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53章 听话

谭简还是穿的那身半截袖白大褂，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圆领T恤，裤子是纯黑的西装裤，鞋子也是黑色的——上半身纯白，下半身纯黑，很干净的一身穿搭。鬓边散着缕缕碎发，脑后用皮筋扎起一个圆圆的丸子头，随意地搭在后颈。

脚步声一步一步变得清晰，木小桃暗自深呼吸几秒，在那人之前一步打开门，走进屋内。

木小桃不加掩饰地在办公室内打量半分钟——屋内有淡淡的薄荷香气，一张办公桌椅和一个两人座的纯灰沙发，沙发边有一个不足一米的小饮水机。

木小桃在内心思索，如果这人要问什么，他就权当没听见，不过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虽然很难对这张脸视而不见，他越想越觉得烦躁。

没有多余的椅子，木小桃盯着沙发就要走过去坐下，忽然他的手腕被一个有些粗糙的东西碰到又握住。他蓦地甩开手，转过身就要去扯那人的衣领——

“嘶——”谭简蹙起眉，不适地垂下眼，脸上露出忍耐的表情，然后才缓缓抬眼，和木小桃对视上，轻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坐这里。”

木小桃攥着拳，迟疑地看了看他的右手，发现刚刚那东西原来是纱布的触感，又移开眼去看他手上的凳子。

谭简放下凳子，脸上也恢复了温和的表情，又和他对视上，“你坐这里吧。”

木小桃还咬着牙，又看了几眼他手上的纱布，才绕过他背对他坐下了——昨天他的手也受伤了吗？包这么严实，伤得很重？他刚刚也没有很用力吧......活该！谁叫他要去抓自己的手，用嘴就能说还非得上手，疼死活该。

“你不用担心，就是小伤，不碍事的，也没有很疼。”谭简淡淡道。

什么时候学的读心了！

木小桃抽回神，谭简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对面，他反应了几秒，才咬牙道：“关我屁事！谁他妈担心你——疼死你活该。”谁担心了？！早知道就该再用点力，让他说不出话才好！

“嗯，我自作多情。”谭简说，又看了看他的外衣，将空调调低了几度，然后又站起身，去接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

木小桃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秒迅速移开了眼，将手缩进口袋，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了眼，开始午休——他从来就没有睡过午觉，睡不着。只是现在他实在不想看到某张脸，可闭上眼，他越是感觉对面那人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身上观察，这让他不由自主的焦虑起来，可是他又不想和那人说话对视，所以还是没睁开眼。

就这样大概安静了好一会儿，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呼”空调风声，还有对面那人扰人烦心的呼吸声。

“你能不能别呼吸——”

“昨晚没睡好——”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木小桃睁开眼，倏地对上对面那人温柔的目光。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明显看出他眼中的情绪——炙热、克制、又忍不住露出几分温柔的眸色，他不禁恍惚几秒，脸上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吵到你了？可是我不呼吸......不就死了么。”谭简在他脸上观摩了几秒。

木小桃回过神，恶狠狠地绷起眼皮，他想说‘关我屁事’又不知怎么回事，说出口的却是：“吵死了——看什么看！再看给你眼珠子挖出来！”

谭简还是看着他，两人对视几秒，木小桃先移开眼，没有挖他的眼珠子，只是低头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以示不满。

“别磨牙，会磨损牙齿，引起牙齿松动，导致牙——”

谭简的话被打断，木小桃一拍桌子，塑料杯里的水撒到桌面上：“关你屁事！我怎么样和你有屁的关系？！别他妈假惺惺的装作一副多关心我的样子！”

“——手疼不疼？你别生气，我不说了，给我看看你的手。”谭简说完就去抓桌子上的手，然后很认真地搓了搓他的手心，小声地说：“都红了。”

木小桃显然被他这个反应给整懵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那人抓在手中了，冰冰凉凉的触感，谭简用的左手，在他手心搓了半分钟，等到他反应过来，抽出手的时候，手心已经不红了。

“你这是性骚扰！信不信我报警告你！！”木小桃惊愕地站起身，朝他退后几步，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声音里满是恼羞成怒，却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他攥着拳，指节用力到发白，然后看着谭简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步，两步，三步，就已经站在他眼前了。他半仰着头，和那张梦中模糊看不清轮廓的脸久久地对视了一分钟，然后他抡起拳就要往面前的人脸上砸，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轨道偏移，这拳只落在了那人左胸上。

这一拳他没收着力，谭简只闷哼了一声，也没躲开，就硬生生接着让他打了这一拳。木小桃愣怔地盯着眼前的人，咽下口水，打不中心里不爽，打中了却更是不爽，他拧着眉质问：“你是不是蠢啊！不会躲开？！想讹我是吧！我他妈说了别用那副假惺惺——”一副很深情的样子...

话被活生生堵住，木小桃下意识闭上眼，两秒后，他的舌尖被锐利的牙齿磨了磨，他倏地睁开眼，推开面前的人，抬手狠狠擦了擦嘴，又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这才是性骚扰，你报警吧。”谭简忽然笑了一声，又凑到怒气值快要叠满的人面前，将脸递了过去，轻晒地说：“别憋着，想动手就打，我保证不躲，只要别弄疼你的手。”

妈的......木小桃急促地喘息着，眼中已经憋出了泪光，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咫尺间的那张脸——他曾经幻想过的天使的脸，完美没有一点瑕疵的五官，是他可笑的青春时期，移不开眼，忍不住靠近，总是抱不够亲不够，总想要更多更多喜欢的对象，神明，天使。

可笑。可笑至极，什么天使，什么神明，明明就是恶魔，让他痛不欲生，踩入谷底，狠狠摔下。把他当什么了？玩具吗？还是什么物件，想要就要，想丢弃就丢弃。

木小桃红着眼眶，不停地给自己顺着气，可还是呼吸困难，每一口都像是吸进了沙子，他止不住地躬下身，开始剧烈地咳嗽。谭简给他拍着背，又把他抱到沙发上，让他仰着头。他的脸上流下生理性的泪水，又没有力气地去推在他脖子上来回搓揉的手，不过很快，十几秒后，很神奇的，他忽然就不咳嗽了，马上别着脑袋咬住唇狠狠打掉在他脖子上捏来捏去的手臂，翻了个身，不动了。

“喝口水。”谭简的声音又没了温和的语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冷冰冰命令人的语气。

终于露出原形了，哼，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百般顺从，乖巧听话的木小桃了，他也不喜欢他了，更不用给他什么好脸子，所以他保持沉默，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室内又安静下来，一直持续了几分钟，就当木小桃听到脚步声，以为他装不下去要走了的时候，他感觉身体一下没了重心，翻云倒海，一阵心悸，他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然后又落到不算很舒服的坐垫上，腰被扶住，背后是一个有力的手臂支撑，他坐在谭简的腿上——就像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侧坐在他腿上，或是面对面跨坐着，亲密地埋下头在他心口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又时不时打断专注学习的某人，在他下巴上亲几下，然后等某人低下头警告他的时候，再凑上前，和他静静地亲了很多很多秒，每次都上当，真的很笨。

而后，某人就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认真的学习，而他，则是听着强劲的心跳声愈来愈快，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微凉的水被强灌进他的口腔里，嘴角一直往下溢出几滴水珠，水珠顺着下颌流向脖颈，冰得他浑身一抖，直到衣领都湿透。他这一次恍惚了很久，一直到一整杯水都喝完，那人还不松开他，两人又对视了数秒。木小桃忍无可忍地扇了他一巴掌，挣扎着从他怀中逃离，然后就往门外跑——时小平耳朵失灵了还是眼睛瞎了？！他都被这样了，这人都没发觉？！！

然后木小桃就看到门上的小窗口不知何时被遮住了，他停顿了两秒，被气笑了出来，快步上前就要离开这个让他再也不想踏进一步的办公室——然而...木小桃使劲扯了扯门把，又按下推了推......打不开。

“？”

他蓦地转过身，冲向沙发上的一本正经坐着的人，揪起他的衣领，愤怒道：“开！门！”

谭简任由他抓着，然后盯着他刘海下的眼睛，窥见了他些许真实，轻声道：“还没到时间。”

木小桃：“......”

木小桃总是反应慢一拍，他的刘海被一只大手掀开，露出了他整张脸，他只是感觉视线突然清楚了，好几秒后，才怒冲冲地掐住沙发上人的脖子，一条腿半屈着抵在那人腿间，死死地瞪着那人的脸。双手使了点劲，却又不算使劲，至少谭简是这么认为。

木小桃就这样看着他，等着他主动求饶，可他不断收紧手，见对面白皙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嘴也开始发白，却还是没有张开嘴，移开眼，甚至在他皱起眉的时候，勾起了嘴角，仰起头露出长长的脖颈方便他更好下手——手心下的喉结变成了满身刺的刺猬，掌心下尖锐的触感让木小桃惊悚地松开手，往后退了退，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野兽。

他疯了？疯了，居然......笑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木小桃彻底怕了，他退到墙边，背后有了实物，才踏实了点，谭简从进来就没从他身上移开眼过，他不知道谭简到底要干什么。可是他好像又没干什么，他矛盾的想了很久。

“如果你能解气的话，我把这条命都给你，好不好？”谭简朝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木小桃惊愕地瞪大了眼，短短的一句话，他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想明白，直到谭简站在了他面前，眼神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他都未能发出一个字音，倏然又被人拽到怀中。

“听话，我们好好聊聊。”

木小桃怔愣几秒，温热的体温隔着很薄的衣服传递到他身上，没有别的办法，他又不可控地闭上眼，认命般让他抱了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