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谁告到母妃这的?”
陈舒严苛诘问:“本宫问你话,你倒反质问起本宫来了,看来你出门一趟,翅膀也硬了。”
朝阑淡声道:“孩儿不敢。”
“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你若还认我这母妃,就别再查了,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为何不能查,你可知这事情牵扯到……”
陈舒厉声打断道:“闭嘴!本宫说了不许再查就是不许!”
殿里霎时安静下来,她平复了一会情绪,扯开话题:“下个月是你大皇姐的婚宴,你明日下学来将贺礼备好了。”
朝阑不接话,安静片刻喊道:“母妃。”
“为什么每次你对小初都如此有耐心,为何到了我这……”
朝阑没将话说下去,将心中涌起的异样情绪强压下去。
固执道:“这件事我会一直查下去的,此事牵扯甚广,小到涉及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大到涉及赵国能不能国泰民安。”
“母妃,我怎么可能置之不顾呢,何况早在我答应舅父的那一刻起,就已入局,我走不了了。”
朝阑背过身对着她,努力保持正常的语气:“儿臣明日再来备贺礼,母妃早些休息。”
言罢,头也不回的带着云俏转身离去了。
半月后。
尚书府大门前。
府外锣鼓声天,爆竹碎屑满地。陆续有不少宾客盈门,王夫人带着王瑾悦笑着接下来人的贺礼,身后的跟着收礼小厮手上都拿不下了。
“你先下去将这批贺礼放好,再过来。”
“是,夫人。”小厮捧着一大堆贺礼往府里去了。
门庭若市,一辆华贵的汉白玉马车在尚书府门口停下。
“四公主到——”
驾车的侍卫将车凳摆好,云俏先行下车,朝阑提着裙子,扶着她的手下来马车。
王夫人见状迎了上前来,带着王瑾悦福了福身子,满脸喜色:“参见四公主。”
“夫人不必多礼。”说罢虚扶了她一把,示意云俏将贺礼奉上。
云俏会意取出贺礼递到王夫人身后的婢女手里,笑着道:“这座翡翠玉雕是淑妃娘娘特意嘱咐要带的贺礼,后头还有几套金银头面珠宝钗环,稍后就送到。”
“公主客气了,还是犬子有幸得皇后娘娘赏识,这才有机会尚公主。”
带来的这份贵重的贺礼是为了虞明婉撑面子的,作为娘家人,想到她下嫁的原因,心里还是不免心疼。
眼下她说这些场面话,朝阑哪里想理。
见她不接话,王夫人做足了礼数,脸上堆着笑,“公主里边请,我找人带公主去女席。”
“有劳了。”朝阑径直向内走去,尚书府的丫鬟走在前头带路。
来往宾客皆是权贵加身之人,尚书府也为这次婚宴做足了准备。
一路上的楼亭水榭都扮上了红绸,窗屋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显得整座府邸喜气洋洋。
朝阑兀自出声吩咐道:“先不去席面,先带路去去瞧瞧皇姐。”
丫鬟犹豫道:“这不合规矩,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奴婢。”
云俏站在朝阑身后口吻严厉:“公主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与大公主说几句体己话,你是要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吗?”
丫鬟一听,吓的马上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只是夫人吩咐了……”
云俏出言厉声打断道:“大胆,你这是要公认推脱抗命不成!”
待她说完,朝阑见差不多了,若无其事道:“放心,出了事本公主自己担,不过是说上几句体己话,片刻便出来了。”
二人一唱一和,丫鬟果真招架不住,最终松口,“公主这边请。”
穿过长长的廊亭,走进后院,奇怪的是后院的屋舍既没有红绸,更没贴喜字,冷清的哪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片刻后,众人来到一座庭院前,门上贴了两个喜字,显然是新人的婚房。
丫鬟推开了门,里头候在门外的喜娘嬷嬷们都看了过来。
朝阑刚走进去,立马就有一位嬷嬷迎上前来,俯身一礼:“见过四公主。”
众人一听,纷纷见礼。
“都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来是找大皇姐说几句体己话,”朝阑说一半,话锋一转对着第一位迎上前来的嬷嬷道:“还请这位嬷嬷,禀告一声。”
“是。”刘嬷嬷转身向里去了。
刘嬷嬷是大公主的奶嬷嬷,自幼照顾她长大,情份颇为深厚。
不多时,刘嬷嬷推门出来,恭敬的请朝阑进去,云俏则候在门口。
朝阑穿过红绸珠帘,发觉屋里还尚有些喜色,贴着的喜字不少。见到坐在床前的大皇姐,头上盖着盖头,一动不动的坐着,仪态端庄。
“大皇姐。”
“四妹妹怎么来了?”
“大皇姐,我来看看你,你可还好?”
虞明婉忽然一把掀开红盖头,精致美艳的面容就这样露出来。愁苦爬上眉梢,红唇微张:”你怎么来了?“
她这一动作惊到了朝阑,“皇姐你……”
大虞习俗规定新娘成婚,红盖头是必须由新婚夫婿来揭,否则视为不吉,也代表新娘不受丈夫喜爱、重视。
虞明婉小幅度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红唇上,示意她别说出来。
朝阑会意点点头,顺着话头大声说给外面的仆妇听:“皇姐大婚母后不能到场很是遗憾,特意命我替她来看看你。”
虞明婉眼底满是落寞,“华斓,皇姐此生注定不能觅得良人,盼你比皇姐幸运,可以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朝阑早听闻王尚书长子王硕,不是什么良人,花天酒地更是常事。
朝阑有些心疼的看向虞明婉,“大皇姐,嫁入尚书家日子不会好过,你若哪天想离开了,我愿助你。”
“华斓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如今我身不由己,往后自己在宫中小心点,知道吗?”
虞明婉比她大两岁,心性纯良,丝毫没因为在深宫禁闱就变得满心算计,从前朝阑被欺负时,甚至还会帮她。
如今她这般,朝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得点头应下。
屋外传来仆妇的催促声:“四公主,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尽快去前院入席吧。”
重新回到庭院,拐过几个回廊,一名身着苍青长袍斜襟的男人正向这边走来。
由远及近,朝阑渐渐看清楚了他的样貌,来人正是朝阑舅母的亲姐姐的儿子,她不熟络的表哥——陈旭润。
只见他温润一笑,温声道:“公主表妹怎么也来了?”
朝阑挂着笑脸道:“大皇姐婚宴,长辈们不便前来,自然就让我这个小辈代为前来。”
“原是如此,听闻前些日子表妹在西巡途中受了风寒,眼下身子可好些了?”陈润旭关怀道。
“劳表哥挂心,现下已大好了。”
话落,朝阑欠身告辞道:“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去女席了,下次有机会再与表哥畅谈。”
“好,表妹慢走。”陈润旭作揖一礼,目送其缓缓离去。
躲在廊柱后道王瑾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划过一丝憎恨,转头与贴身丫鬟说了几句话,丫鬟领命转身离去。
朝阑来到前院正厅,宴席上红绸漫天,来客纷纷前来贺喜。
就见王尚书满脸喜色站在垂花门不远处迎接宾客,朝阑特意绕了个弯才入女宾客席面。
“四公主到——”
众人齐齐道:“臣女参见四公主。”
王夫人这时恰好从外面进来招呼大家入席,女席不同男席,喜宴不是拼酒。大多数是以代酒来表达对王家的恭喜。
喜上眉梢,王夫人来着不拒,茶过三巡,渐渐招架不住,推脱先行离开一会。
除了恭贺主人家,其次就是结交达官贵人女眷的最佳时机。
这回宫中只来了朝阑一人,就连太子作为虞明婉的嫡亲哥哥也只派人送了许多贵重的礼。
足足有十几大箱,算是替虞明婉撑足了场面,弥补了没来之过。
朝阑算是这次女席来客中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坐在最中央的席位,被人围个水泄不通。
赵宜是赵丞相嫡女,当年因为朝阑没选她伴读一事,令她至今也耿耿于怀。
今日的席位离朝阑只隔了三人,但身边只有表妹赵然洁作陪,还是个胆小怯懦的主,她向来不喜。
看着朝阑受众人恭维心里委实不好受,毕竟是丞相嫡女,自小便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哪里被人冷落过。
王瑾悦看着赵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找准时机上前,“赵家姐姐,瑾悦知晓姐姐心事,特来为姐姐出谋划策。”
“妹妹这是何意?”赵宜故作不解道。
“不敢欺瞒姐姐。”说着王瑾悦就附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赵宜越听心里越爽快,答道:“既然如此,不如再添把火。”
王瑾悦一听自然应好,看着赵宜的贴身丫鬟领命离去。
自己的贴身丫鬟恰好回来了,向她示意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妥。
赵华斓你贵为公主又如何,讨厌你的人这么多,我就不信这回看你如何逃脱。
她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得意之色,就见圆拱石门外的丫鬟们端着刚沏好的茶水来了。
茶盏渐空,敬茶的世家小姐们都陆续回到自己席位上,与身旁之人谈笑,丫鬟们端着茶各自为姑娘们添了茶水。
得了喘口气间隙,朝阑刚要起身出去透口气,丫鬟端着茶水走来,不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端着的茶水直直向朝阑扑来。
她迅速起身后躲,茶水还是沾湿了华服,令她袖子上大片的茶渍,有失仪态,就连身旁的云俏都沾到了部分茶渍。
丫鬟马上放下手里的木托盘,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求贵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求贵人恕罪!”
云俏抬眼扫视过去,锐利如刀:“怎么回事,尚书府的丫鬟连盏茶水都端不好吗!”
“云俏,算了。”朝阑视线扫过跪地的丫鬟,开口打断了她,淡声道:“谅你不是故意的,先下去吧。”
“是,奴婢多谢公主开恩。”
王瑾悦顺势走上前来,阴阳怪气道:“哎呀,怎么如此不小心,冲撞了四公主,还好四公主宽宏大量放过了你,不然得有你一顿好果子吃。”
此言一出,倒把朝阑架在了高处,一旁的世家小姐们都不敢作声,生怕朝阑迁怒。
一位贵女出声替朝阑解围:“四公主和善宽厚,王家姐姐怎可如此说话?”
王瑾悦故作不懂,委屈道:“范姐姐可真是误会了,瑾悦哪有那个意思。”
正当二人要继续争执之际,王夫人闻讯赶来,立马对朝阑赔了个不是,挥手让跪在地上的丫鬟赶快下去,别再一旁丢人现眼。
随后打圆场道:“公主受惊了,妾这就安排人带您去更衣。”
“来人,还不快带四公主去客房更衣。”
很快走进来一个低眉顺目的丫鬟,“四公主,这边请。”
一行人随即离去,王夫人又在席上向各家小姐道个不是,拉着王瑾悦离开了,很快场子又重新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