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舟回过神,接过粥碗,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将那天在技术队看到可疑人物的事说了出来。
“我也说不准。”她压低声音,“就是觉得那个人有点奇怪。他好像很怕被人注意到,看到我的时候,眼神躲闪得厉害。”
沈星潋闻言,神色也认真起来。
她放下碗,坐到江晚舟对面,压低声音:“技术队那边放的可不是一般材料。”
她蹙起眉头,“这事儿可大可小。咱们没凭没据,贸然去说,搞不好还被人说咱们疑神疑鬼,给清钰添麻烦。”
“我知道。”江晚舟点点头,“所以我没声张。只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那就先留个心眼。”沈星潋果断地说,“下次再去,多注意点。要真是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
她拍了拍江晚舟的手,“这事儿先别跟清钰说,他那边刚起步,压力大,别让他分心。咱们先暗中留意。”
“好。”
—
团部会议室里。
几位主要领导都在。
还有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君央建。
会议的重点,是总结此次紧急气象侦察任务和后续的搜救工作。
政委首先肯定了机组人员在极端天气下临危不乱、成功迫降的专业素养和勇气。
“尤其是周清钰同志,表现突出,技术过硬,在关键时刻稳住了局面,值得表扬!”
团长也点头附和:“江韧舟同志指挥得当,确保了机组人员情绪稳定,同样功不可没。”
气氛原本是积极正面的。
然而,当话题转到君央红私自外出“寻人”时,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凝重。
政委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坐在下首、一直沉默的君央建,语气沉了下来。
“这次任务,暴露的不仅是天气和设备问题!更暴露了我们个别同志,家属无组织、无纪律的严重问题!君央红同志的行为,不仅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是严重干扰了正常的搜救工作部署,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君央建的背脊瞬间挺直,脸颊肌肉绷紧,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他能感受到周围同僚投来的目光。
他张了张嘴,想为妹妹辩解。
“老君啊,”政委的语气放缓了些,但分量更重,“咱们是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可这家风建设,同样不能放松!连自己的家都治不好,怎么带兵打仗?怎么让战士们信服?这件事,你要深刻反思!做出严肃处理!”
“是!政委,团长,我一定深刻检讨,严加管教!”君央建的声音干涩。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羞愤。
不仅为了妹妹的愚蠢行为,更为了自己因此受损的威信和脸面。
会议的后半段,议题转向了未来。
基于周清钰在此次任务中展现出的卓越技术能力和冷静心理素质,团部正式决定,成立一个由他牵头的技术攻关小组。
重点解决现有通讯和雷达设备在复杂气象条件下的稳定性和抗干扰问题。
“清钰,这个担子不轻,组织上相信你的能力!”政委看着周清钰,眼神里充满了期望。
周清钰站起身,身姿笔挺,神情肃然:“请首长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保证完成任务!”
会议结束后,周清钰和江韧舟并肩走出会议室。
江韧舟拍了拍周清钰的肩膀,低声道。
“恭喜。好好干。”
语气里是纯粹的认可。
周清钰点点头:“谢谢哥。”
他知道,这份任命背后,也有江韧舟的肯定和支持。
他想快点回去,告诉晚舟这个好消息。
江家。
江晚舟喝完了粥,帮着沈星潋收拾了碗筷,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可疑的身影。
她走到窗边,目光仿佛能穿透院墙,看到技术队的方向。
她握了握口袋里的红豆木盒。
周清钰再次到江家小院时,已近中午。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院子里。
沈星潋正坐在小板凳上摘菜,明原在她脚边玩着木雕的小鸟,一派安宁景象。
江晚舟则在屋内的窗边,就着明亮的光线,翻看高中的书,神情专注。
听到脚步声,江晚舟抬起头,见到是他,眼中立刻漾开清浅的笑意。
她合上书站起身:“回来了?都忙完了吗?”
“嗯。”周清钰走进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情绪已经平复,才开口道,“团里做了决定,成立一个技术攻关小组,由我负责。”
他的语气平静,但江晚舟还是从他微亮的眼底捕捉到了昂扬。
她心里为他高兴,柔声道:“这是好事。你的能力,领导们都看在眼里。”
周清钰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有人在悄悄靠近。
江晚舟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只见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人影在院墙拐角处一闪而过,动作迅速得像被风吹动的影子。
“谁?”周清钰警觉地站起,顺手拿起了门后的木杆。
江晚舟心里一紧,低声道:“就是他。我在技术队看到的那个人。”
沈星潋也停下手中的活,目光如针般锐利:“别追,小心有诈。”
她朝江晚舟使了个眼色,“先看看他想干什么。”
那人影并未走远,似乎在确认院子里的动静。
片刻后,他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院门外,隔着门缝往里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周清钰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门边。
就在他准备开门的瞬间,那人突然像受惊的兔子般转身,快步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阵被风吹起的尘土。
江晚舟走到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巷口,心中疑云更重:“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星潋走到她身边,沉声道:“看来,他的目标很可能是清钰负责的项目。我们必须加倍小心。”
周清钰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如果真是冲着技术队来的,那他下次可能还会出现。”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
周清钰当天下午就去了保卫科。
科长老李是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听他说完情况,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烟卷烧到了滤嘴也没察觉。
“技术队的资料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出岔子。”
老李掐了烟,往周清钰面前凑了凑,“这样,今晚我带两个同志,埋伏在江家院外的老槐树下。你引他出来。”
周清钰点头。
回到家时,江晚舟正蹲在灶前烧火。
“跟保卫科说好了?”沈星潋正在脱明原衣服准备洗澡。
“嗯,李科长说今晚就埋伏。”周清钰往灶里添了根柴,“要是真有事,安全第一。”
江晚舟应着,手里的柴火却没递准,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
周清钰已经捡起来。
晚饭吃得安静,明原捧着碗粥,小口小口地喝,时不时抬头看周清钰:“姨夫,今晚还能教我折飞机吗?”
周清钰摸了摸他的头:“今晚不行,明天教你折更好看的,好不好?”
明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最后一口粥喝完,乖乖被抱去睡觉。
天刚擦黑,老李就带着两个保卫科的同志来了,都穿着便服,手里揣着手电筒,往老槐树下一躲,转眼就没了身影。
周清钰在客房,把资料摊在桌上,台灯开得亮堂堂的,故意把窗户开了道缝。
等了快一个小时,院外还是没动静。
周清钰揉了揉眼睛,刚要起身活动。
沈星潋突然抬手,示意他别出声。
“有脚步声。”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周清钰立刻坐下,假装翻资料,眼角却盯着窗户缝。
片刻后,一个灰布人影从巷口溜出来,贴着墙根往这边挪,脚步轻得像猫。
那人在院外站了片刻,探头往窗户里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资料。
江晚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针线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老李突然从槐树后冲出来,手电筒的光直射那人的脸:“不许动!”
那人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却被另一个保卫科的同志拦住,两人扭打在一起。
周清钰也冲了出去,帮忙按住那人的胳膊。
“老实点!”老李掏出绳子,把那人的手反绑在身后,“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那人低着头,声音含混:“我就是路过。”
“路过?”老李踹了他一脚,“路过需要躲在墙根看别人资料?老实交代,是不是来偷技术队的东西!”
那人还是不吭声,肩膀却在发抖。
周清钰往他身上摸了摸,掏出个小本子,里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布局图。
“这是什么?”周清钰把本子递到老李手里,声音冷了些。
那人见本子被搜出来,脸色瞬间白了,嘴张了张,还是没说话。
老李把人押走时,拍了拍周清钰的肩膀:“多亏你配合,这事儿没完,得好好审审。你放心,我们会派人在你家附近多巡逻几天。”
院外恢复了安静,只有槐树叶还在“沙沙”响。
江晚舟捡起地上的针线,指尖还在发颤:“没想到真能抓住他。”
沈星潋把纳鞋底的针线收好,往屋里走:“这只是开始。能画出家属院布局图,说明他不是第一次来,背后说不定还有人。”
周清钰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资料,眉头皱得很紧。
他拿起那个小本子,翻了两页,突然指着其中一条线:“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