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仅有餐桌上的垂吊灯亮着,暖黄光线照亮了那双胡乱插在面碗里的筷子尾。
只被吃了两口的面条还冒着热气,其中一根即将脱离束缚的筷子终于啪嗒掉在桌面。它摔落餐桌,砸在瓷砖地板发出脆声,又咕噜噜朝两具交叠的身体滚去。
江别羽早上离开时忘关阳台门,大雨灌进宿舍,养了大片浅塘,也弄湿了仰躺在地板上的若普。
灯光昏黑,依旧能看见若普脸红得像被火烧,青筋都爆凸不少。他不习惯这个姿势,一般也只有他压住江别羽时才会面对面——他不明白江别羽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以至于饭都没吃完,就忽然动用调控图景拉高了自己的□□。
江别羽大幅降低了若普的阈值,看见他逐渐崩溃心理防线被本能支配,又猛地惊醒过来羞耻撇过头去,可惜没有藏脸的地方。他躲闪江别羽直勾勾的眼神,开始扭着身体要抬胳膊挡脸,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表情相当失控。但正起劲的江别羽抓住他的手腕移开,命令他别动。
肋骨的伤还没好,快感也盖不过阵痛,江别羽呼吸逐渐短促,不得不减缓频率。修长的手指被若普紧攥在掌心,他爽得丧失语言组织能力,在宛若哽咽的喘息中挣扎起身,很快伸出舌头,还是想要爱人亲吻。
江别羽低头满足他。若普剧烈颤抖起来,令人发疯的热痒让他想要更多。他上抬腰胯顶着江别羽,开口求他快点,他要疯了。
“你还想要多快,”江别羽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笑了,“老子肋骨断了知不知道,嗯?”
“手也行……”若普难受得像蚂蚁在身上爬,贴着江别羽烫热的身体躁动磨蹭,“求你……”
“叫主人。”江别羽折磨人似的捉住他无处安放的手,不让他伸手摸自己。
“江别羽你他妈趁人之危……别欺负我了……”
他难得说了脏话,阈值被调得太低他此刻除了想要什么都不想要,忽然哭起来根本没气势。江别羽怕他一会清醒羞得赌气不和自己说话,边舔他的眼泪边哄他行吧行吧,不叫就算了。
屋外风向变了,狂风把暴雨刮进宿舍,落在二人情热的身体都一激灵。若普不再发颤。他全身都被地板上的雨水和汗湿透了,此刻无意识地哽咽。飘雨中,那双眼泪未干的黑眸毫无保留地望向江别羽。
江别羽忽然一怔。
“你跟他们,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他苦笑起来,被扯断过结合带的后颈再次产生剧烈幻痛,是像刚才在老师家那样难言的心绞痛楚。
……
……
江别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若普那天,雨下得和今夜一样大。
暴雨中,三辆贴了执行部队徽章标志的轿车驶入圣所,雨水打在车顶铁皮上的声音哗啦作响,也淋湿了那个在非迎新时间被送来圣所报道的少年大半身。
少年下车后像个犯人一样双手反剪,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送错了地方。
没人给他打伞,伞都打在为首的军官头上。
那名军官从身边人手里拿过伞,遮在少年头上,很快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既像是好好深造的嘱托,又像是不要惹事的警告。而少年微低头颅,偶尔会飞快地斜眼瞪那军官,又无事发生般收回视线,让人抓不到空子。
这番不服气的小动作被江别羽看得一清二楚。
他无视正在授课的媒介人,盘腿坐在三楼教室窗台上哑然失笑,吓得附近早就无心听讲,就怕他动手动脚的哨兵学员们面色苍白,纷纷往长椅另一侧挪了几寸。
江别羽对这个年纪相仿且来历不明的少年很感兴趣,通过精神波纹确认他是哨兵后更兴奋了,立即隔着雨帘挑拣物品似的垂眼打量他全身上下。
雨水湿透了少年的衣服,贴出他虽薄但很结实的肌肉形状,整体来看身姿挺拔,体格很优秀,相貌也不错。
唯一有碍观瞻的,是他那张俊脸上挂着苦大仇深四字,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条命。
「差个能力测试。如果这方面不让我失望的话……」江别羽心想着,不自觉在指尖里搓了个丝线球,一时兴起打算攻击那个少年的屏障。
他还未动手,少年忽然有所感应般抬头,直接和他对视上了。
「……达标。」
视线交汇的瞬间江别羽承认自己有些惊讶。他收回精神丝线,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托腮,朝少年露出一个与糟糕天气不符的阳光笑容,让附近时刻因自保而观察他的哨兵学员又默默朝里躲了几寸。
雨水打散了深瞳里传递的“核善”含义。
少年不明所以,只是莫名感觉自己被对方盯上了,再想看清那张面孔却很快被周围的士兵推进圣所大堂。
解除双手控制后,他被迫签了五花八门的协议,还要在众人面前红着脸低声发誓,表明自己会“重新做人造福方舟”的决心,以此来免除牢狱之灾。
湿冷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让少年有些发颤,他打了个喷嚏,原先沿黑色发丝滴落的雨水都炸毛似的甩开。好不容易走完报道流程,圣所接待人终于拿来新衣服递给他,顺便指明了洗手间的方向。
为首的那名军官拦住欲跟随的下属,板着脸对少年说“这就当一次考验,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随后挥手让他单独去换掉湿衣,像入学考试那样正式。
少年扫视负责押送自己的士兵人手一把枪没说话,沉闷点头转身就走,实则已经开始观察哪个窗子适合翻——不巧的是,他在拐角撞见另一个少年,很快意识到这就是刚才在楼上对自己笑的人。
多年偷盗生活让他可以不被察觉地窥视一切事物,但才瞄了一眼对方那张清秀面庞,少年哨兵忽然感受到自己还未完全掌控的精神图景瞬间被摧毁大半。
他全身爆痛得神经麻痹,一时竟然叫不出声,腿断了似的软跪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特地翘课下楼的少年向导插兜走近他,「“无所谓。我的狗不需要名字。”」
意外发现少年死撑着没完全跪下时,江别羽眉头一挑,似乎难得碰到硬茬。
「“服从我的命令,”」他再次开口,「“跪好。”」
少年乌黑的瞳孔湿润,但他依旧奋力挣扎江别羽对他的控制,大声反驳了他的话。
「“你是谁!?」他愤恨咬牙,「“我绝不服从!!死也不会!”」
那时江别羽还没意识到面前的少年经受了怎样的人生洗礼,他只是被少年的话惊得一愣,像是窥见了短暂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