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裳见他脸色通红,她唤他也没什么反应,摸到沈怀荡身上特别烫,看来晒了不止一个时辰了,陆祈裳断定他是中了署热。
陆祈裳知中暑一事不能拖,拖久了便会酿成大祸。现在自己也不能一下子就把沈怀荡给抬回去让大夫救治,只能先缓解一下他身体温度的问题。
她的时间不多,她没耽误半分,忙解开沈怀荡身上的绳子把他放下来。然后将他挪到树荫下,上手要扒他的衣服。
沈怀荡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乱碰,神智稍稍清醒了一点,为了自己的清誉,用保留的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陆祈裳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解衣服给你散热,不然你会死的!”陆祈裳说着,手上也没耽误,挣脱开沈怀荡本就没多少力气的手,扒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他白皙的胸脯。
声音有点耳熟,沈怀荡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有气无力的问:“陆姑娘,是你……是你来救我了吗?”
陆祈裳敷衍回应:“是我、是我!”
沈怀荡气息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没多久,沈怀荡的体温逐渐降下了不少。他感觉没那么难受了,便睁开眼,眼前的景物变清晰了些许。
他看到眼前的人是陆祈裳后,激动的抓住她的手,抓的很紧,当做是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陆姑娘!是你!你来救我了!”
陆祈裳被弄疼了,她试图甩开沈怀荡的手,却不想他抓的很紧,甩不开,可见他是真的被那群山匪吓得不轻,她只能无奈对他道:“别顾着高兴,得赶紧走。我们还没出山,别到时候把我也搭了进去。”
说着,她反握住沈怀荡的手,带着他匆匆往前跑了起来。
沈怀荡好奇:“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祈裳说:“瞧后边。”
沈怀荡回头,没看到什么,视线下移,才看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吓得他闪到陆祈裳身前。
陆祈裳推开他:“别挡道。”
沈怀荡回头再瞧了那黑乎乎的东西一眼,原来是只狗。他明白了:“噢,你是利用狗鼻子很灵活的这一点找到我的吗?”
陆祈裳懒得回应他。
沈怀荡又疑惑了:“不过,我没有东西让它做为线索,它是怎么凭借气味找到我的?”
陆祈裳回应他:“其实你的衣服我还没丢。”
沈怀荡瞪着她的背影:“那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衣服卖了?”
陆祈裳回头,沈怀荡顾着她救了自己这份情,没敢当着她面给她脸色,便连忙切换回正常表情。
就见陆祈裳勾起嘴角,俏皮的说:
“逗你呢。”
沈怀荡有气无处使,只能面目狰狞的憋屈着。
身后的黑狗突然叫了起来,沈怀荡怕惊来那些山匪,回头对着黑狗比安静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嘘!嘘!狗儿,你听话点啊,别叫了,再叫就把山匪叫来了!”
黑狗还真不叫了。
陆祈裳告诉他:“小黑它叫就是在提醒我们山匪来了。”
沈怀荡紧张的环顾四周,担心道:“来了!在哪?”
陆祈裳叹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你也不必过度紧张,他们抓了你,你没钱他们还留着你,想必是为了赎金,我观察过了,只有三人巡山看着你。这三人看起来都很困倦,一定是之前一般都是在夜间行动,没休息好的缘故。我事先引来了头野兽,让野兽对付他们,好为我们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沈怀荡眼睛一亮:“意思是,我们可以逃得出去?不过……为什么要借野兽的力为我们拖延时间啊?感觉多此一举了。”
“为什么?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至于逃不逃得出去,若我一个人,自然有十成把握;不过带着你,”陆祈裳睨了他一眼:“你署热没完全退,走起来来会有点轻飘飘的感觉,我得带着你跑,不带着你跑那你根本跑不了。”
沈怀荡将自己手从陆祈裳掌内抽离,自己尝试着走了几步,脚步很虚浮,没人扶着,随时会倒下去。
陆祈裳说:“所以,你拖累了我,逃跑成功几率十成把握变五成。”
他老实了,主动去牵陆祈裳的手:“有五成也是把握,那别光讲话了,跑!”
陆祈裳也不废话了,抓紧沈怀荡的手,他们在山间跑了起来,风在耳边呼啸,感觉特别爽快!什么也阻挡不了他们奔跑前行的步伐。
身后传来一声粗犷的怒吼:“他们在那!”
“那两个,别跑!”
“给我站住!”
沈怀荡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三个山匪居然骑着骡子凶神恶煞的追了过来。
他突然明白陆祈裳还要引野兽去帮忙拖延时间了,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条腿啊!
沈怀荡骂道:“无耻!”
山匪迫近,其中一个抽出大刀扔向两人。
沈怀荡猛的扑倒陆祈裳。
大刀擦着两人的头发有惊无险的从上方飞了过去。
两人抬眼,看见大刀就插在前面的树上。
沈怀荡后怕的摸了摸发顶。
三个山匪追了上来,他们从骡子背上下来,提着大刀走到两人身前。他们长相很有特点:一个鼻子很大,一个鼻梁很高,一个脸上有刀疤。
刀疤脸握住刀柄,将大刀从树上拔了出来。看到刀在树上留下的那个深深的口子,沈怀荡脸都白了一圈,相反,陆祈裳很淡定,神色不变。
猪鼻子看着两人趴在地上不敢动,哈哈大笑起来:“跑啊!怎么不跑了?”
高鼻梁蹲下来,拎起沈怀荡的后领,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动不动的陆祈裳:“小白脸,你说你奶奶会来救你,这个就是你奶奶啊?”
趴在地上装死的陆祈裳听了这话,瞪大了眼,差点要跳起来争论一二:什么?!我看起来像他奶奶吗?本姑娘正值花期!
沈怀荡不知所措,看了眼趴在地上没动静的陆祈裳,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嗯……”
猪鼻子觉得很有趣:“哟,你奶奶看起来很活力四射、精力旺盛啊!跑起来比我们还快,还引来野猪与我们周璇,为你们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三人并未看清陆祈裳的面容,只知道是个女的,便信了。
沈怀荡嘴角不住上扬,差点笑出声。
刀疤脸说:“那现在,给钱,给命,选一个。”
沈怀荡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余光发现陆祈裳还是没动,怀疑她晕了过去。
沈怀荡问:“你要多少赎金?”
刀疤说:“不少于一石米。”
沈怀荡说:“你自己问她吧。”
刀疤疑惑:“什么意思?”
沈怀荡尴尬一笑:“呵,我……我只是说她有钱,但我不知道,她拿不拿得出来……”
高鼻梁放开了他的后领,刀疤脸则抓起他的头发:“哦——我知道了!你昨天为了活命才说你奶奶有钱的?耍我们呢!”
沈怀荡被他抓得头皮发疼,抬手想阻止,但又不敢去抓刀疤脸的手,他的手便只能握拳停在头的两边:“你问她,假如她拿的出来呢?“
刀疤脸神情凶狠:“要是拿不出来,你两给我一起死!”
然后刀疤脸松开了手,转而去抓陆祈裳的头发。
沈怀荡闭眸,垂下一滴眼泪,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想: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早知如此,我就好好学武了……大不了,用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将就反抗一下,让陆姑娘有可逃之机。可不能让别人因我而陷于水火之中。
在刀疤脸抓到陆祈裳头发的瞬间,许久没有动静的陆祈裳像被召唤了似的,猛的抬起了头。用头照着刀疤脸的面门上撞去!
这一撞撞得刀疤脸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连连后退。
猪鼻子连忙去扶刀疤脸,还高呼一声:“二哥!”
听到惨叫声,沈怀荡回神,睁眼时,便见陆祈裳来到他面前,她伸手用力将他推到一旁:“去一边躲好!”
高鼻梁反应过来,要拔刀。
陆祈裳飞起一脚将他的刀踢回刀鞘内,落地再来个“降龙十八掌”,全击打在高鼻梁的腹部上,高鼻梁完全没来得及反抗,便被打倒在地。
趁几个山贼还在叫痛没有空闲理会他(她)们时,陆祈裳跑到沈怀荡身边,问:“骑过骡子吗?”
沈怀荡回答的很快:“没有。”
陆祈裳微微一笑:“那今日让你感受一下骑骡子的感觉。”
说完,拉着他一起跨坐上了山匪的骡子扬手拍在骡子屁股上,骡子“噔噔”便跑了起来。
等刀疤脸反应过来时,两人骑着骡子已经跑远了。
他恨恨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大吼一声:“算你们走运!再让老子碰到,老子定叫你生不如死!”
猪鼻子傻傻的凑上前问:“二哥,你没事吧。”
刀疤脸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蠢货!也不知道拦。”然后看了眼倒在地上直不起身的高鼻梁,骂了声:“废物!”
鼻腔内有股暖流流出,猪鼻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提醒他:“二哥你鼻子流血了。”
刀疤脸摸了摸,撇了猪鼻子一眼,转身走了:“我知道!”
坐在骡子背上的沈怀荡惊奇的问:“陆姑娘,原来你还会武呀!”
骡子奔跑的飞快,带起的风声有些大,陆祈裳扯着嗓门大声回复:“这没什么!村里大部分人都会!官府不管山匪横行的事,所以我们总得学点什么保全自身的。”
沈怀荡知道习武的好处了,便道:“我也想学!你可以教我吗?”
陆祈裳片刻后才道:“这个回去细谈。”
骡子速度很快,两人一会便下了山。
下了山后,骡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怀荡从惊险中缓过神来,他看向陆祈裳,她只是稍稍喘气,神色并无太多变化。
他记得在山上时,陆祈裳也并没有害怕的表现。便问:
“陆姑娘,当时在山上,你不怕吗?”
陆祈裳侧过头,骄傲的道:“我说过,我可是有在坟地里睡一晚的胆量。”
让骡子又驼了一会,陆祈裳用胳膊肘子杵了下坐在后面将自己腰环得紧紧的沈怀荡说:“行了,可以下骡子了。你再用力点,我的腰就要断了!”
沈怀荡这才松开,翻身落地:“抱歉。”
陆祈裳没在意,她在给骡子顺毛时注意到沈怀荡的衣服从被自己扒开散热时就一直散乱着。
她从骡子背上下来了,冲他扬了扬下巴,说:“穿好衣服。”
沈怀荡“哦”了声,整理衣服时问:“这骡子怎么不跑了?能不能骑回去呀?”
陆祈裳看着骡子朝山里的方向跑去,说:”你没看见骡子的速度慢下来了吗?它可能有点累了。骡子很倔的,千万别强迫它做不想做的事。而且骑回去干什么?它是山匪的,山匪虽坏,但是它的主人,该把它还给它的主人的。”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骡子不认识你,为什么会听你的话跑起来?”沈怀荡问她。
陆祈裳张开手臂道,在自己身上嗅了嗅:“今日我有备而来,在身上涂了种名叫骡香粉的东西,骡子很喜欢这种味道,所以才听我的话的。下山时,我身上的骡香粉的气味被风吹淡了,所以下山后,骡子就不怎么走了。”
沈怀荡佩服:“聪明!”
说完这话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陆祈裳,仔细端详起来。
陆祈裳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看他,见他在看自己的脸,问:“我脸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