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梨花大清早就离开家去粮站干活了,把秧苗托付给后头一户人家。
在别人家里待得没意思了,秧苗跑去找其他小朋友们玩。
“知道路吗?你走,我看着。”那邻居站在自家大门口,看着秧苗往二组走去,直到看到秧苗和两个大两岁的小伙伴一起汇合,那邻居才放下心,回去厨房继续忙活。
小秧苗拿着妈妈给她留下的红薯饼啃着,和那两个小伙伴边吃边在生产队到处逛。
去了生产队二组小卖部,对着玻璃柜里的零食望梅止渴,秧苗两腿攀爬着爬上玻璃柜,其他俩伙伴也咬着手指头留着口水在一旁看着。
“你看这孩子馋得,给她点吃的得了,你不是还想介绍许梨花给你外甥吗?”旁边有乡亲对代售点老板笑说道。
老板抖了抖报纸,啐道:“别提了,人家女同志心比天高,看不上我那外甥。”
他曾经在许梨花面前提过几次自家外甥,结果那许梨花要么神游太空装没听见,要么抿嘴不耐烦,傲得哟。
“我那外甥还是农机手呢,多少女同志上赶着,她许梨花傲,我家外甥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老板冷哼道。
许梨花要是和自己外甥谈对象,那自己给秧苗赏点零食是应该的。不过许梨花那么不知趣,老板怎么可能给秧苗零食吃,零食也要钱的好吧。
越说越来气,老板上前去把秧苗从柜子上抱下来,“行了行了,你又不买,天天在这瞎看什么,去,和别人玩去。”
“那你给我留着饼干,我妈妈去粮站挣钱了,挣钱了就给我买。”秧苗抬头仰望着老板。
“行行行,给你留着,留着,”老板敷衍道,他才不信许梨花会舍得花大价钱买饼干。
得到了保证,秧苗兴奋地跨过代售点的大门槛,和两个伙伴们又跑去生产队其他小组找人玩去了。
去这户人家吃点橘子,去那户人家吃点零嘴,离开前又被一户人家叫住给她拿了点油炸的花生米。
“秧苗,拿着吃去,别掉了。”一个小伙伴的妈妈吩咐。
“你妈今天中午回不回来给你做饭啊?”旁边一个老奶奶又问道。
“我妈让我吃红薯饼。”秧苗一只小手捧着花生米,另一只手不停捻着花生米往自己嘴里塞。
离开这几个小伙伴的家,秧苗又往隔壁村走去,她有点‘喜新厌旧’,想给郑小瑳这个新玩伴分享零食。
“秧苗,去哪儿?”路过的小组长大爷问她,这条大路通隔壁村,这小孩去隔壁村?
“我找郑小瑳玩。”秧苗说着又拿一粒花生往自己嘴里塞。本来给郑小瑳留的十粒花生米,现在只剩七粒了。
“知道路吗你?”
“我知道啊。”秧苗经常走这里,以前也老和妈妈来附近的田里种棉花,她还捡过棉花虫。
秧苗继续往隔壁村子走,在大路上目送着秧苗走到隔壁村人多的地方了,那小组长大爷扛着锄头继续往田里去。
“又来玩啊。”大树底下聊天的几个老大爷老奶奶们看着秧苗。秧苗乖乖地应了一声往左转,走上里面的小路,再过几家看到一口破了的大水缸,那就是郑小瑳的家啦。
有人不认识,“那是哪家的娃,我怎么没见过。”
“隔壁村那个许梨花的,”杨大虎外婆笑道,有些不怀好意,意有所指道,“就是那个未婚生子的,不知道是谁的种。”
于是乎,这群大爷大妈们从开始的交公粮话题变成了‘秧苗到底是谁的孩子’
秧苗到了郑小瑳家就看到郑小瑳正在扫地。
此时正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地的郑小瑳用余光看到了许秧苗躲在院子大门口的身影,不过郑小瑳没有心情和许秧苗玩耍。
昨天许梨花对老郑说的话还是对郑小瑳的处境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至少昨天他没挨打,还睡在了暖和的床上。
可即使是这样,该干的家务活他一样没少干。院子里都是落叶和一些垃圾,易玲大清早起来梳着头,让郑小瑳把院子给扫干净。
所以此时的郑小瑳忙着干活,并没有时间去和许秧苗玩。
许秧苗趴在门口偷偷看着里面扫地的郑小瑳,有点不太敢过去,因为给郑小瑳带的花生米只剩一丁点一丁点了。
趴在门口待了很久,最终秧苗有些心虚地小跑过去把花生米给郑小瑳看。
手心紧握着的花生米粒外面包裹着盐粒和一丁点油,此时秧苗手心红红的油乎乎的,她把手心抬高到郑小瑳眼前,“你吃啊。”
郑小瑳吃光了剩下的四粒花生米,秧苗好奇地看着额头都在出汗的郑小瑳,
“这么冷你都出汗,哈哈~”
她没扫过地,不太能理解这种事的辛苦,毕竟小秧苗每次出去干活捡鸡屎鸭毛都是为了能挣点零食钱解馋,要说真正地洗碗筷扫地这种家务活,她是没干过的,妈妈总是说她太小了还不能做这些活。
“因为扫地啊,所以出了好多汗。”
“郑小瑳,扫地很累吗?我还没扫过地呢。”
稚嫩的声音问着最扎心的话,幸好郑小瑳也是个孩子,还不懂得被扎心的苦,他只是点点头,老实答道:“扫地很累啊,你要和我一起扫吗。”
秧苗不信邪,“那我帮你扫。”
对于秧苗来说,这好像是个有趣的玩乐的活动,而不是干活。
这俩人与其说是扫地,不如说是用扫把推着垃圾走。
两个小孩子一起,很快就把院子里的落叶和垃圾用扫把推到一起去,因为是泥土地,地面上的许多泥土灰尘也被推到一起。
用簸箕将那些东西装着,俩孩子齐心协力抬着簸箕里的垃圾扔到前面的小沟旁。一趟又一趟,本来觉得是个好玩的游戏的许秧苗觉得不好玩了,趴在门槛上不愿意再干活,“扫地好累啊,郑小瑳,你以后不要扫地了。”
郑小瑳看看秧苗,又看看厨房门口正喂着家家吃鸡蛋羹的易玲,“我不扫地,他们就会骂我。”
秧苗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后妈这么坏呢。”
“后妈都坏,”郑小瑳鼓着小脸,“大虎哥哥说后爸后妈都是坏的,只有亲爸亲妈才是好的。”
“那好吧,我以后就不要后爸后妈。”秧苗才不想和郑小瑳一样可怜。
但是秧苗又觉得哪里不对,她看到水缸旁洗腿上泥巴的老郑叔叔,道:“郑小瑳,你亲爸也坏。”
“我爸爸不坏。”郑小瑳不乐意秧苗说自己亲爸坏话。
等老郑易玲他们吃完饭散场,郑小瑳这才洗了手去吃饭。冻得手心裂开的郑小瑳跑去厨房掀开锅盖,两个小娃踮起脚尖去看,锅里面只有清汤寡水的一点红薯粥了。或许,叫它红薯汤更合适。
去堂屋里拿板凳,郑小瑳站在板凳上小心翼翼地去盛锅里的粥。
一小碗清汤寡水的红薯粥很快被郑小瑳喝了个干干净净,接下来,他还要去洗全家人吃过的碗筷。
秧苗怕冷,大冷天地不敢伸手去碰沟里的冷水。
站在小桥上看着底下小石板上洗碗筷的郑小瑳,看着有了后妈就这么凄惨的郑小瑳,秧苗想,她一定不要有后爸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