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江家嫂子!还有晚舟妹子!”苏晓梅放下箱子,快步走过来,笑容满面,“真没想到,咱们成邻居了!这可太巧了!”
沈星潋也笑着迎上去:“是啊苏知青,真巧。这位是……?”
她目光看向院中的男人。
“哦,这是我爱人,君央建,刚调来的副团长。”苏晓梅介绍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又朝院里喊。
“央建,快来看,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江团长家的,沈嫂子和江妹子。”
君央建闻声走过来,他国字脸,眉头习惯性地微蹙,显得很严肃。
他冲沈星潋和江晚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声音洪亮但没什么温度:“你们好,以后是邻居,多关照。”
目光在扫过沈星潋时,似乎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带着些审视。
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从屋里探出头来,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脸蛋圆润,眼睛很大,透着一股与年龄不太相符的精明劲儿。
她是君央建的妹妹,君央红。
江晚舟连忙介绍。
“哥,嫂子,我那屋的床板有点晃,能帮忙看看吗?”君央红的声音娇脆,眼神迅速在沈星潋和江晚舟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了刚刚闻声从后院走出来的周清钰身上。
周清钰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军绿色长裤,身姿挺拔。
清俊的容貌和沉稳的气质,在这略显杂乱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君央红的目光一下子被粘住了。
沈星潋对周清钰说,“苏嫂子,当时与清钰你同为知青,我就不介绍了。”
周清钰礼貌地冲君央建和苏晓梅点了点头,对君央红也只是淡淡一瞥,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很自然地走到江晚舟身边。
他低声问:“我该走了。”
君央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开更甜美的笑,主动上前一步:“周技术员是从京市来的呀?当时交流会一见便觉得不俗。京市肯定特别繁华吧?我从小就想去看看呢!”
她试图引起话题。
周清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疏离而客气:“还好。同志你们刚搬来,肯定很多要收拾的,我们先不打扰了。”
说完,他对君央建和苏晓梅再次点头示意,便很自然地接过江晚舟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看了看,温声道:“不急,慢慢做,别伤着眼睛。”
然后和沈星潋打了个招呼。
江晚舟对苏晓梅和君央建说了句“晓梅姐,君副团长,你们先忙,有事需要搭把手就喊一声。”
她也拉着沈星潋回了自家院子,关上了院门。
隔绝了外面的喧闹,沈星潋压低声音对江晚舟说:“没想到是她。看来她这团长夫人当得,也没那么省心。”
江晚舟摩挲着手里的鞋底,心里也有些异样。
“这可是原女主,她还是成了后妈文女主。”
“你的意思是……”
沈星潋把沈明原递给周清钰:“这小子天天想着你带他买糖。”
周清钰很自然地接过扑腾着小胳膊的明原,小家伙立刻熟稔地搂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强调:“糖人!最大的!”
“好,最大的。”周清钰眼底漾开真实的笑意,掂了掂怀里沉甸甸的小家伙,然后看向沈星潋和江晚舟,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嫂子,晚舟,队里下午还有个技术调研会,午饭不用煮我的份。”
江晚舟点头:“快去吧,正事要紧。”
她顺手帮周清钰理了理刚才抱孩子时微微皱起的衬衫肩线,动作自然,透着家人的亲昵。
江晚舟也轻声说:“路上慢点。”
周清钰“嗯”了一声,目光在江晚舟脸上停留了一瞬。
随后,他抱着明原离开。
看着周清钰抱着孩子走远的背影,君央建收回眼神,略带不耐地指挥勤务兵搬动重物。
苏晓梅温言软语哄劝继女。
沈星潋拉着江晚舟往自家院里走了几步,确保声音不会传出去。
“这年代文不是种田,就是对照组。”她朝隔壁努了努嘴,“她既然还是女主那咱们不就是炮灰对照组了?”
江晚舟摩挲着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心里那点异样感更清晰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女频文一般以女主为支柱,女主换了官配,大哥也没有男主光环了。”
她想起原著里寥寥几笔带过的、关于苏晓梅嫁给二婚军官后的生活描写。
命运似乎有着强大的惯性。
沈星潋嗤笑一声,带着看透一切的冷静:“原女主又怎么样?路是自己选的。她选了副团长的风光,就得承受这风光背后的鸡毛蒜皮。”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这位原女主现在成了邻居,刚才她小姑子看周清钰那眼神,可不是省油的灯。咱们的日子刚安稳点,总感觉不对劲。”
“可咱们又要做到什么份上?”
江晚舟点了点头,沈星潋的担忧也正是她所虑。
江晚舟深吸一口气,将心头那点纷乱压下,目光落在自己精心纳制的鞋底上。
那密密的针脚是她对未来的期盼。
“死劫已过,多活一天都是赚了。”
沈星潋见她神色很快恢复平静,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这就对了!管她什么原女主重生女,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说着,挽起袖子,“走,做饭去!明原那小子被周清钰带出去,一会儿准嚷嚷饿。这能吃啊,你不知道我之前养的那么打小就挑食,这个能吃能喝满足我心愿了。”
“那个母子情分已经尽了,好好重新开始。叫什么换个新号。”
“那你呢,还不愿意生吗?”
姑嫂俩相视一笑,将隔壁的喧嚣关在门外,转身进了灶房。
海岛的阳光依旧炽烈,小院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抱着明原走在营区路上的周清钰,心里也在思忖着刚才那短暂的对话。
晚舟和晚舟嫂子似乎是有事。
还有君央红那过于热切的眼神让他有些不悦,看来,往后除了工作,还得更加注意分寸,免得给晚舟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掂了掂怀里的小家伙,心想,得快点把晚舟娶回家,名正言顺地护着她才好。
而一墙之隔的君家,君央红看着江家紧闭的院门,又回想刚才周清钰对江晚舟毫不掩饰的关心和对自己彻底的忽视,嘴角撇了撇,眼里闪过一丝不服气和不甘。
她转头问正在整理东西的苏晓梅:“嫂子,周技术员,跟江家姑娘是不是在红星就有私情?”
苏晓梅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家乱糟糟的院子,和一旁冷着脸哄孩子的君央建,再想到刚才沈星潋那明显过得不错的样子。
她没好气地低声说:“听说快结婚了。”
“结婚?”君央红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压下去,眼神变幻莫测。
她喃喃自语,随即,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在她眼中悄然点燃。
她记得前世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个叫周清钰的名字,后来成了了不得金融大人物,财富惊人。
难道就是他?绝不能让他娶了这个乡下丫头!
江晚舟她哪里配?
—
隔壁君家安顿下来的头几天,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清晨,江晚舟照例去食堂帮工。
海岛供应单调。
她刚走进蒸笼雾气缭绕的操作间,就感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原本嘈杂的谈笑声在她进去时,有那么一瞬间不自然的停顿。
大师傅依旧嗓门洪亮地指挥着,见她来了,招呼道:“晚舟来了?快,把这筐馒头抬到窗口去。”
江晚舟应了声,弯腰去抬筐。
旁边正在切咸菜的刘桂香凑过来,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故作熟稔的试探:“晚舟妹子,听说你跟京市来的周技术员,好事将近了?”
江晚舟动作一顿,点了点头,没多言。
她和周清钰的事,自从码头那场风波后,在家属院早已不是秘密。
刘桂香咂咂嘴,眼神里闪烁着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周技术员可是京市来的高材生,人才模样都没得挑。妹子你好福气啊……”
她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不过,京市那样的大地方,人心眼活络,诱惑也多。我听说啊,那边的人结了婚,两口子分居两地的多了去了,时间长了,感情难免就淡了。”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却字字句句往江晚舟最敏感的地方戳。
她抿紧了唇,没接话,用力将馒头筐抬起来,走向窗口。
身后,隐约传来刘桂香和另一个帮工妇人的低语:“……谁说不是呢,现在说得再好听,将来人家拍拍屁股回京了,可咋办……”
“我看君副团长家那个小姑子,模样俊俏,嘴巴又甜,还是初中毕业呢,跟周技术员站一块儿,倒更像是一路人。”
江晚舟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掐进了馒头松软的外皮里。
中午回家,沈星潋见她脸色不大好,问起缘由。
江晚舟闷闷地将食堂里听来的话说了。
沈星潋听完,冷哼一声,手里的菜刀“咚”地一声剁在案板上:“放她娘的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