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等风起 第6章 第六章：胡老师的目光

回了学校，白松妍无视季舒阳的莫名其妙，晚上照常和周时宜一起学习、回家。

有几次还碰到了出来遛狗的宋欣，宋欣看周时宜的眼神是带着蜜的甜，看白松妍的眼神却是淬了冰的冷。白松妍是个傻子也感受出来了，宋欣喜欢周时宜，拿她当假想敌。

“周公子的桃花债啊，果然魅力大的人就是老少通吃。”白松妍两手一摊，拖长了声音调侃。

周时宜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别乱说，一起长大的妹妹而已。”

白松妍知道周时宜不会真生气，继续总结，“青梅比不过天降，妹妹来得早比不过傲颜来得巧。”

周时宜这会儿倒是大方承认。

“那是。”

白松妍不喜欢宋欣，第一次见面就拿鼻孔看她，在小区里偶然遇到就更不用说了，白眼翻上天。没礼貌！没教养！白松妍此刻见宋欣爱而不得，恨不得剐了她的样子，心里没有同情只有畅快。

宋欣最近这个月，已经是第n次遇到周时宜和白松妍一起回家。周时宜身边有个沈傲颜就算了，可是这个白松妍凭什么？她凭什么围着周时宜转？她那么普通，还带着乡镇学生的土气。周时宜情愿和她一起玩，都不肯多花时间陪自己聊天，他的回复总是那么简短。

她有必要做点什么，她才是周时宜的青梅竹马，她才是那个从穿开裆裤开始就和周时宜一起玩的人。小时候妈妈还经常开玩笑，说她这么粘时宜哥哥以后就嫁给他，刚好在同小区婚车都省了，直接一条红地毯从宋家铺到周家。

又一个放榜日，白松妍成绩稳步提高，已经是年级段的中游。晚上周时宜照常帮她分析试卷。

“这个阅读理解，原文在这里。你看它说......”

“时宜，可以回家了，”本该在春熙园的胡雪突然闯入八班教室，胡雪微笑着，目光从周时宜转向白松妍，“松妍，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老师，不要打扰其他同学。你父母没有给你试错的资本，不要自毁前程。你们学校的老师我也认识，有必要的话，我会找你们班主任谈谈。”

一段话看似关心，实则威胁，却又被胡雪的语言艺术修饰的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错。

周时宜胡乱将书包塞好，拉着胡雪出教室。

“妈，我们回去再说。”

回春熙园路上，胡雪开车，周时宜坐在后排，两人都很沉默。

到家后，周时宜率先打破沉默：“妈，你怎么来一中了？”

胡雪像什么都没发生，叮嘱周时宜：“早点睡吧，我们明天再聊。”

“我和松妍只是朋友关系，我去八班只是为了辅导。”

“你很闲吗？有时间辅导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时间关注你自己的成绩？”胡雪再也忍不住，大声斥责，“你知道你这次月考排名是多少吗？第十名！你知道一中每年考上华清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吗？你哥哥高中的时候从来都是年级第一，你呢？”

提到哥哥，周时宜一改往日的温和，他的声音不必胡雪小：“是啊！哥哥什么都比我好！比我聪明、比我努力。所以他是‘时佳’，时时刻刻都是最佳水平，而我只是‘时宜’而已。有哥哥成为你们的骄傲还不够吗？我没有哥哥成绩好就得不到你一点夸奖吗？”

“你别说的好像我欠了你，你自己不务正业，你还有理了？”胡雪冷笑一声，继续说，“果然，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女孩子就是不行......”

周时宜打断胡雪后面的话：“你别越说越过分，我说了只是普通朋友。”

说完周时宜负气上楼，不再看胡雪一眼。

胡老师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白松妍僵在原地，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只有那几个词在耳边嗡嗡作响——“打扰”、“自毁前程”、“找你们班主任谈谈”。

委屈是滚烫的，烧得她脸颊发麻；羞耻却是冰冷的，顺着脊椎一路蔓延到指尖。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周时宜讲题时温和的侧脸，以及自己豁然开朗时的雀跃。原来在胡老师眼里，这一切都带着如此不堪的底色。

沈傲颜担忧地抱住她的肩膀，温暖的体温传来，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僵硬和冰冷。

"松妍，你还好吧？"

"没事。"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机械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事？但她能说什么呢？指责周时宜的母亲吗？抱怨自己的出身吗？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把翻江倒海的委屈和愤怒，连同那点可笑的、被误解的难堪，一起死死地咽回肚子里，任由它们沉甸甸地坠在胃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这最后一点体面，假装“没事”。

白松妍痛恨自己的脆弱和木讷，她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愣住？她为什么没有反击回去？哪怕胡雪是长辈是老师，她也没有资格突然出现，丢下几句没有根据的、嘲讽的话。

白松妍嘴上说没事，人却浑浑噩噩的，下楼的时候踏空好几次。

沈傲颜实在不放心，打了车送白松妍回春熙园。车上沈傲颜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她把今天的事大致和季舒阳转述了一遍，并拜托季舒阳这几天关照一下可怜的白松妍。季舒阳迟迟不回，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管......

白松妍进了房间瘫倒在床，她眼神空洞盯着天花板。书桌里的电话铃声却不允许她沉浸在情绪里，反反复复响个没完，白松妍回神。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王小丽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需要白松妍解释，电话那头的人自顾自说下去，“你想吃什么？明天我和你爸来春熙园给你带点。”

白松妍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父母了，平时电话也很少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母女连心？她刚受了委屈，王小丽就打来电话关心她。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行，那地里有什么带什么。”

挂了电话白松妍的意识彻底汇拢，准备去洗漱，季舒阳的□□好友申请弹了出来。自从上次图书馆门口不欢而散，白松妍单方面决定开启冷战，季舒阳虽然没收到战书，但是他把冷漠、不理人的冷战技巧发挥到极致。

怎么今天还主动来加她了？不会是知道了今天胡雪的事，准备嘲讽她不听好人言吧？

白松妍忐忑的通过了季舒阳的好友申请，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没有信息发来。白松妍都想先发个问号了，什么话需要编辑这么长时间？一张图片弹出，图上是一道数学题。

白松妍很快把解题步骤写在草稿纸上，拍照发回给他。她困了，只想赶紧结束今天。

一秒都没有吧，语音电话弹出。

"你这图片看不清，语音给我讲讲吧。"季舒阳的声音有点着急。

"这题用的是书上那个XX公式......"白松妍耐着性子回复，能用数学题结束冷战也不错。

等她讲完题目，季舒阳没说懂或没懂，反而问："明天有空吗？要不要去看电影？"

"明天不行，我爸妈要来。你们去吧。"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几天前白松妍还因为对话不同频和季舒阳吵架，现在她接受了他的跳脱。

季舒阳含糊不清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没听清。"白松妍怀疑自己耳背。

"我说！你明天要是有空就告诉我，我还没定场次。"季舒阳提高音量。

白松妍耳朵疼："有时间我就去。那我......挂了？"

"晚安。"

"嗯，晚安。"

白松妍家是边户，房子旁边就是花坛，小区绿化不错，一大早花坛里的鸟吵个没完。没睡饱的白松妍一肚子起床气。

还好，今天白卫康和王小丽会来。还有一件值得期待、开心的事。

一大早，白卫康开着那辆"小飞虎"货车，把做好的家具送到城里的发货点。卸完货，夫妻俩就直奔春熙园，想给女儿做顿午饭。

王小丽一进门就钻进了厨房。她打开厨房窗户透气，看见后排那户人家门口种了些小青菜。

她取下围裙，也不急着做菜了，提上一袋从老家带来的新鲜生菜，就去了后排邻居家。

没一会儿，王小丽回来了，手里的生菜换成了一袋青菜。她指挥白松妍洗菜，让白卫康把老家带来的蔬菜和肉放进冰箱。

"我跟你们说，后排那户人家老有钱了，"王小丽一边择菜一边说，"他们家三间房，都是房价涨了以后买的，家里装修更是豪华得不得了。"

白松妍有时候真佩服母亲的社交能力。她和季舒阳当了这么久同桌，都没去过他家，只知道他和外公外婆住，爸妈在国外。王小丽送个菜的功夫，连人家什么时候买的房都打听清楚了。

"三间房得不少钱吧。"白卫康搭话。

"是呀，听后面那男孩子外婆说，女儿女婿都在德国，事业做的不错。看这里的房子采光好，人少安静，就买了这套房子，给他们老两口养老。"

白松妍忍不住问："妈，你怎么问出这么多信息的？"

王小丽得意地笑笑："我看后面那户有种菜，我拿点自己种的菜送给他们，自然就认识了呀。多认识点邻居，总没什么坏处。"

"而且啊，后面老太太比隔壁那什么胡老师和善多了。我不喜欢隔壁那个，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王小丽继续说。

白卫康啧了一声："你小声点，这里不是别墅。我们和隔壁就差一堵墙，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王小丽嘴上硬气，还是压低了声音。

午饭刚摆上桌，没吃几口，白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王小丽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她刚才吐槽过的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