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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桐 第14章 凤回

作者:因果定律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5-27 08:37:06 来源:文学城

周国公府,占据了整整一坊之地,坊门便是国公府的正门,朱漆大柱,铜钉闪亮,门前石狮威武,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权势与地位。

叶新踏入这座府邸,心中百感交集。他依稀记得,很多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稚童时,自家的扶风王府,似乎也有这么大,甚至更大。

那时候,他可以在府中肆意奔跑,在后花园的湖中嬉笑着划小船,惹得丫鬟仆妇们一阵惊呼。大哥早已成家立业,待他温和宽厚;二哥性子跳脱,最喜欢捉弄他这个幺弟,时常惹得他哇哇大哭。叶新其实不太喜欢顽劣的二哥,他更喜欢那个偶尔归省、会给他带各种新奇小玩意儿的大姐姐。

父亲常年征战在外,聚少离多。在叶新模糊的记忆里,父亲总是穿着冰冷的铠甲,带着一身的风尘与煞气。人人都说父亲是大英雄,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母亲则要独自打点偌大的王府内外各项事宜,温婉的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叶新平日里最常见的,除了慈爱的乳母,便是几个与他年岁相仿、一同读书习字的伴读小厮。

那些模糊的记忆,如同隔着一层薄雾的旧画,此刻在周国公府这相似的富丽堂皇映衬下,竟也清晰了几分。

书房内,周国公纪权一身家常的深色锦袍,鬓角已染风霜,但目光依旧锐利。他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局促的少年,与记忆中那个粉雕玉琢的扶风王府小公子相比,早已判若两人。

“三郎,不必拘谨,坐。”纪权的声音沉稳,带着军中主帅特有的威严,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他与叶新随意地聊了些旧事,问起他这些年在宫中的生活。叶新捡着能说的说了几句,大多时候只是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应对这位声名赫赫的长辈。

纪栴看出他的窘迫,适时地岔开了话题,将话头引向了西北的战局:“大哥,听闻近来西喀喇汗国那边又有些不安分,与我大梁边境屡有摩擦?”

纪权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了几分,与纪栴讨论起边防军务、粮草调度等事宜。

叶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兄弟二人谈论那些他从未接触过的军国大事,只觉得心驰神往。尤其是听到纪权描述西北战场黄沙漫天、金戈铁马的壮阔景象时,他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向往之色。大丈夫当如是,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方不负七尺之躯!

待纪权说完,纪栴却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新一眼,对他说道:“三郎可是心动了?想去西北战场上一展身手?”

叶新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纪栴却摇了摇头,道:“如今西北虽偶有摩擦,却无大的战事,局面僵持,想要博取军功,并非易事。若真想建功立业,求个出身,依我看,南边的机会更多些。”

去北边,是在纪家麾下,有纪权这位国公爷照拂,自然安稳。可去南边,不仅要远离纪栴,更要在那罗大将军的地盘上挣扎求存,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刀剑无眼,万一……

叶新不敢再想下去,一股莫名的胆怯涌上心头,让他感觉无比羞耻。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让这个刚刚品尝到一丝生活甜头的少年,再次陷入了迷茫与不知所措。

数日后,周国公纪权整顿行装,启程返回西北边陲。

叶新在新宅中,却悄悄地做了一件事。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按照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偷偷设了个简陋的祭坛,摆上几样素果点心,遥遥祭拜了父母兄嫂。

家人俱亡……自己却在惦念男人,实在是可耻可鄙。

那日夜里,叶新在院中踱步良久,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凉,又兼之忧思郁结,竟真的病倒了。

柳叶见他高烧不退,连日里睡不安稳,时常在梦中惊呼,急得团团转,连忙派人去请了大夫,又悄悄给纪府递了消息。

纪栴听闻叶新生病,心中一紧,立刻赶了过来。

“三郎这几日夜里总睡不踏实,嘴里胡乱喊着什么,像是魇着了。”柳叶红着眼圈,向纪栴禀报,“前些时日,奴婢瞧见他曾在院中偷偷摆了些东西,像是在祭拜什么人。想来是思念亲人,又受了凉,这才病倒了。”

纪栴闻言,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叶新他想给扶风郡王夫妇立个牌位,烧些纸钱,尽一尽孝心,本是人之常情。

只是眼下这个局面,扶风王府的案子尚未昭雪,他这个“罪臣之子”的身份依旧敏感,确实不能大张旗鼓地祭祀,只能这般偷偷摸摸,聊表寸心。忧思伤身,情志不畅,自然容易生病。

纪栴还未及与床榻上形容憔悴的叶新说上几句话,便有仆役匆匆来报:“公子,右卫率中郎将韦昭韦大人,前来探望叶校尉。”

纪栴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这个韦昭,京兆韦氏的子弟,仗着家中有些权势,在京中素以风流自诩,尤好男色,名声实在不佳。

片刻之后,韦昭一身锦衣,手提着各色补品,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一见到叶新病弱的模样,便立刻上前嘘寒问暖,言辞恳切,关怀备至,仿佛与叶新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纪栴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厌恶更甚。他耐着性子,等韦昭说了好一通话,又留下礼物,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后,这才走到叶新床边,脸色有些阴沉。

“阿新,”纪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可知晓,这位京兆韦氏的韦昭,素有好男风之名?”当初他没有将韦昭介绍给叶新,便是觉得此人行为放荡,品行委实糟糕,不值得深交,只当没这个人一样避开便好。

叶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弱:“略有耳闻。”

“是他主动纠缠于你?”纪栴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叶新连忙摇头否认:“不是。韦中郎只是对下官颇为照拂。”他看着纪栴紧蹙的眉头和带着薄怒的眼神,心中一慌,竟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纪兄,你,你很厌恶男风么?”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纪栴闻言,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叶新。只见那少年面色苍白,嘴唇微颤,一双清澈的眼眸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恼、期盼、还有一点点希冀。

这样复杂的眼神,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纪栴心中的疑惑。

他忽然明白了,叶新这些时日的躲闪,方才那句没头没脑的反问,以及此刻这副既怕被他厌弃、又忍不住想要试探的神情。三郎哪里是在问他是否厌恶“男风”,他分明是在问,自己是否会厌恶“他”!

纪栴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他自幼便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备受宠爱,从未真正扮演过“兄长”的角色。第一次将人视作弟弟般照拂,便是眼前的叶新。他怜他孤苦,惜他遭难,认为可以将他培养成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会让这个心思敏感的少年,对自己生出这般不该有的念想?!

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头。纪栴看着叶新那双写满了惶恐与期盼的眼睛,最终却只是沉默地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起身,拂袖而去。

叶新躺在冰冷的榻上,看着纪栴决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席。

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再也无法待在京城。日后,又该如何面对纪栴?

……

转眼又是一年端午。

这一个多月来,叶新与纪栴竟真的未曾再见过一面。叶新心中羞愧难当,自然不好意思主动去找纪栴。而纪栴,也不知是公务繁忙,还是刻意回避,竟也未曾再踏足叶宅。叶新心中郁郁寡欢,形销骨立。

倒是那位韦昭中郎将,对他依旧关照有加,时常寻些借口来看望他,送些吃食玩意儿,言语间也颇多维护。叶新心中明白,这都是人情,他不想接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得体地拒绝。

韦昭却觉得叶新这个孩子气质独特。这个年纪的少年,经历了那样的巨大变故,眉宇间既带着饱经风霜的警惕与疏离,又不失少年人应有的清爽干净之气,那双眼睛尤其澄澈,看人时带着一种不谙世故的认真。

韦昭他比叶新年长近十岁,早已成家立业。家中长辈对他这点“小毛病”,也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弃管教了。他对叶新坦言:“你我之间,不必拘束。旁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我们就像朋友一般相处,不也挺好?”

叶新做不到。

他从心底里厌恶韦昭有意无意地靠近,厌恶他身上那种浓郁的熏香,更厌恶他看向自己时那种带着审视和**的眼神。在他看来,其他男子身上,都带着一股让他不适的汗臭味,只有纪栴身上,那股混杂着墨香的味道,才是唯一让他眷恋的香气。

夏至刚过,朝廷之中有了一些官员调动,最引人注目的一条,便是嘉州刺史裴垣奉调回京,出任户部左侍郎。

消息传到纪栴耳中,他立刻命身边的小厮给柳叶传讯,让她务必将此事告知叶新,并提醒叶新:这位新任的裴侍郎,其夫人曹氏,乃是叶新母亲未出三服的堂妹。当年扶风王府案发,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唯有裴垣不惧龙颜震怒,公然上疏为扶风郡王喊冤,直言兵败事有蹊跷,请求朝廷详查。也正因如此,裴垣才触怒了天子,被从前途大好的东宫侍讲任上,一举贬斥到了偏远的嘉州。

柳叶将此讯告知叶新时,叶新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姨母!裴家!

他颤抖着手写下了拜帖,连第二日都等不及,当天下午便揣着帖子,直奔裴府而去。

裴府门房验过拜帖,见是“宗室叶新”求见,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禀。不多时,裴垣便亲自迎了出来。

裴垣年约四旬,身形清瘦,面容儒雅,眉宇间带着久经宦海的沉静。他看见叶新那张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年轻面庞,眼眶微微一热,立刻将他邀入府中。

裴府内堂,裴垣的妻子,叶新的姨母曹氏,在见到叶新的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姐姐!”曹氏哭得肝肠寸断,“当年姐妹同在京城,何等热闹开怀,如今如今天人永隔,只留下你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稚子……”

叶新被她抱在怀中,感受着那份真切的悲痛与怜爱,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委屈、孤独与无助,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姨甥两个抱头痛哭。

裴垣在一旁看着,也是眼圈泛红,不住地叹息。他有两个儿子,长子裴遥已是童子;次子裴邈尚是个吃奶娃娃。

待曹氏情绪稍定,叶新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表弟裴邈,听着裴垣说起当年的旧事,这些年来对扶风王府的牵挂,还有最要紧的,叶新的大姐姐。

“你姐姐……”裴垣与夫人对视一眼,神色有些为难,“你父出事以后,虽然罪不及出嫁之女,但你姐姐县主的封号被褫夺……后来,你姐姐夫妇就去了蜀地任职。”

曹夫人沉沉突出一口气,没看丈夫,脸上带着几分羞耻的告诉外甥,“孩子,姨母不瞒你,其实是你姐夫,裴家那一支落井下石,你姐姐险些没了活路。你姨夫没有办法,给他们小夫妻出了个远走避祸的主意。”

“……我明白,我明白的。”叶新手脚冰凉,喃喃自语,裴氏乃是大族。姐夫那一支与姨夫这一支,只能算族亲,再说又是鞭长莫及,都是没法子的事。

“如今你既已出仕,便当好生上进,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恩典,也莫要让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失望。”裴垣赶紧提起另一件事,问叶新是否有字?见叶新摇头,他道:“既如此,我今日便为你取一字。”

叶新连忙起身行礼。

裴垣沉吟片刻,道:“当年,先帝论及你父,曾说过‘此吾家雏凤’,我望你日后能重振家业,便以‘凤回’为字,如何?”

“凤回……”叶新低声念着这个字,眼中俱是感激,“叶新,字凤回。”他对着裴垣,深深一揖,“多谢姨父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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