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现在的武松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根据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无期徒刑。”

王清微微错愕，他知道马义在须弥梦境中是律师，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专业，法律条款张口就来。

王清接着说道：“对喽，又比如在古代，包办婚姻是善，寡妇守节是善，但现在则认为这些是封建思想，是恶。那你说，寡妇到底该不该守节呢？”

马义思考了一下说：“按照善恶观念，守不守节要看处于哪个时代。”

王清呵呵一笑：“自古朝代更迭，成王败寇，谁善谁恶，谁正谁邪可有标准？还不都是胜利者们统治者们说了算。”

“就算是现代所谓的文明社会，我们所认为的善，就真的永远是善吗？恶就永远是恶吗？又有多少恶不是以善的名义大行其道呢？”

马义频频点头。几千年来人类社会的进步，法律的变迁更改，都是对善恶标准的重新界定。善恶标准的确是一直改变的。

“所以，”王清问道：“谁来定义善？谁又来定义恶？真正的标准是什么？”

马义脱口而出：“是法律，法律就是对善恶标准的界定。”

王清追问道：“法律又由谁定？”

马义不假思索答道：“在古代，法律称为王法，是王的法，由君王制定。现代文明社会，社会关系由独裁转向民主，法律也趋向于由集体大众制定。”

王清：“说得好。自古以来，法律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现代社会也一样。最完美的法律，就是你说的，由真正的集体意识制定。”

王清：“这个人间，只要法制还不够完善，社会还不够进步，科技还不够发达，就不可能实现人人善恶有报，报应就成不了因果。”

马义敏锐地抓住了王清的一个漏洞：“可是，王大哥，书上说报应不是现世报，而是来世报。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善人下辈子享福，恶人下辈子受苦。”

“天堂地狱，只是相的选择，并非因果铁律。至于来世福报一说……”王清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的金字塔，心道，这不就是我刚才讲的金字塔吗？如果来世善恶有报，福报颠倒，不就会出现倒金字塔社会吗？

王清克制住想拿金字塔再做解释的冲动，说道：“按照来世福报的逻辑，现在这些有权有势者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难道上辈子都是好人？这么多受苦的善良老百姓，难道上辈子都是恶人？”

马义毕竟有获得过年度律师的大脑，他又找到王清这句话的偏颇之处：“王大哥，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人变人，但是佛经上讲的报应不单单指下辈子做人，也包括做动物做昆虫的，包括所有生命。”

王清：“如果包括所有生命，那就应该所有生命都有投票权。这就更简单了，站在其他生命的角度看，人类就是最大的害虫，全员恶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除了人类，有哪种生物会想出满清十大酷刑、一千种不重样死法？有哪种生物会以口腹之欲美食之名吃遍其他生物？有哪种生物会以虐杀同胞为乐？”

“老百姓以为报应一说能抑恶从善，殊不知，恶人做恶只会更加心安理得，因为都是前世欠他的……所以，真正能抑制恶的不是报应，而是法律的震慑，严惩的后果。”

马义沉默了，甚至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王清知道马义原本就不坚固的体系已经松动，趁热打铁。

“一个花季女孩被□□杀害，是因为她上辈子造了孽自作自受，一切邪恶都变得合理了，这符合法律，符合天理吗？”

马义摇摇头，这绝对不是法律。

“就像马义你，吃了这么多苦，你真觉得是因为你上辈子作了恶，命中注定？”

“王大哥，其实我一向是个不信命的人……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如果不是命，又是什么造成的呢？”

王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给两人续上茶，端起茶杯小茗了一口后，缓缓说道：“人的命自有因果，但因果却非定数。命者，易也，在于当下的选择。”

“当下的选择？”马义似乎有所触动。

“是的，什么样的选择就会启动什么样的因果。信因果，就是信自己。”

“可是王大哥，我没的选啊？”

“不，你有得选。”王清看着马义的眼睛：“一个人，永远可以选择做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王清的目光越过马义的头顶，看向远方，声音如同在朗诵：“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哪怕身处逆境，面临绝望，也不放弃对生活的热爱。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合格的，珍贵的人。”

王清收回目光看着马义：“所以，马义，你不但有的选，而且你已经选了。”

“我选了什么？”马义更糊涂了。

“你选了……做一个尊重生命，热爱生活的人。”

“即是石中草，也要向阳生……你救治梦仔，痛打小偷，你买的花，读的书，所有这些，都是你的选择。”

“你的选择也带来了你的因果，所以，我会带你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

“是的，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等你好一点，我会送你去见一个人吗？

“记得，不知王大哥要我见谁？”

“林西。”

“林西！”马义如遭电击，震惊地看着王清。

“是的，林西在你醒来后没有消失，她一直活在你的须弥梦境里。”

“须弥梦境？”

“嗯，你苏醒前做的最后一个梦，是一种非常特殊梦境，叫做须弥梦境，它会在你潜意识最深处一直运行，直到完全崩塌为止。”

马义一下跪在王清面前：“王大哥，我想见林西，求求你！”

“起来起来。”王清过去扶起马义。

元梦堂二楼，马义养伤的那间房间。

马义坐在床上，王清和高小天坐在旁边椅子上。

王清：“马义，我可以帮你重回须弥梦境，不过，我并不是想帮你找回昨日之梦，而是希望你能彻底告别过去，放下从前，对现在和未来再次做出选择，你想好了吗？”

“王大哥，我想好了。”

“好，对于须弥梦境，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王大哥，您快带我进去吧。”

“先别急，把这个戴上。”王清递给马义一件东西，是一个穿着绳子的铜钱。

“王大哥，这是什么？”马义接过铜钱。

“须弥梦境因为你的离开，已经坍塌减弱了不少。你在里面受攻击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受到的伤害仍然可能影响到现实中的肉身。为了安全起见，你需要把这个护身符戴上。”

“护身符？……这个铜钱是戴脖子上吗？”

王清说是的。马义将护身符戴在脖子上，将铜钱压到衣服里面贴肉，感觉就是和普通铜钱一样，冰冰凉。

“马义，注意，这个护身符只能保护你三次，你进去后一定要多加小心。”王清嘱咐道。

“我知道了，王大哥，我会小心的。”

“还有，你进去后尽量避免和郭子发生冲突。”

“郭子？我怎么会和郭子发生冲突？”马义诧异道。

“你或许还觉得他是你的好朋友，但实际上，郭子是你的潜意识防御系统，是须弥梦境的终极守护者，以前系统保护的是你，但是你离开后，系统已经转变为保护林西。你这次进入的目标是林西，系统会认为是入侵者，是破坏者，你不去惹郭子，他也会找上你的。”

“一旦你和郭子发生对抗，将进一步加速须弥梦境的坍塌，到时候整个梦境都会灰飞烟灭，你也就见不着林西了。”

原来郭子是我梦境的防御系统，怪不得他能调动所有警力，忙碌又多疑，专断又霸道，很多事情马义一下想明白了。

马义说道：“我明白了，王大哥，你和小天和我一起进去吗？”

“我查看过了，你的须弥梦境在坍塌中，目前虽然减弱了对神通的禁制，但是封印仍然是完整的，我们外人进不去，只有梦主，也就是你本人才能进入。”

王清伸出一只手，打开手掌，旁边的高小天递了一个小药瓶在他手上。

王清打开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棕黑色的药丸，交给马义。

“这是什么？”马义小心翼翼接过来，药丸小小的，看上去就像普通仁丹丸，但又没有中药的气味。

“这叫梦魇丸，也叫压床丸，可以帮助你快速进入深睡眠的鬼压床状态。”

“鬼压床，在我们梦控师眼里，是一个快速入梦的入口，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后续操作，帮你进入潜意识最深处的须弥梦境。”

“还有，须弥梦境里的时间是外面的12倍，一个月就是一年，你醒了5个多月，里面已经是5年多了，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这一点你要特别注意。”

才5个多月吗？马义一时恍惚，醒来后的那一幕幕冷暖炎凉，世间百态，又何止是五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