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南琛进了主卧以后,陆淮北一直沉着脸呆在客厅看着剩下的人,虽然他时刻都能拆门进去,但他还是得先保证普通群众的安全,履行一下自己身为国家公务员的义务。
况且……
陆淮北想到了上级之前下达的要求吸纳特殊人才进入组织的命令,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以目前梦境的恶劣程度来看,想让唐南琛完全掌握怕是要费一番功夫,而且这个过程外人不得干涉,是掌控还是被反噬,全凭个人造化。陆淮北就算有能力暴力摆平也得老老实实地顺着梦来,只能隐晦地引导一下唐南琛或者在必要时刻救个场。他的主要任务还是确保被牵连进梦的普通人的安全,减小社会层面的影响,所以像现在这样的关键局面只能靠唐南琛自己解决。
话是这样说,但是从两人分开开始陆淮北内心的烦躁不安就全都写在脸上,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吓得众人自觉地围成一圈缩在客厅的角落,安静地注视一直盯着主卧门的陆淮北。
屋内忽然传来凄厉的女声,众人被吓得一激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淮北的神色,毕竟里面这位貌似跟他这专业人士关系不错的样子。栗色头发的女生仍旧缩在年轻妇女的怀里,偷偷地转头去看陆淮北的反应,她以为这位高大帅气的男人会立马冲进去,因为他的一系列反应都表现出他真的很紧张里面那位看上去很温和的青年,但他现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背部肌肉明显绷起,两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尖叫声持续了很久,陆淮北眉头紧锁,告诫自己不要冲动,梦境并不能直接对唐南琛动手,他现在是安全的……
陆淮北正在不断地找理由来说服自己放松下来,却听到一声轻呼从角落传来。他转头看去,就看到年轻妇女一手搂着栗发女生,一手指着主卧方向惊慌道:“门……门缝!”
陆淮北下意识以为是梦境要对普通人下手了,瞬间抄起一把椅子回头。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倒映出漫开大半个客厅的血色。而门缝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陆淮北回头对众人喊了一句“找地方躲好!”,就一个箭步踩进血泊冲向主卧,一脚踹开了房门。
门板轰的一声落地,溅起鲜红的浪花,唐南琛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一个脸上画着诡异红色笑脸的洋娃娃和深褐色的布偶熊坐在他身上,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布偶熊身上溢出,染红了他的胸膛。
陆淮北弓起身子,把手里的椅子放回地上,捡了根趁手的椅子腿,慢慢靠近唐南琛,视线紧锁在他身上,想要确认他的胸膛有没有呼吸的起伏。拉近距离后,陆淮北专心研究起唐南琛的脸色,伸手探了探他旳鼻息,确认无碍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到洋娃娃和布偶熊身上。洋娃娃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关注,显得很生气,她一张嘴就要再次发出刺耳尖叫,陆淮北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塞进了她的嘴里。
洋娃娃先是一愣,随后更加气愤地想要发出尖叫,却被自己的头发堵住了声音。布偶熊呆呆地看着他们,后知后觉地起身要撞向陆淮北,可惜助跑不够,被他一把抓住脚提了起来,跟洋娃娃一起被绑去了客厅。
处理完两个小东西后,陆淮北折返回来,把唐南琛抱到了客厅跟众人集合。
过了一会儿,布偶熊不再溢血,可唐南琛仍旧昏迷不醒。陆淮北先让他靠坐在墙边,然后去确认了其他人没有受伤,又帮洋娃娃和布偶熊绑了第二道绳子,才坐回唐南琛身边。
看着已经歪倒的某人,陆淮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平了双腿,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其他人看着陆淮北的一系列举动,小心开口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等着。”陆淮北冷硬地开口。
“好……好的。”
客厅重新寂静下来。
唐南琛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书桌前。作业记录本在面前摊开,每一项作业后面都被打上了勾,有一栏心灵寄语里写着中考加油,最下方还有一栏写着家长签名处。他下意识地拿起本子站了起来,却发现视角好像不太对,跟平常的视角比起来矮了不少。唐南琛一愣,转身打量起房间的布局,先前的记忆逐渐回笼,他对着衣柜里的移动镜门一照,果然,自己成了照片里那个小姑娘的模样。正想坐回书桌前思考对策,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起来,他被动地捧起记录本,带着水笔离开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到了紧闭的主卧门上。屋内传来争吵的声音,他在原地呆了许久,感受到了女孩的犹豫和无助。
唐南琛的视角随着女孩的移动而变化,他看着自己重新回到书桌前呆坐着,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转眼时针就要转向十一点。他感觉到女孩又站了起来,走向了主卧,准备再次贴上门听屋内的动静,身体刚刚趴到门上,就猛地失去了重心,门开了。
他连忙稳住了身体没有摔倒,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默默地向门边挪去。男人带着一身酒气出了房门,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喝着。唐南琛的视角被固定在地板上,想来是女孩一直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他又动了起来,朝着屋内的女人走去,嘴里小声地说道:“妈……签名。”
女人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签好了名字。女孩合上本子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看见了堵在门口的男人,默默停住脚步。唐南琛能感受到内心深处的涌动着的愤懑,那是女孩的情绪被传染给了他。“让一下。”他听到女孩冷淡地开口。
男人无视了女孩的话,抬头又灌了一口酒才慢悠悠的打量着他,唐南琛的视角不再朝着地面,而是对着男人不屑的神色。
男人醉醺醺地指着他,大声地嚷嚷着:“你这样——不——不考个区状元——可就对不起我了哦——嗝——”
恶心的酒味充斥唐南琛的鼻腔,在这一瞬间,他与女孩形成了共感,反胃和愤怒直冲大脑,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开的口还是女孩开的口:“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吗?我不觉得。”
男人的脸色因为女孩的顶嘴瞬间涨红,他扔出手中的酒瓶,朝女孩的头砸了过去,玻璃酒瓶擦着女孩的耳侧飞了过去,摔成了碎片,玻璃片散落在地板上,折射出绚烂的光。
屋内的女人冲过来,拦住了挥起手想要扇女孩巴掌的男人,却被男人一把推开,身体重重砸在地上。但她很快爬了起来,把女孩推进她自己的卧室,让女孩把门反锁。家里的大门被重重摔上,发出轰的巨响,那是男人离开了家。
听到母亲出门去找那个男人的动静,女孩木讷地窝到床上发着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抬起头,下了床到书桌前翻找着,唐南琛看着女孩纤细的手拿起美工刀,换上崭新的刀片,又用纸巾把护刀油擦干净,动作迅速地在左手手腕上划了一刀。伤口过了几秒才渗出血珠,随后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女孩回到了床上,抱起了枕边的布偶熊,又给洋娃娃盖上了它的小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鲜血不停地从伤口流出,又被女孩怀里的布偶熊吸收,棕色的布偶熊渐渐变成了深褐色,琥珀色的玻璃眼突然泛起一丝光亮,仿佛是被它的泪水给浸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