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似锦 第8章 月考·午夜

“光是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无是处。”

“哈哈哈哈哈哈孤儿来咯。”

“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

“他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以安无视那些起哄的人，径直走到满是涂鸦、各种各样的笔迹都有、一看就不是一个人弄的的座位上坐好。

那些人或许是见风使舵，或许是别有所图，或许就是真的看不惯他。

程以安随意的拿纸擦了一下。

擦不掉。

早就已经习惯了，程以安把书拿出来装作看不见然后继续学习。

初二重新分班过后，程以安的同桌就换了一个人，现在在他旁边说话的是程以安的新同桌齐商。

“你没事吧，他们说的话有点过分了，你别放在心上。”

他看了一眼程以安的笔，随后把自己的笔递过去，“用我的笔吧，这支笔很好用的。”

“谢谢。”程以安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停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接过。

那支笔很精致，应该也很贵，总之程以安没买过。

半天过完，齐商再次凑到了程以安面前。

“好用吗？好用就送给你吧。”

“好用，谢谢，但我不能要。”程以安把笔轻轻的放到齐商的桌子上。

“你就收着嘛，收着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齐商笑的很灿烂，有种说不出的开朗。

这还是程以安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想和他做朋友，虽然觉得不切实际，但或许是孤独的太久了，他没选择拒绝。

找了一圈，程以安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装这支笔。

他的所有东西几乎都被别人画花了，即使有的东西现在看着还好好的，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和其他东西一样、和他这个人一样，被不明所以的伤害。

程以安把笔握在手中，有点不知所措。

“走吧，一起去吃饭。”齐商朝他笑了笑，站起身等他。

程以安只能把笔慌乱地收进口袋，跟在他后面两步。

食堂人很多，齐商一把拉过程以安在人流里穿行，程以安很快被带到了前面，一直到付完钱程以安都还处于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齐商手伸到程以安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

程以安跟着齐商坐到了就近的位置上。

程以安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但齐商是一个分享欲极强的人，闲不下来，想到什么都说。

齐商说，程以安就听着。

齐商每说一会就要问一次程以安听没听，问到第三次的时候，程以安抬头想回，就看见面前来了几个人。

“今天到的这么早啊？”为首的人像是和程以安有什么过节，端起盘子就往程以安身上砸，“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这么早吃饭了？”

程以安完全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惹过他们，有种给人定罪随便到连当事人都毫不知情的无力感。

程以安闭着眼睛，没说话，也没听他们冷嘲热讽，见程以安不说话，他们说的更起劲了，中间有个人还打了程以安一巴掌。

食堂里的人都是看热闹居多，但没人会真的上来劝阻。

“你们别太过分！”齐商看到那么多人不知道是心里发虚还是怎么样，说完就拉着程以安跑回教学楼。

程以安走进洗手间，先洗了把脸才将外套脱下来，把口纸打湿擦干净，油渍只能回家再弄。

齐商没进去，站在外面。

他们回来的太早了，教室里还没人。

“要不然你穿我的外套吧。”齐商说完就想脱外套。

程以安摇摇头，随后从书包里翻出一件外套换上。

“你……”

“没关系，习惯了。”

齐商看向程以安的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

程以安抬头看了眼时间，看到现在还早，就拿出练习册做。

那本练习册没有其他练习册被画的那么严重，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有脚印和被撕坏的痕迹。

“你怎么不去报告老师啊？”齐商的语气听着很着急。

程以安停了一秒，又继续写：“如果告诉老师有用的话，我也不会拖到现在。”

“那……加油，会好起来的。”齐商冲着程以安笑。

希望吧。

“好起来”这句话理想到程以安自己都不信，只能点头。

在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又有新的不速之客来到了程以安面前。

“程以安，你拒绝雪儿的表白也就算了，为什么昨天要找人打雪儿，亏我们雪儿对你这么好。”三个女生走到程以安座位旁边，说话的是跟班，中间那个才是他们口中的“雪儿”。

“对啊，我们雪儿还是公认的校花呢，又有钱又有颜，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其中一个女生说。

程以安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看到她们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又有人把这件事陷害给他了。

不，也有可能是自导自演。

之前也有过这种事，他解释过，没用，她们就认定了是他干的。

“不是我。”程以安这三个字已经说累了，下意识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进抽屉。

“我都知道是你了，只是想亲口听你承认就这么难吗？看在我曾经那么喜欢你都没打算追究，”雪儿的眼里瞬间含满了泪水，感觉下一秒就能哭得梨花带雨，“你……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这样的人。”

也怪不得雪儿有那么多追求者，这一幕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如果不是程以安被她和她的“姐妹”言语暴力过，甚至被雪儿使唤过，还真就信了她是一位单纯的小姑娘。

程以安根本就没看她的表演，自顾自地收自己的东西。

就在雪儿的跟班准备泼他水，或者丢死物的尸体时，齐商走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齐商问。

“齐商，程以安他昨天找人打我，我脸都被打红了。”雪儿越说越起劲，最后还去拉齐商的手。

怎么那么能演？

程以安听着都心累，在心里叹了口气，收完才勉强抬眼看了一下现在混乱的场面。

齐商瞥了一眼程以安，这才转头去安慰雪儿。

“雪儿，我相信程以安不是这样的人，你看是不是再去调查一下再去定论。”齐商笑着说。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的，我污蔑谁也不会污蔑他啊，这次是他做的太过了。”

“那……我跟他说说，你也消消气。”

雪儿撇撇嘴勉强的说了一句“行吧”，这才转身，那些女生也跟着她离开了。

听齐商说完程以安才抬头，眼里有不理解，但更多的是感谢：“谢谢。”

“没事，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啦，能帮的我都会尽量帮你的，放心吧。”齐商笑的一如既往的灿烂，晃了一下程以安的眼睛，“就是我觉得你还是跟雪儿道一下歉吧，毕竟这件事还是你有错在先。”

对于齐商说的，程以安叹了口气：“真的不是我。”

“那我相信你。”齐商说着，继续问，“你怎么不答应雪儿的表白？跟她在一起你其实也不亏。”

程以安再次摇头：“我不喜欢她，答应的话对她来说太不负责了。”

“也是。”

之后一连几天齐商都是这样，会安慰程以安，甚至晚上也坚持和他走一条路。大多数时间齐商都硬性要求程以安和他待在一起，自然而然，程以安每次被欺凌齐商都在旁边。

只不过齐商每次陪程以安走回家大多时间都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齐商从不跟程以安提，就是看准了程以安也不会问。

某次一起走时，齐商突然问他：“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可以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会怎么样？”

“如果条件是一定能成功的话。”程以安想都没想，“报警，判刑，把他们全部用最公正的方式绳之以法。”

说完这句话，程以安想了想，声音小了下来：“或许这不是最解恨的选择，但一定是最正确的。”

或许是看齐商和别人真的不太一样吧，程以安也是第一次和别人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次罕见的齐商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程以安以为是他心情不好，没再说下去。

再过了几天，程以安就发现齐商对他的态度变了，开始有点爱答不理了。

程以安不知道正常的朋友相处应该是什么样的，只是见到过玩得很好的人走在一起。

他在很多方面比别人经历的多，但也在很多方面的了解比常人差的多。

在程以安想跟齐商说点什么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看他的脸色，如果他不高兴，那程以安就不说。

直到有一次齐商把程以安拉到厕所。

“程以安，他们威胁我，不让我和你待在一起，还拿了我的钱。”齐商说话的语气特别委屈，眼里甚至有泪水。

程以安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以后还是少待在一起好吗？我害怕。”齐商说完抓住程以安的手，仿佛程以安只要说出“不行”，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好……”程以安垂眸，齐商话都说成这样了，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之后程以安每次想找齐商，脑子里都会浮现出他哭着求自己的样子。

程以安不敢再当众找他，只和齐商私下有来往，也不敢和齐商说他被欺凌、造谣的次数增多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老师一次心血来潮大调了位置后，他们俩的交集就更少了。

一个偶然的下雨天，大课间二十分钟。

雨水的味道混杂着草木香，仿佛空气也带上了水汽，潮湿又厚重，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程以安在楼梯口看见了齐商，刚想开口叫他就发现还有其他人。

他一步站到墙后，想等那些人走后再去找齐商，听到他们在讲话，又忍不住想这算不算听墙角，会不会不太好。

听了一会才发现不对劲，齐商对他们说话和对程以安说，完全是两种风格。

齐商：“他的事情和行踪你们知道的够多了吧，给钱。”

命令式语气。

是做了什么交易吗？

程以安不是什么人都记得住，同班同学也不行，但齐商旁边那个人，程以安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长相却永远忘不了。

算是主谋之一。

“好好好，堂堂一个少爷这么缺钱。” 说完另一个人就拿出手机给齐商转钱。

另一个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齐商：“少接触，靠近他我都觉得恶心，为了你我还假惺惺这么久，反正在他心里我好感已经刷到上限了。”

另一个人：“那就随你吧，这种又没权又没钱的反正不能把我们干嘛，不玩死就可以了。”

齐商：“烦死了一天到晚跟他说话他就跟个哑巴一样，等他来找我我还得装的善良体贴，希望他现在识相一点，我不找他他就别找我，我找他他就乖乖说话。”

“那我估计很难，毕竟你可是他‘唯一的朋友’。”齐商正对面那个人起哄般调笑道。

“别说了，好恶心，一个男生长着一张清纯无辜又颠倒黑白的脸，跟个狐媚子一样，真不懂这种人为什么也会有人喜欢。”

之后齐商还说了其他的，一些歪曲事实的话，一些伤害其他人的打算。

十分钟左右，他们说，程以安就听。

原来不只他一个人被这么诋毁，欺凌。

他想去告诉其他和他一样被划入欺负名单的人，刚往前走一步，想了想还是退回来了。

连他这样反抗过的人都没有被善待，其他人又有什么力量可以避开这样的欺凌呢？

程以安没走，但到最后程以安已经没在听了。

他们到底算不算朋友？程以安不知道。

他这是被背刺了还是被利用了？程以安分不清。

不知道停留了多久，他开始一步一步往楼下走，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干点什么。

上课铃早就已经打响，几乎所有人都回到了教室里，但程以安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一路走的特别顺畅。

从楼上走到楼下，走进雨里，然后不算很熟练的翻墙出校。

这天的雨下得特别大，雨水顺着脸颊滑落，程以安的衣服湿的很彻底。

程以安不理解为什么今天的雨这么大，就像路边的行人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打伞走在路上。

人类总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评判去其他人，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

一路走下去，路上的行人大多数是看了一眼就匆匆走过的，但也有认出校服劝他回学校的，还有评头论足的，替父母唱衰的。

程以安第一次有了无助的感觉，说不出的心痛，手都在抖。

他能看见，能听见，周边的一切他都能感觉到，记忆是清楚的，但意识是模糊的。

就像做了一场梦，怎么样都醒不过来。

痛苦，清醒，迷幻，沉沦。

哭了吗？

程以安自己也不清楚。

程以安难过的不只是无法逃脱的命运，其实还有无法拯救别人吧，毕竟比起自己的安危，程以安更多的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孩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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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