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春降 第6章 小猫

“店里那个！转过身来！”

“姑娘，我数三声。”兰絮目光犀利，轻声提醒道。

“三。”

“二。”

一道怯懦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打断了这最后一声：“这位官爷，不知小女子可是犯了什么罪？”

士兵利落拿起手中的画像与那位女子比对，随即恭敬回禀马上道男人：“禀统领，她不是。”

“统领，那间店内……”还有人没查。

林湛肃声打断道：“走，下一条街。”

等听见身后的马蹄声，步行声渐渐离远了，才松了口气：“来一份。”

兰絮动作利索的从荷包取出一块碎银，递给店家，“不用找了。”

两人顺着相反的方向绕路回院子，经过摆摊的那条街时，卖菜的大伙早卖完收拾东西回家了。

二人赶在日落前回到了院子，今日一整天都不在家，刚回来院中也不见谢翊，他目不能视物，应该不会跑出去，难道宿乾卫军来过了？

朝阑心中怀揣着事，忐忑不安的疾步走到谢翊的房门前，叩了叩门，“闻郎君，你在房内吗，闻序？”

“闻序，你不说话我进来了。”

屋内没点灯，乌漆麻黑一片。里头空间不大，只有简单的桌椅床榻的摆放。

朝阑适应了黑暗，才往里去，一眼望去屋里空荡荡的，那么便剩床榻了。

果然床榻上有个黑影，纱帐遮盖，模糊不清。

撩起纱帐，床榻上男人青丝如瀑，背对着身侧卧着假寐，见他无恙，朝阑松了一口气。

“喵～”

朝阑闻声望去，门内的门扉旁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蒙蒙黑之中亮着一双发光的蓝色眼眸，正盯着她，是上次她抱下树的那只雪白的小猫。

小猫乖顺的窝在朝阑的怀里，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叫声，像是在撒娇，朝阑轻柔的给它顺毛，“你怎么来了。”

上回救它下树的第二天，兰絮就抱着它去问了一下附近的邻居，刚走到第一家门前，小家伙便挣脱兰絮的怀抱逃走了，兰絮好一顿找，都没找到。

“是饿了吗？”朝阑虽然知道它不会说话，但她养过猫，知道动物有灵性，从前团团就很乖巧听话。

“喵～”

朝阑顿时星眸亮起，重复道：“你饿了？”

“喵。”

朝阑欣喜的抱着小猫，准备去找兰絮取些吃的，刚走两步，想起身后的屋子，又返回给他门轻轻关上，高兴的抱着猫去找兰絮了。

待她走后，身后的屋内，男人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眼，“小没良心的，见谁好看就跟谁走了。”

与当初遇它时一个模样。

……

寒沙卷雪，朔风凛冽，残阳如血。

又是一年新岁，雁门关依旧沉烽静柝，马毛猬磔。

雁门关城门口的域外商队牵着骆驼们正准备入城，每只骆驼背上都驼着许多笼子，笼内异国品种的蓝眼白猫们一只只挤在一起。

因雁门关日短夜长，为了安全考虑，镇国大将军谢顺便规定，出城的城门每日未时关闭，而入城侧的城门酉时关闭。

赵国镖队拉着十几个大箱子，为了赶时间，准备从进城门口出城，往日入城口寥寥几人，没想到今日与域外商队撞了个正着。

恰巧这日谢翊在边境替祖父巡查。

双方在城门僵持许久，谁也没打算让，赵国镖队又都是性子直率的彪猛汉子，因知道寻常来做生意道商队都懂点汉语，尝试交涉一番后，对方仍无动于衷。

域外商队恰巧唯一会汉语的人今日身体不适，尚在队伍末尾休息，语言不通，误以为对面要仗势欺人。

赵国镖队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登时面色铁青，差点打起来，这时恰逢谢翊闻讯赶来，双方僵持不下才有了转机。

这次的域外商队是乌孙族，因幼时在雁门关待过三年，谢翊也学了几种异国语言，乌孙语就在其中。

一番交涉过后，遂与乌孙商队解释，再跟镖队提醒：“未时过禁止出城，眼下已是酉时，阁下还是天明在出城吧。”

赵国镖队知道戍守边疆的是当年名震天下的镇国将军，深受赵国百姓敬仰，镖头也在其中。

镖头猜到谢翊身份，一下惭愧起来，抱拳道：“多谢郎君提点，是我情急之下考虑不周了，失了礼数。”

“队伍后退！先让对面进城，我等待明日城开再出！”镖头朝队伍大声吩咐道。

乌孙商队见对方肯让路，很快达成和解，他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树敌的。

为了表达感谢，有意将乌孙本土异种小雪猫抱一只送给谢翊。

刚将那装着一窝蓝眼幼猫的笼子打开，一只小猫便自己慢慢走了出来，因着刚出生，只能发出微弱的叫声。

四只小短腿笔直的站在他面前，一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腿，一边摇着短短的尾巴。

周围人见状都笑了起来，异国商队头子笑眯眯的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汉语：“看来，它很，喜欢你。”

这下谢翊不想养，也不好拒绝了。

*

朝阑抱着小雪猫找到兰絮，“兰絮，将今日街上买来的鱼煮熟，剁碎了。”

兰絮正在切菜，听罢，转头瞧见了朝阑怀里的小雪猫，惊讶道：“这不是上回那只小猫吗，怎么又自己找回来了。”

“刚刚在院中发现的，兴许是饿了，出来找吃的吧。”

说着小雪猫肚子’咕咕‘的响了起来，兰絮要被这只可爱的小猫，萌化了，连忙将手头的菜洗了，开始处理鱼了，“我这很快，待会好了，我叫你。”

“好，我瞧着它毛发雪白干净，不像是野猫，出来这么久不知道它主子会不会担心。”

兰絮看出朝阑喜欢这只小猫，便劝道：“我瞧着这猫应是走丢的，看着像是大户人家才养的这么好的，元泷郡这边鱼龙混杂，

说不准是过路的人不小心丢失的，人都可能早早离开元泷郡了，姑娘这若是喜欢何不留下呢，一只小猫养着也不费事。”

话落，小雪猫像是听懂似得，窝在朝阑怀里动了身体一下，小小一只，看的二人心里柔软。

“再说吧。”

兰絮是朝阑舅父的暗卫，对朝阑的事情了解不多，也不知道她曾养过一只猫。

房里这头的谢翊摸黑坐了起来，找到枕头旁的白纱又重新系回眼前。

因着现在没有白天那般强的光线，为了透气，他便换上了朝阑给他准备的另一条稍透光的白纱。

现在他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戴不戴都能看见，因此这条白纱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

一件件穿戴整齐后，推门出去，眼前一下明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朝阑的药很管用，没两天谢翊已经能看清东西了。

也幸好当时谢翊摄入的有毒药粉少，加上朝阑及时帮他清理干净了残留，这几日勤敷药，好的自然也快。

原本就打算今日打算说清楚，明日便离开，但没想到今日她一出门到傍晚才回家。

朝阑抱着小猫正打算给它洗洗爪子，便将它放在石桌上，趁机揉一把它的头，“在这乖乖等我，别乱跑。”

找了一块干净的小木盆，到院内的水缸旁将水打满正回走，旁边房门开了，谢翊站在门口。

朝阑手里端着小木盆走，正巧路过门口，扭头问候：“闻郎君醒了。”

晚风吹过她的长发，少女身姿曼妙，青绿的罗裙随风而动，将她身形展露无疑。

偏她还不自知，落日的光辉衬着少女在闪闪发光，也悄悄遮掩住了男人发红的耳尖。

地上躺着被吹落的遮光白纱，谢翊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模样。

朝阑无论在外还是在院中都带着白纱，只是方才回来想换上干净的面纱，却因一时担心谢翊，后来小猫又出现了，一时疏忽。

也没想到眼前的谢翊眼睛恢复了。

她看见飘落的白纱，还连忙将手里的木盆放下，走到他面前将地上的白纱拾起，“脏了，等会重新给你拿一条，不过晚上不戴也没事，透透气也好。”

他站在门内，望见门外台阶下的她，张了张嘴，想要说出那句‘我能看见了’不知觉吞了下去，他只听见自自己的声音响起，那句话变成了，“你回来了。”

少女笑道：“今天回来晚了，你饿了吗，晚饭快好了。”

说着将小木盆放到石桌上，“这是我上回在树上发现的小猫，今天在你房门前又碰见了，它是不是喜欢你？”

话音刚落，朝阑察觉自己的话有点不对，树上发现小猫的那回他是在屋内沐浴，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谢翊愣了一下，还没接话，朝阑红着脸连忙开口转移话题，“那个，闻序你喜欢小猫吗？”

“尚可，”谢翊淡声道。

“我见它毛发干净，应当是有主人的吧。”说着将小猫抱起来摇了摇，“你有主人吗？”

小雪猫奶声奶气的‘喵’了一声，听的朝阑心都化了。

谢翊见她明眸亮起，心中感到不安，果然下一秒就听她狡黠道：“小猫小猫，如果你没有主人，你就叫两声。”

只见小猫扭动着身子，背对着谢翊，轻微的发出，“喵喵——”

闻声谢翊脸都黑了，偏偏朝阑还不自知，将它又抱在怀里，温柔的摸了摸它的脑袋，走到谢翊面前，“闻序，帮我照看一下，我再去冲些热水，太阳下山后还是容易着凉。”

谢翊沉默的接过小猫，还站在房门口没动，就朝阑转过身的那一刻，谢翊怀里抱着的小雪猫娴熟的在男人怀里翻了个身，又往他怀里钻钻钻，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才停下。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捏了捏小雪猫的脖子，轻声道：“小没良心的，你没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