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挖到了什么料?”
“我做过的事,我应该比你清楚。”龙三点起一只雪茄,深吸一口,雪茄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凝滞不散,空气粘稠,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我的料并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没做的事。”秦川慢条斯理道:“三年前,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是你救了我,传闻里铁血无情的火焰龙三,怎么可能这么乐于助人,直到我发现一张照片……”
龙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尔后立即恢复如常,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如刀锋,他身后的小周如石雕般伫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周抬起眼,微乎其微地向着Angel摇摇头。
“照片很久,有些年头了,上面是两个小男孩,互相搭着肩膀,一个是你,另一个人……”秦川无视掉小张警告的小动作,也无视龙三眼中的暴戾,“另一个男孩,像我一样爱穿裙子……”
秦川话未说完,孱弱的脖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双脚被迫脱离地面,他喘不过气,喉咙里发出破碎而痛苦的声音,如故障的卡顿。他试图掰开龙三如铁钳一般的手掌,却动不了丝毫,窒息感几乎要淹没他的意识。
“Angel,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花了那么多心思栽培你,还不如养一条狗!”龙三怒道:“竟敢用他来威胁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秦川的脸因血色上涌而迅速涨红,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紫红色,额角的血管因压力而暴凸出来,随着他徒劳的挣扎而搏动。
久违的,龙三为这种主宰他人性命的权利感到着迷,他加大手上的力道,看着秦川的眼睛不受控地睁大,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因惊惧和缺氧而急剧放大,他的眼里不全然是恐惧,更多的是不服输,不认命的倔强……与那个人临死的眼神重叠到一起。
龙三像被这样的眼神烫到一样,他把秦川扔到墙角,像扔掉一块烫手的山芋。
“咳咳……”
秦川跪坐在地板上,忍不住呛咳,泪腺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泪水模糊了视线,一种劫后余生的欢愉,令他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微笑。
龙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咳咳——我死不了的,咳——”秦川说道,“我在十多个社交平台上设置了定时发送,二十四小时内,如果没有取消,十五年前的事会被曝光在全世界面前,所有无关紧要的人都会对你的那个人评头论足,鬼知道他死了这么久还会被怎么欺辱……”
“哦,其实也不难想象,他们会像嗅到肉味的鬣狗一样迅速围猎过来,会用最难听的话骂他,像骂我一样。”秦川抹掉脸上的泪眼,扬眉挑衅道:“你敢赌吗?你舍得吗?”
龙三递给老张一个眼神,他立即会意,上前把秦川摁到墙上,一边搜身一边低声道:“真是个疯子。”
秦川宛若未闻,任由他搜出两部手机,指纹解锁后,小张翻查删除资料时他才幽幽说道:“我又不是蠢蛋,所有的信息都有备份。”
小张看了他一眼,拨通一个电话。
手机那头秒接起,一声急促而紧张的叫喊在空旷的茶室里泛出回音:“秦川!”
秦川咬紧牙关,脸色一下子暗沉下来。
霍书江急切而紧张:“你在哪?你去找龙三了吗?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龙三接过小张手上的手机,打开扬声器,他手机贴到秦川脸上,催促道:“说啊,告诉他,我对你怎么样了?”
“你是……龙三?”霍书江马上反应过来,厉声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碰他,你要是敢动他一个手指头我马上炸了你茶庄,我不会放过你……”
秦川在心里暗骂一句蠢蛋,依然坚持不出声,自始至终,他都不希望霍书江会被牵扯进来。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说话,他就不知道你有危险?”
龙三一抬手,老张挽起袖子,一拳头揍在秦川的肚子上,秦川没忍住痛,从紧咬的牙关里泻出一声闷哼,浑身失去力气,抱着肚子瘫倒在地上。
电话那头的霍书江听到这个动静,大喊着秦川的名字,又是恳求又是咒骂,听起来语无伦次,龙三不等他再好好说些什么,便把电话挂断。
“我以为,以你的手段,在金盆洗手之前,至少也该挑个可以和我制衡的人物,没想到来了个愣头小子,他那个小公司太寒碜了,搞半天我都下不去手。”
龙三拿脚踢了踢他的脸,嫌弃道:“这把年纪了还搞纯爱这一套,丢不丢脸?”
“你不懂。”秦川从刚才被折腾到现在,已是伤痕累累,气若游丝,脸上却依然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眼神挑衅,“你守护不了你爱的人……”
没等龙三说话,老张对着他的背脊进行一个肘击的动作,秦川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被击散了,痛到表情涣散。
在彻底昏迷之前,秦川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几个人把他抬起来,他们上上下下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便把他扔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
他感觉好痛,好困。脸上的烫伤,脖子处的勒痕,还有腹部和脊背的疼痛都无法叫他清醒过来,他用尽力气咬自己的舌尖,试图唤醒自己,可直到鲜血涌满口腔又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意识却无法挽回地陷入沉睡的海洋……
不行,不行……还不能死……
霍书江还不知道,我爱他,我们已经相爱很久了……
回忆如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霍书江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霍书江给他做难吃的早餐,霍书江惊慌难堪的脸红,他们一起上学,拌嘴,和好……
好想他……
所以……
还不能死啊……
秦川在濒死的边缘游离时,突然一只手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接着,他感觉脸上一冷,一桶水泼到他身上。
出于生理应激反应,秦川猛一激灵,剧烈地呛咳起来,意识渐渐回笼。
眼前是一片阴影,小张挡住背后刺眼的白炽灯,半蹲在秦川面前。
老张其实不老,只是跟着龙三的时间久,从十七八岁到现在三十出头,也有十几年时间,龙三身边的人换了几趟,只有他还在,龙三叫他老张,是对他的资历认证,他是最得力的助手,最完美的傀儡——至少在龙三看来是如此。
“嗨,张哥。”秦川冲他咧嘴一笑,“多谢你手下留情。”
老张有个名号,张三拳,传说他三拳能揍死一头牛,秦川挨了他两招,还能喘气已经是万幸。
老张给他翻了个大白眼,并不否认自己放水的事实,Angel刚来也是他带着,同事一场,能护还是护着,也当是给龙儿积点阴德。
“别跟他犟了,把你的什么狗屁定时发布情报资料通通取消,给他低个头,认个错,好好说说,龙三其实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说你干什么非得去碰他最在意的事情,非把事情搞得这么难收场……”
秦川抬头看他一眼,不说话,只是艰难地转动脖子,环视周围的环境。
他被关在一处废弃的车库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汽油味,四周都是空货架,在左手边的天花板,有一个闪红灯的监控摄像头,应该有某个人,通过摄像头观察。
“张哥从来不会觉得委屈吗?”秦川故意作出标准的口型,对着摄像头说话,“十几年来被当作某个人的替身。”
张哥皱着眉头拍拍他的脸,问道:“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看爱搞纯情的另有其人。”秦川对他耸耸肩,“其实你也知道,你才最像他的那个人。”
“听着。”张哥站起来,尖头皮鞋踢踢他的小腿,“把你的麻烦事先解决了再来管我的闲事,三爷在选刀,要来割你的脸皮,拿去绷瓷碗打鼓,你最好还是再晕过去,免得遭大罪……”
“选好了。”龙三出现得悄无声息,他手里握着一把笔刀,手腕轻抖,刀尖泛起寒光,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吐出危险的信子。
一高一矮两个肌肉男跟在他身后,随时待命,只等着龙三招招手,便把秦川按到货架上。
冰凉的刀刃贴在脸上,秦川还有心情开玩笑,“三爷,你可别手抖,小心割坏了,我这脸皮薄薄的,只有一张。”
“不知道该夸你临危不惧还是太天真无知,你以为,姓霍的能来救你?我四季茶庄从建立之初,还没有谁能闯进来过……”
龙三话音刚落,寂静被猛然撕裂。
“嘀嘀嘀嘀嘀嘀!”
众人望向声音来源,是从老张手机里发出的警报声,表示安保系统被非法入侵者破坏。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尖锐而刺耳的高频声浪轰炸着耳膜和心脏。脉冲式警笛炸开,瞬间灌满了茶庄的每一个角落。
车库外传来一阵阵追逐以及高喊着快抓住他的呐喊。
老张不动声色把龙三护在身后,两个肌肉男暂时松开秦川,高个子的那个走到车库门口,却被什么东西整个撞飞,身体狠狠地砸在货架上,一排货架像多米诺牌一样纷纷倒塌,倒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漫天灰尘中站起来,他全身武装,穿着防爆服和防爆头盔,连手套和靴子都不落下。
他在七零八落的货架中迷茫了片刻,随即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正气凌然的帅脸。霍书江红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川。
“找到你了。”他颤抖着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