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乡村人家 第3章 第3章

林姜然的菜篮子空空如也，但顾大哥手里拎着的都是好东西，他左手拎着用稻草穿的那块猪肉，一半肥一半瘦，向河兴奋的眼冒光：“嫂子，这是一斤二两哦，本来一家只给秤一斤，听说大哥要带大嫂回来，多留了二两肉！”

这块肉是蛮漂亮的，但林姜然的注意力，在顾大哥右手的网兜上，里面装着一双黑面的布鞋，一双红绒布的拖鞋，两个搪瓷缸子、一袋盐、一袋味精，还有一小壶菜籽油。

他顾大哥把网兜给她，肉给向河拎着，然后说：“彩芬婶子给的布鞋，一会回家换脚穿，爱珍嫂子给的拖鞋，晚上穿，这两个搪瓷缸子，一个留你喝水，一个留你当刷牙杯。”

林姜然微微点头，盯着网兜里几乎都属于她的东西，嘴角弯起来。

这两个搪瓷缸子，自然比不上她家里自己专属的琉璃杯、天青色的细瓷杯，她想带着的，但那几个戴红袖章的，说杯子是古董不给她拿，才不是古董，只是好点儿的、不常见的东西罢了。

但现在这两个新的搪瓷缸子，是顾大哥给她的体贴，都来乡下了，他还留心照顾她以前养成的娇气，但刷牙和喝水，确实需要两个的呀，别的方面，她就尽量和家里人一样。

顾向河明显的失落和震惊，他还以为其中一个搪瓷缸子，是大哥给他和妹妹用的呢，他们的刷牙杯，都缺口了呢。

猛然间脑壳上挨了一下，他大哥说：“楞什么，不想吃饭了？摘菜去。”

“萝卜、多扒几个，烧满满一大盆，我今天能吃两大碗饭。”顾向河都咽口水了。

林姜然却看着那一个个胖嘟嘟的、从枝杆上垂下来的白茄子，肉和茄子多搭配呀，还省肉。

顾大哥居然和她想的一样，说：“萝卜太小了，得再长几天，茄子不吃这结出来的就要老了，吃茄子。”

茄子？茄子烧肉能比萝卜好吃？顾向河好失望。

但林姜然很开心，烧萝卜只能烧一个菜，烧茄子，她能把肉分出来，烧两个菜、一个汤，她想让顾大哥看到尝到，她说会做饭，不是随便说说，是真的会做。

……

篮子里有五个长得正好的白茄子，一大把白杆绿叶的白菜，家里还有半碗蚕豆米，再加带回来的肉，够做两菜一汤了。

林姜然爱做饭，从小跟着家里保姆学，爸妈宠着她，还送她到省城最有名的厨师那学了一年呢。

虽然不会用大灶，但向河跟向溪都会烧火，她正准备上手，顾大哥却舀水在菜盆里，把肉洗了，就在她犹豫说不说的时候，一斤肉已经被切成大小均等的、只适合做红烧肉的肉块了。

怎么这样切呀？那烧茄子是不好吃的，一个月就十五这天吃一次肉，下次想跟顾大哥展示烧肉的厨艺，得等一个月，现在配菜没切，肉没下锅，还来得及说！

林姜然鼓起勇气：“顾大哥，今天这顿，我想做给你们吃！”

她顾大哥太好说话了，想都不想，就把菜刀递给她，林姜然下定决心，今天这顿一定要好好发挥。

顾向河心抖手都，引火都引不利索了，一个月才吃一回肉，嫂子娇滴滴的城里姑娘，家里还有保姆，她不会做饭的吧？把肉做坏了可怎么办？真不需要这样的呀，就算不会做饭，他和妹妹、大哥，都不会怪嫂子的。

“嫂子，还是让大哥做饭吧，大哥烧菜很好吃的。”

农村的老大，自然是会做饭的，但现在菜刀在林姜然手里，只要让她做一顿饭，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她实在放不下来，拿着菜刀不想放弃。

还好顾大哥帮她说话了：“你嫂子在省城跟着一级厨师学过，比我们做饭都好吃，不信我们打赌，你要说不好吃了，我给你买个搪瓷缸子。”

顾向河太愿意了，直点头：“没关系，这是肉嘛，随便做做都好吃的，嫂子你做吧。”

……

同样的食材，换人做就是不一样，哪怕同样的一级厨师，做出来都各有各的特点。

林姜然这会不说话，等菜做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把肉块重新分切，肥肉和瘦肉分开来，再切片，然后再分出一点肥肉和瘦肉，剁成肉沫，这样两个炒菜需要的肉就配好了，然后切配菜，配菜简单，顾大哥洗好了给她，茄子斜着切块，白菜切段，正好铁锅也热了。

顾向河蛮佩服的，嫂子走路、说话慢悠悠，切菜却很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做的，看来他真误会了，说不定嫂子做菜就是很好吃呢。

林姜然看着二弟弟逐渐佩服的眼神，再看看顾大哥一如既往的同样平静表情，心里想，等下还有让二弟弟吃惊的，等尝到味道，看顾大哥佩不佩服呢？

肥肉、瘦肉混合剁成的肉沫，不用额外放油，在锅里炒香后，肥肉熬出的油就够炒菜了。

林姜然听保姆唠叨过好多次，说也就她爸妈工资高，能去地下市场买油回来，换了旁人家，是没有那么多油吃的。

所以这次肉末炒茄子，她就没有再额外放油，肉沫炒香后盛出来，锅里剩下的油底子，正好煎茄块，煎到茄块表面皱了、微微发焦了，再下肉沫煸炒，这一番操作后，香味儿大不一样，有浓郁的肉香，有混合了茄子的奇妙香味，勾的向河跟向溪的肚子咕咕叫了。

林姜然心里有点点高兴，夹了一筷子茄子，上面一点点肉沫，送到向河嘴边，说：“你尝尝咸淡。”

顾向河一口吞在嘴巴里，茄子吸饱了汤汁，还有肉沫的香味点缀，因为他以前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茄子，这会这味道，他形容不出来的好。

少年烫的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点头表示味道太好了。

林姜然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换了大灶，缺了调料，她菜做得还是有七八分以前的水平。

她忙再夹一块茄子，吹了几下给小溪，小溪吃了还舔了唇，直说以后肉都要烧茄子了。

林姜然又夹了一块，红着脸，送到顾大哥嘴边，垂着眼皮说：“顾大哥，你也尝一块嘛。”

感觉到手中筷子的变化，她忙抬起头，顾大哥的眼睛，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看上去，这是比他意料中更好的惊叹。

林姜然好高兴，怎么样，被她的厨艺惊呆了吧？

以后呀，她可以天天变着花样，做不一样的菜，哪怕没有肉，那也比他在别处吃到的更特别呢。

她就不问好不好吃这种话了，正忙着炒第二个菜，顾大哥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不过是跟向河说的：“这下，不再怀疑你嫂子做饭的水平了吧？”

向河心服口服了，催着说：“嫂子，我再添把柴，你继续炒第二个菜吧，我真的饿的受不了了。”

林姜然笑着点头，手上的动作更快，剩下一小堆切成片的肥肉，炼出的油蛮多，一个菜用不掉，就装了出来，剩下的油渣子里带的油，正好够炒这一大盆白菜。

还有一小堆瘦肉片，她拿刀背把肉筋都剁断，要是有淀粉就好了，裹一点淀粉更滑嫩，没有也没关系，只要是肉都好吃，她用一点点猪油吊味道，和蚕豆米一起做了个肉片蚕豆米汤，只放了一点盐、一点味精，味道已经很鲜很鲜了。

中午凑出两菜一汤，一大盘肉末茄子，一盆油渣白菜，一个肉片蚕豆米汤，汤里的肉片多，泡饭是顶顶好的。

……

正准备吃饭，有个和向河一样大的少年过来了：“向河，下午我们一起去打猪草吧……”

猛然看到顾向河的大哥，还有个不认识的新嫂子，少年红了脸，这一定是向河盼的新嫂子回来了。

他上午在窑厂，没看到，想走，忍不住被香味勾的吸吸鼻子，情不自禁感叹：“好香啊。”

其实这一路走来，不少人家的厨房都香，因为今天公社杀猪，烧猪肉能不香吗？

顾大哥介绍：“这是石头，我们老顾家本家的孩子。”

石头爸去世好几年了，他.妈妈带着他和妹妹，还要养没成年的小叔子，好容易小叔子十六了，能帮着挣点工分，日子着实艰苦。

顾向河看了看他哥：“哥，我想给石头尝尝嫂子烧的菜。”

得到大哥的点头肯定，向河装了大半碗米饭，然后把肉沫茄子、油渣白菜盖在饭上，盖满了大碗，递过去说：“你跟云朵一定要尝尝啊。”

石头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家饭菜也好了，我妈等我回去吃饭呢。”

话是这么说，他盯着面前香气四溢的饭菜，依旧忍不住吞咽，明明看不到肉，可就是香啊。

顾向河直接放到他手里：“我嫂子下次做肉菜，要等一个月了，不尝你会后悔的。”

顾向崇也说：“你婶子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你不吃，再推来推去打翻了，她要生气的，端回去吧。”

石头这才小心捧着碗回家去了。

……

菜可以少吃，一块咸菜也能吃一碗饭，但是米饭是可着人数煮的，给了石头半碗，就有人要少吃些。

向河怕嫂子生气，何况刚才大哥还说了那样的话，他主动道歉，说可以少吃半碗饭。

还说：“嫂子，石头妈早上又把工分抵回来的一斤肉，卖给外村了，上个月也是，我知道，石头和他妹妹都想吃肉，但是他说，等攒了钱，就能重新回学校了，我想……”

少年红了脸，难道因为他想，就能让嫂子、妹妹、大哥少吃一口肉嘛？

林姜然却很感动，顾大哥体贴，他的弟弟妹妹也好善良的呀，邻里之间，和睦到互相蹭饭，多好的关系，向河这样待邻里，那邻居们，待她肯定也好，何况她是亲嫂子，对外人都好，那对嫂子还能不好吗？看来这少年是很好相处的了。

她忙说：“你做的很好呀，我饭量小，正好只能吃半碗饭，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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