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孟顶着后槽牙转头打算跟南珂实话实说,一转头发现南珂早就在看着自己,一时语塞下意识擦了擦嘴角:“怎么了?”
南珂要说的话卡在喉咙中。
易孟现在的样子是所谓的起床气吧?那现在……是给东西的好时机吗?要不还是之后他心情好的时候给吧?
但又怕对方因为没有纸兔子陷入更深的纠结,南珂鼓起勇气:“你现在……心情不好对吗?”
“抱歉,”易孟一怔,急忙摆手否定,“没有心情不好,没有给你摆脸色,你千万不要多想,我只是……”
“我只是没睡饱,有些浮躁。”
蹩脚的谎言一顺溜从口中说出,易孟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将话题拉回:“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啊,其实……”南珂拿出纸兔子递给他,“我给你做了一只,现在你也是有纸兔子的人了,所以不要伤心……”
她将纸兔子递到他面前:“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
易孟压抑自己的声音,在不干扰课堂的情况下给予最大的声调,“你给我折的吗?”
“嗯。”
南珂应声,看到对方眼中的期待在听到她的答复后隐藏不住的情绪溢出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又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是我叠给你的。”
“同桌,”对方再次呼唤自己,“你教我叠纸兔子吧。”
二人目光交汇——
此刻,少年藏不住的心事,在女孩眼中只是对自己叠纸成果的肯定。
他满足,她便觉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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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答应易孟教他叠纸兔子,历经几天,南珂好像发现了易孟不擅长的领域。
“不对,这里不是这么做的,”南珂指了指易孟错的地方,对方有些迷惑,但她又不好上手,只好凑近指尖距离易孟指尖一公分处停下:“就这个地方,应该往内靠,要对齐。”
“同桌,我是不是很笨?”
南珂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上身旁人的目光,对方这双迷人的桃花眼都在此刻变成无辜狗狗眼,本该自信满满的眼中充满低落。
“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南珂细声安慰道,“比我第一次叠的时候好多了,肯定很快就能学会。”
“啊,是吗……”易孟一个手滑,将刚才叠进去的纸张再次拉出,“完了同桌,我又忘记上一步该怎么做了。”
“我肯定是一时半会儿学不会,”易孟染上哭腔,越来越可怜巴巴地望着南珂,“同桌……你可千万别放弃我啊。”
“我不会的,你放心,”南珂又向易孟重复了遍刚才的动作,“我会教到你会为止。”
就这样,二人的课间都被专属教学所占用。时间流逝飞快,一晃眼便到了周五。
易孟突然好奇:“同桌,这个这么复杂你是从哪里学的?”
南珂呼吸一滞,迅速调整情绪语气平静:“我妈妈教我的。”
感受到对方在这个话题下一闪而过的低落情绪,易孟扯开话题:“今天下午就能回家了,这个周末你打算怎么过?”
南珂的指尖顺着兔子耳朵滑下:“我……没想好怎么过。”
实则不然,她早就想好了——趁着今天下午放学要去寻找一下文城专门买殡葬用品的地方。
毕竟明天……是父母的忌日。
南珂越来越心不在焉,易孟只当是她太累了,赶忙收手:“同桌,你休息一下,我自己好好练你下周再教我吧。”
南珂没有回复,觉得对方会不会因为自己不交了而不开心,但在看到自己答应后易孟松了口气的表情,南珂才将心中的隔阂关闭。
原来,自己有拒绝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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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课下课,孟絮拉着南珂二人手挽手走出教室。
南珂斟酌再三凑近孟絮的耳旁问道:“孟絮,你知道哪一片地方是卖殡葬用品店的吗?”
“殡葬用品店?!”孟絮一惊,一下子没有控制好音量,赶忙查看四周带有歉意地看向南珂,“抱歉啊,我只是有点惊讶。”
“我记得城郊那一块都是,不过那边往里走就是一片墓园了。”
南珂摇头表示理解:“没关系,谢谢你。”
“不过南珂”,孟絮属实好奇,“你找殡葬用品店做什么呀?”
“没什么,我只是……”
南珂话还没说完,不远处有一名中年女性呼唤着孟絮的名字。
“诶!妈妈!”孟絮对着中年女性的方向摆了摆手,转头跟南珂告别,“南珂,那我就先走了。”
“嗯,再见。”
我只是……想见爸妈……
南珂在心中回复孟絮的问题,独自一人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人来人往,重逢的喜悦在人群中溢出,可终归没有一个人是来接她的。
鼻尖的酸涩涌出,南珂擤了擤鼻子,从人潮中挤出。
“同桌!”
一个声音越过人山人海传递到她的耳中,她迅速转头望向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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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孟!3V3就缺你了!”
“来了!”
易孟高喊回应站在班级门口别班朋友的邀约,视线掠过刚才出门的身影,拿起书包跟蓝球大步迈到门口,视线依就落在不远处的那抹身影。
“打到晚上,我们一起聚餐怎么样?”
易孟刚准备应声,高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殡葬用品店?!”
对方本想压制住的声音,还是被身后不远处的他听到。周围依旧形形色色,只有他脑海中重复这三个字。
滚动的球在手心缓缓停留下,易孟望着那往校门口走的身影,将球伸到身旁人怀中:“我今天有事,先不打了。”
跟前面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易孟感觉心中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他跑到停车场解锁自行车快步往外推。
殡葬用品店?她为什么要去找殡葬用品店?
易孟猛得想到当初那晚南珂对着星星流泪的画面,心中一阵绞痛,加快往校门口走的步伐。
在他快到校门口时,刚好看见南珂跟孟絮二人刚道别分离,女孩目送对方上车后一人站在那的无措。
要是真去了城郊,那之后呢?
一个连吃饭都精打细算的人,肯定不舍得打车,她记得回家的路吗?万一回家的路上遇到心数不正的人……
易孟不敢再往下想,上一次多想还是在父母离婚的时候,可当下的处境跟当时完全不同。
现在是被动。
又怕南珂真的要走,易孟冲动了一回:“同桌!”
人群中,二人对视。
南珂以为自己看错了,明明在下课放学后有人约易孟打球,现在人怎么会推着车在校门口?
直至对方穿越人流来到她身旁,她才回神:“你不是去打球了吗?”
糟糕。
南珂心中暗叫不好,扯开话题:“有什么事情吗?”
“哦……因为有事耽搁了,”
易孟没瞧见对方的异样,推自行车的手一紧,“今天要去城郊,去我爸家吃饭。”
“城郊?”南珂交错着手指,“我也要去城郊……”
“你去城郊做什么?”
易孟问完才发觉自己过于嘴快,打算道歉之际听南珂开口:“我爸妈在那。”
她爸妈在那……这是什么意思?
易孟回忆城郊周围的人家,确实如孟絮说的那样——除了殡葬用品店,就只有一座墓园。
易孟结合自己当初的猜测,细想在南珂面前提到她母亲时对方的样子,此刻她又说“爸妈在那”……
莫非去世的,是她父母?
易孟目光落在走在自己身前的女孩身上,校服尺码本就变小了但穿在南珂身上依旧是时松松垮垮的样子,女孩单薄的身子被书包往下压,看得他喘不过气,迈大步子到南珂身侧与她肩并肩。
南珂神色淡然地看着前方,在十字路口停下踌躇不定,易孟注意到率先开口:“太久没来忘记路了吧,这里往左走。”
南珂应声道谢,她不是忘了,是根本没来过,一路走来,她甚至觉得周围的路都大差不差,陌生的、有种不欢迎她来的排斥感。
但她比起胆怯,更多的是对尽头有父母在等待的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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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要不你坐我自行车的后座吧。”
易孟抬头望向不远处正在朝俩人靠近的乌云,晴朗的天空逐渐阴沉下来:“看起来快要下雨了,我们尽量赶在下雨前到,不然雨天路滑不好走。”
易孟没有撒谎,他的父亲跟母亲离婚后确实一个人窝囊地住在城郊,过着能吃半饱就行的生活。
他不愿接父亲的电话,更不愿来这里见他,全都要归根于父亲作下的孽。
易孟迈脚跨坐到自行车上稳固好车身,示意南珂上车。
拒绝的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南珂垂眸细想:要因为自己而耽误到易孟回家吃饭,这怕是更不好。
她扶着自行车的后座椅轻轻地往上凑,扶稳后座椅的铁杆,朝易孟点了点头:“我坐好了。”
易孟侧身一看,身后人腰直直挺起,指尖紧紧地扒在铁杆上指腹被压的泛白,一脸严肃样,不禁笑出声来:“同桌,要是路上有颠簸的地方,你会直接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