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一月,大军返回大魏京都——平城。
司徒公子十分守信,此次参战的士兵,都有大量金银相赠,那些战死或家庭贫苦的士兵,不仅有良田划分,还偶有官位赠予。
此次作战积极的士兵或将军,论功行赏,均有晋升。
李南昇因护驾有功,被提拔为队主。
其他兄弟皆有封赏,我问兄弟们对未来的打算,有几个离平城近,家中有妻儿的要暂且回乡,另外几个未考虑清楚,暂时待在军营。
我被特准跟随司徒公子进宫,皇上专门赐了一处院子安置我。
我是第一次见真实的皇家宫殿,不得不说,太震撼了。
尤其是生活起居日常饮食皆有人伺候,完全是一派富人的生活方式。
我在宫里住了一夜,竟想着若是这样在这里被人伺候一辈子,那也是极幸运的!司徒公子,快将我纳为贵妃吧!
我正于殿内的床上做白日梦,一个人进来了!
我在床上眨巴了两下眼睛,立马披上衣服下床,对着他施了施礼。
我虽不知他是谁,但出现在皇宫中的人物,必须尊敬有加。好比你有幸去人民日报面试,即使是向一个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问路,也要毕恭毕敬。谁知道他或她会不会是某领导退休?若得罪了人,现代可能是丢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古代则有可能是丢了活命的机会。
他还了我礼道:“听说宫里来了个吉祥之人,姓卫,可是你?”
这话含祈福之意,我怎能不高兴,到底是皇宫中的人物,讲话就是这么让人舒服。
我咧开嘴笑道:“我正姓卫,也确实是个吉祥的人,大约就是贵人您找的人!”
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有点意思,才让我发觉他有些眼熟,正与司徒公子有那么两分像。
他不会是司徒公子的兄或弟吧?那就是个王爷?
“我听皇弟道认识了位公子,与众人不同,能常使他舒心,便有意与公子结识。我乃太弟表兄,先密皇后第三侄,名唤杜皇隐,得识公子,三生有幸!”
他正式向我拜了一拜,使我突觉我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急忙弓腰90度道:“不敢当,不敢当,宋州虞城番兵卫兰卿年当二十,拜见贵人!”
我鞠躬驻足,停顿不抬身,以示尊敬。他轻柔将我扶正,笑看我道:“年二十,比我小一岁,我唤你卫卿如何?”
我笑:“好!”
卫卿二字,我只听慕容亥叫过我一次,听起来倒是格外合乎我意,今日面前这位脾气秉性与慕容亥有些相似的人物也这样叫我,突觉得这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名字。
“皇隐,是哪个皇?哪个隐?”我好奇问他。
“皇帝的皇,隐去的隐!”
“这个皇字不会犯了忌讳吗?”
“我二兄名唤杜凤皇,正是皇帝的皇。一来我们鲜卑人不讲究这些,二来若真被人揪了辫子,有二兄犯讳在先,他顶着,我便还能说得过去!”
这是个冷笑话吗?我忍不住又笑,想不到这个王爷还挺幽默。
“那我如何称呼你?”
“我想卫卿叫我皇隐,不过卫卿若过意不去,唤我王爷也好!”
“王爷!”我笑道。
“卫卿!”他还我。
我们二人这便算结了礼,他又道:“卫卿刚起,不若到我的宫内喝杯茶,吃些早点,聊一聊卫卿这一路的经历,权当嗽口,如何?”
我点头道:“甚好!”
他领我一路走至皇宫东面的一处宫殿,远远便吩咐守在门外的太监道:“煮些茶来,为我的朋友更衣洗漱,再去备些早点来!”
那面容安静的太监领意便下去了。
待我洗漱换洗完毕,他已在厅堂内的早餐桌前等我,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我认定他是个随和的人,我又是个大咧咧的人,便自觉坐下道:“我说王爷,从您这宫殿摆设,家具布景来看,您必定是个心中郎垠,走赤贫风的人。”
“赤贫风?”他思索一番道:“不错,正是,竟被你一眼看穿!”
“这赤贫风,是无论外表如何打扮,地位如何尊贵,言谈多么合宜,总会能从人所处的环境展露一二。大约是王爷内心住着星辰大海,所以才会布置这么一所别院。”
“那卫卿在这一片赤贫中可还自在?”
“自在!”这般的环境让我住上一辈子我都心甘情愿!”
其实我到了三十岁才明白,现代社会众多青年痛苦的根源是缺少一套房子,无房子便无根,只要我能有一套住宅,便是蹉跎一生也便罢了。
何况王爷这房子虽然四面空荡,院子里也只有两口缸,养着几尾鲤鱼,可干净是少不了的。
有一片干净的住所,自然能留我一辈子。
“卫卿果真愿意住在这里一辈子?”
“如何不愿?”
“我听皇弟讲卫卿是个随性洒脱,不喜束缚之人,今日怎么会看中了我这方寒院,愿居住在这里一辈子?”
“所谓的不喜束缚不过是没有甘愿被约束的理由,王爷的这院子大而干净,王爷的为人又坦荡随和,我又为何不愿被这里束缚?求之不得矣!”
“你才与我交谈了这么几句,怎敢断定我坦荡随和?”
“人说同类相吸,你若不坦荡随和,怎会愿同我交谈!”
他开怀一笑道:“好!卫卿是个聪明人!”
我用汤匙舀了勺米粥来喝,这味道!今日是我穿越到北魏最放松的一天,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安心地吃一顿早餐。
我一边吃饭一边打量他。这位王爷要比司徒公子高那么一些,约有一米七五,周身散发着优雅的气息,魅力如黑洞。我敢断定,他将来的妻子一定是个大方知性的千金小姐。
“王爷未娶亲么?”
“这屋子常年只有我和下人,未曾娶亲!”
“常年?王爷常年住在皇宫吗?”
“是!皇弟因是姑母独子,姑母去世后,嬷嬷便挑了我进宫,与他长期作伴,自进宫以后我便未出过这宫中!”
“那王爷可就亏了!”我故意夸大其词:“宫外可是有着千奇百怪的事,王爷不想听听吗?”
“卫卿快快讲来!”
“嗯!”我吃饱喝足,便开始瞎掰道:“就说我们这次北伐柔然,打了胜仗快要回来时,一晚我离了营地出恭去,出完恭回来迷路了,是左走右走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正害怕,突见前面一团白雾,也是好奇心作祟,也是鬼使神差,我慢慢靠近那团白雾,在白雾里摸了一炷香时间,白雾突然散去,一女子正立于我面前。我吓了一跳,她也吓得不轻。我二人镇定了些,我打量她,她的打扮既非我大魏装束也非中原女子,问她是谁,她说她是柔然王后的侍女,因丢了一件东西在此地找。我问是什么东西,她说是一截管子,黑色的。我看她焦急,便帮着她一起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此时月亮已落,一片浓黑,也看不清地上了,她便坐下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道:‘没有了那东西我便回不去了!’
我怕她哭声太大引来骚乱,便忙对她道:‘我送你回去。’一面扶着她向柔然大营走。谁知她领着我竟进了一片大墓中。我问她‘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来这里?’她道:‘这里便是我家啊!’
我大惊失色,她见我面色惨淡,便指着墓中墙上的一幅画道:‘公子别慌,我看公子是个心善之人,便把我的事告之公子,公子听完权当一乐。我本是五百年后京都郊区一农户家的妇人,三十多岁,有一夫不算聪贵却也老实本分,另有三女一子,公婆尚算年轻。一日公婆带着子女去远方祭祀,丈夫下地务农,我煮好饭菜送与他,他却说等将前面一块地翻了再吃不迟。我便站在地头等他,无意间看到虚土里埋了一截黑色管子,手臂粗细,摸着不软不硬。我从一头望去,突然天旋地转,我便来到了这面墙上。
‘这面墙上?’我惊诧又不解,她点点头。我看那墙上画着柔然王和王后燃火祭祀的图,旁边确有一丫鬟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仔细看,正是这位女子。
‘在墙上你怎么活着?’我问。她道:‘这画中的场景是真实的,我在画中是十七岁,正是先柔然王后的婢女,今日王上和王后正向上天祭祀,那位女祭司便告诉我,让我在某时借助月光下来寻找那截管子,找到后回去找她,她便能带我回到我原本的年代原本的家。我照着她的话下来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截管子了。’
她说毕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只好又安慰她。不想我往旁边一瞥,正见地上一截黑色的管子,想必正是她找的东西。我惊喜跑过去捡起,递给她道:‘可是这个?’她答:‘正是!’正要开心接过,她却突然不见了。
我四下望去,怎么也寻不着她,再看墙上,那婢女手里突然多了一截管子,正是我找着的那个。我再叫她等她,她却怎么也没出现,你说奇不奇?后来我回到营中,越想越奇怪,便向兄弟们说了,兄弟们说我发癫做梦,没人信我,你说气不气?”
我编了这么长个故事说给杜皇隐,王爷果真越听越入迷,急问我道:“那那截管子还在卫卿手中吗?”
我看他上当,笑道:“还在,只是我回来时在马上将它弄丢了!”
他大失所望,我心里不禁暗笑:“再说你二十一,也比我小八岁,逗你不成问题!”
他皱眉品了良久,才反应过来道:“卫卿的故事莫不是编得吧?”
我掌不住哈哈大笑道:“难为王爷听了半晌,这样的故事也有人信!”
他惭愧道:“卫卿见笑了!”
我道:“不会见笑,不会见笑,王爷这样反而更显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