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酒的醇香漫在西湖边,混着晚风吹来的桂蕊甜香,醉了半湖烟雨。顾溟指尖的温度透过相握的手传来,带着一丝微颤,却异常坚定。江珩望着他眼底的星光,只觉得心中某处柔软的角落被狠狠填满,连带着腰间的铜铃,都似有若无地轻响,像是在应和这份突如其来的坦诚。
“我以为……你心里始终只有清辞。”江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从未敢奢望,这份跨越了愧疚与救赎的陪伴,能生出更进一步的情愫。
顾溟轻轻摇头,指尖摩挲着江珩的掌心纹路,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棵新栽的桂树上,叶片在风中轻晃,像是沈清辞温和的目光。“清辞哥是刻在我骨血里的过往,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却不是我困住自己的枷锁。”他转头看向江珩,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溺出水来,“是你,江珩,是你拉着我走出了那座满是回忆的宅院,陪我踏遍江南的烟雨,让我明白,活着不仅是为了偿还,更是为了遇见新的温暖。”
江珩的心猛地一缩,喉间泛起一阵酸涩。他想起初见时顾溟周身的冷寂,想起他谈及沈清辞时的痛苦,想起他在桂树下修剪枝叶时的落寞。那些画面与眼前这个眉眼舒展的人重叠,竟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其实在庭院里,你第一次为我做桂花糕时,我就觉得……”顾溟的声音低了些,脸颊染上一层浅淡的绯红,“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江珩忍不住笑了,握紧了他的手,指腹轻轻蹭过他的指节。“我也是。”他轻声说,“从第一次听到你对愿望的嘲讽,看到你眼底的破碎,我就想,能不能再靠近一点,能不能让这潭死水,重新泛起涟漪。”
两人相顾无言,只任由晚风拂过发梢,将彼此的呼吸缠绕。西湖的水波荡漾,映着天边渐沉的落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青石板上,像是再也无法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顾溟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沈清辞信笺的木盒,打开来,里面的信笺被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张,正是写着“江南烟雨里,桂香漫西堤”的那一张。
“清辞哥曾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顾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释然的坚定,“以前我以为,他说的是我们之间的情谊,可现在我懂了,他是希望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管这份幸福来自哪里。”
江珩看着信笺上清隽的字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敬意。沈清辞用生命换来了顾溟的新生,又用一份跨越生死的理解,成全了顾溟的未来。这样的情谊,纯粹而伟大,足以让所有人心生动容。
“我们去给清辞哥敬杯酒吧。”江珩拿起酒坛,重新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顾溟。
两人并肩走到桂树下,将酒杯轻轻放在泥土上,酒液顺着杯沿滑落,浸润了树根的泥土。“清辞哥,谢谢你。”顾溟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满是释然,“我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的祝福,好好地活下去。”
江珩也轻声道:“沈公子,多谢你守护顾先生这么多年,往后,换我来陪他。”
晚风拂过,桂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沈清辞温柔的回应。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透了。江南的夜,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巷弄里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暖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手牵着手,脚步缓慢而从容,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江南的夜,真美。”顾溟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
“嗯。”江珩点头,目光却落在顾溟的侧脸上,“有你在,更美。”
顾溟的脸颊微微一红,却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反而转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比天上的明月还要耀眼,比巷弄里的桂香还要清甜。
回到房间,江珩将剩下的桂花酒倒进两个小瓷瓶里,密封好。“这个带在身上,想喝的时候,随时都能喝。”他将其中一个瓷瓶递给顾溟。
顾溟接过瓷瓶,入手温润,瓶身上还残留着桂花酒的香气。“好。”他将瓷瓶贴身藏好,像是藏着一份珍贵的宝藏。
夜深了,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窗外的桂香透过窗棂飘进来,带着催眠的暖意。顾溟翻了个身,看向江珩的方向,黑暗中,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江珩,你说我们以后,就在江南定居好不好?”顾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期待。
“好啊。”江珩立刻应道,转头看向他,眼底的笑意即使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我们可以在西湖边买一处小院,种满桂树,春天看烟雨,夏天听蝉鸣,秋天酿桂花酒,冬天赏雪景。”
顾溟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还要养一只猫,一只狗。”
“好,养一只懒猫,一只笨狗。”江珩笑着说。
“还要经常去看婆婆。”
“嗯,每个月都去,带我们酿的桂花酒,吃我们做的桂花糕。”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未来的期许,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顾溟听着江珩温柔的声音,只觉得心中无比安稳,多年来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渐渐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江珩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知道顾溟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体,靠近了一些,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端详着顾溟的睡颜。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江珩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想就这样陪着他,一直到地老天荒。他轻轻伸出手,想要抚摸顾溟的脸颊,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皮肤时,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
“顾溟。”江珩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往后余生,我定护你周全,让你一世安稳,再无颠沛流离。”
窗外的桂树,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像是在见证这份迟来的幸福。腰间的铜铃,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越的声响,温柔而绵长,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心愿、救赎与爱的故事,在江南的烟雨中,落下了最温柔的帷幕。
而属于江珩与顾溟的岁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