把刘净秋带到一个空无一人的牢房。
粗鲁的动作让刘净秋下意识呼痛,可看清挂了满墙的刑具,顿时噤了声,身体不自觉瑟缩一下。
谢清珩和钟琦央走进牢房,挥手示意狱卒离开。
刘净秋看到狱卒离开本来有些害怕,可看到钟琦央后,弯曲的腰脊下意识挺起来。
“好久不见啊,钟夫人。”钟琦央一字一顿,坐在屋内唯一一把椅子上,低头看着地上的刘净秋。
刘净秋不想让钟琦央看轻,打算直起身子站起来,可腿部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重新跌回地上。
刘净秋抬头发现钟琦央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觉得她在内心嘲笑自己,下意识如以往般呵斥道:“没眼色的小贱人,还不快扶我起来。”
钟琦央见到刘净秋的惨状,本不想火上浇油,可听到刘净秋的咒骂,脸色变得阴沉,站起身走到刘净秋跟前。
刘净秋看到钟琦央靠近,以为钟琦央还是跟以前一样懦弱,可以任自己摆布,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嘴上半点不饶人:“哼,算你还有眼力劲儿,赶紧救我出去,再把……”
话语转化成一声声尖叫,钟琦央毫不犹豫用脚在刘净秋受伤的地方碾了又碾。
钟琦央俯下身凑到刘净秋耳边:“你和钟敏福不愧是亲母子,这颐指气使的姿态都一模一样,你猜猜看钟敏福现在在哪儿?”
刘净秋瞳孔一缩:“你把敏福怎么了?”
“你觉得呢?有这个心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刘净秋意识到钟琦央不会轻饶她,于是把求救的目光放到站在一旁的谢清珩身上。
谢清珩上前一步,从后面环抱住钟琦央,制止钟琦央下一步动作。
刘净秋见状,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刚准备表达感谢,就听谢清珩道:“央央你消消气,先做到旁边椅子上休息休息,这边交给我。”
钟琦央想到正事,深吸一口气,情绪平复下来:“我没事了,我们开始吧。”
谢清珩点头,走到刑具墙边,指着上面的刑具,对刘净秋道:“刘夫人,你知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吗?”
为了试探刘净秋话中的真假,他和央央在家中商量好,对刘净秋先软后硬。
可方才的观察,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发现凡是给刘净秋好脸色的人,如之前的央央和跟刘净秋同一牢房的母女,都遭到刘净秋变本加厉欺压。
反倒在凶巴巴的狱卒面前,刘净秋显得乖顺无比。
谢清珩递给钟琦央一个安抚的眼神,钟琦央会意,配合着发出啧啧声:“之前我看书上描述的刑具酷刑都不免害怕,现在亲眼看到,才发现书中写的不过皮毛。”
谢清珩注意到刘净秋咽了咽口水,于是上前从墙上取下夹棍,故意询问钟琦央:“央央,这个叫什么?比起其他刑具,这几根串起来的木棍好像很普通。”
钟琦央看了眼夹棍,对着刘净秋大声道:“这个刑具叫拶子,把它套在犯人的手指或脚趾上,那么用力一拉……”
钟琦央做出拉伸的动作:“犯人的指头轻则受伤,重则断裂。”
谢清珩把玩拶子,看向刘净秋:“钟夫人,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刘净秋被吓得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直到钟琦央堵住她的退路。
钟琦央俯下身:“钟夫人你这是想去哪儿?”
刘净秋抓住钟琦央的衣袖,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傲慢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害怕。
“钟琦央,不,央央,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继母,你、你这是不孝……”
因为太过害怕,刘净秋说话语无伦次,一心只想让钟琦央放过她。
钟琦央蹲下来,一根一根掰开刘净秋的指头:“不孝?钟夫人觉得你配得上我孝顺你吗?”
刘净秋避开钟琦央的目光,嘴唇微颤:“央央,我们、我们之前关系很好啊,你还记得我刚进门的时候吗?那时候你整天粘着我,甜甜地喊我娘亲。”
钟琦央嘴角微扯,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原来你还记得啊?”
刘净秋察觉出钟琦央语气变软,急忙点头:“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那时候你跟个小尾巴一样整天跟在我身后,有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个想到我跟我分享……”
听着刘净秋的讲述,钟琦央脸色逐渐变冷:“真恶心。”
刘净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我觉得恶心,一想到你利用我对你的好,霸占我娘亲留下的东西,诬陷我除娘亲外最信任的乳母,害乳母惨死……”
钟琦央很小的时候,娘亲去世,看着别的小伙伴都有娘亲,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艳羡。
钟贵祥娶刘净秋进门时,她真的十分开心,以为自己重新有了娘,再也不用被其他小伙伴嘲笑。
刘净秋也对她很温柔,跟她记忆里的娘亲一样,让她产生重新拥有娘的错觉。
直到刘净秋摸清她娘亲留下的嫁妆,并利用她的信任,一步步将嫁妆据为己有。
可刘净秋还没满足,用各种借口手段清退遣散娘亲留下的旧仆,把钟府后宅变成自己的天地。
乳母为了保护她,不愿意离开钟府,就被刘净秋诬陷偷盗主家财物,买通衙役将乳母乱棍打死。
这还不算,刘净秋为了以儆效尤,将乳母尸体吊在后院树上,警示后院其他奴仆。
想到乳母的下场,钟琦央用手撑着墙止不住干呕。
“央央。”谢清珩赶忙倒了杯水,走到钟琦央身边,轻拍钟琦央后背,缓解钟琦央情绪。
待钟琦央情绪缓解,谢清珩把水杯放到钟琦央手里:“央央,接下来交给我,你坐到木椅看着就好。”
钟琦央没有逞强:“嗯。”
谢清珩点头,把视线移到刘净秋身上。
“钟夫人,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逼你说?”
“说,说什么?”
谢清珩从墙上取下长鞭,手腕一动,长鞭落在刘净秋身侧。
“钟夫人,你不是想跟我们谈条件吗?怎么现在装傻?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要再不说实话,说不定鞭子下次就会落在你身上。”
刘净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惶恐,说话带着哭腔:“你到底想干嘛?为钟琦央那个小贱人报复我?你尽管来我不怕你……”
听到刘净秋对钟琦央的谩骂,谢清珩攥紧长鞭,轻轻一挥,谩骂声戛然而止,变为凄厉惨叫。
谢清珩冷眼看着刘净秋痛的在地上打滚:“钟夫人,你猜下次这长鞭会落在哪?”
钟琦央没想到谢清珩真的动手,瞥了眼牢房外,见没有动静,放下心来。
上前凑到谢清珩耳边:“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小心被狱卒听到。”
要是官员对犯人动用私刑的消息传出去,对谢清珩官途有碍。
谢清珩拍了拍钟琦央的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说吧,关于我父母的事你知道多少?”
刘净秋听谢清珩提起父母,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她还以为冯五德是骗她的,没想到真的有用。
知道自己手上握有把柄,刘净秋的腰杆顿时直起来:“你们想知道?”
谢清珩摩梭手中的长鞭:“嗯。”
刘净秋看到长鞭,下意识往后退,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强撑道:“我告诉你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得先让我出狱,再给我一大笔钱,帮我弄新的户籍身份,我就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钟琦央知道,刘净秋准备狮子大开口:“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想办法证明给我们看。”
刘净秋一愣:“怎么证明?”
“这是你的事,不过看情况你好像无法证明,清珩看来我们是白跑一趟,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在这浪费时间。”
钟琦央无奈耸肩,说着就要拉着谢清珩离开。
刘净秋见状有些慌乱,顾不得姐夫叮嘱,急忙叫住他们:“等等,我,我想到办法了。”
谢清珩顺势停住脚步:“哦?什么办法?”
刘净秋眼睛一转:“我把我知道的事先说出一点,你们去查证,等你们满足我的要求,我就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你们。”
谢清珩和钟琦央对视一眼,知道鱼儿已经上钩。
“你先说说看。”
刘净秋谨慎地朝四周望了一圈,压低嗓音对谢清珩道:“永定侯和他弟弟合谋害死你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