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者的世界补完计划 第1章 一个不算平凡的下午

还没到附近中学放学的时间，对面那家便利店只有两个顾客连着前台的收银员在，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穿着黑衬衫牛仔裤、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很早就进了这家便利店，在便利店里晃来晃去十来分钟，什么东西也没拿，只是偶尔眯着眼瞟前台的收银员姑娘，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确定了什么或者下定了什么决心，在货架后面鬼鬼祟祟地对着便利店的镜子开始整理着装。

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整理的，总之他至少将原本松松垮垮的裤子向上狠狠一提，腰带一系，最后向后一抹头发，就算是整理好了。

接着到便利店里专门装修来给顾客提供速食食品用餐空间的吧台，径直从便利店另一位顾客的身边抄走一把吧台椅，拎去了前台，然后坐下，竟然开始搭讪了！

收银员微笑着礼貌问道：“您要买什么？需不需要我帮您找？”

男人手肘支在前台，身子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脚也挨不着地，就那样缩着，看他神情，似乎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什么事有绝对的自信。

他说：“你是李沫沫不是？”

收银员愣了一下，说：“我是，你认识我？”

男人笑了笑：“我也不认识你嘛。刘姨，刘姨你认得吧？我是刘姨介绍过来的嘛。”

李沫沫轻轻皱了皱眉，她倒真知道一个刘姨，但止步于邻居关系，没有多熟，乡里乡亲总还算混了个面熟，印象里是个嗓门很大话也很多的家庭主妇。

会不会是她上次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提了一嘴自己在便利店上班？

于是她犹豫片刻，说道：“我们老板现在不在，最近好像也没招人的想法。要不我回头跟老板说一声你这个情况？”

“哎不是不是，”男人仰着摇了摇头，“不是那么个事。是这，你之前不是跟刘姨做邻居吗，刘姨特别喜欢你这小姑娘，看你老大不小了，一个人又在大城市里面打拼，也是心疼你，就想着介绍咱俩认识认识，看合不合适，以后好有个人能照顾你。”

李沫沫一开始以为是在套近乎，然而这话是越听越不对，反应过来：

哦，介绍相亲来了。

她完全没有成家的想法，此时委婉回复：“哎呀，刘姨也是瞎操心，我今年才二十二，还早着呢。”

“哎，这话不对。”男人没听出其中含义，反驳道，“二十二也不小了，有这么大大学都念出来了，你又没念大学，又没浪费这多少年，像你这么大姑娘，人早都当妈了！”

李沫沫险些没绷住脸上的笑，没想到就这么点时间竟找来了这样一个人。

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反问：

“叔叔你今年多大啊？”

男人或许是觉得，这姑娘问他年龄了，肯定在考虑他了，于是嘿嘿一笑：“哥今年三十三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嘛，虽然比你稍微大了一点，但是年龄大不用拼事业，还会照顾人，是不是啊？”

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吧台的那位顾客悄咪咪把椅子向前台的方向挪了挪，竖起耳朵偷听，他听了两耳朵，觉得手里有点空，于是拆了本来打算带回去的那份水果拼盘，叉出了其中的西瓜片，拿在手上开始啃。

舒服了，这才是吃瓜的正确姿势。

李沫沫长叹一口气，她这个收银员当了有几年了，职业素养先不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人总是会招惹到莫名其妙的人，都快习惯了，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还是能维持住职业假笑。

“不是这个事啊叔。你也知道我没念大学，找工作不容易，我这几年还是想好好工作，给以后攒点钱。”

男人自认很大度：“没事没事，你有工作很好嘛。我也没啥大男子主义，也不要女人就靠我养活。哥我特别欣赏独立自主的女人，真的。你看你有工作，我在老家有房，还有辆特别好的摩托，有房有车有收入，咱们两个能一起奋斗，一起过好日子。”

李沫沫又说：“叔，我是真不打算结婚，你找别人呗。”

被回答：“你们年轻人现在就流行这个思想，哥理解。先不结婚先相处，处久了就知道结婚好了。女孩子嘛，早点嫁人好，晚点没人娶了不是？”

沫沫听了这话，一瞬间有些不知该怎样回他，不过她还没生气，倒是一旁吧台的吃瓜男大吃一惊，撅着嘴表达不满。

吃瓜男：？拳头硬了。

此时唯有沉默。

李沫沫想了想，又说：“唉，叔，也不是你不好，但是我这个情况……叔你问问刘姨就知道了，我们家欠了好几万，前两年我爸妈又车祸没了，债全在我一个人头上，我还就还了，总不好再拖累别人……”

李沫沫自认情真意切，哪料男人突然变了脸色。

“姑娘，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乱说呢？那个钱你早还上不是？还是一次性还的。我们那边都知道你现在阔着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总感觉这位心理素质极强、工作态度极好的前台收银员好像发出了“啧”的一声。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附近中学放学的时间了，总不能再让这个人这么闹下去，今天生意肯定好不了，少挣这点钱，她家老板要心疼死。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坚定速战速决。

她说道：“叔，我知道你年纪大了家里肯定催着成家要抱孙子，但是我这个……我身体有问题，你肯定也听刘姨说了，我那时候……就是有病才让亲爸妈丢了，才被捡回去的……跟你回去了，你爸妈那……”好解释……

她的话没说完，立刻被一声暴诃打断。

“放屁！我看你好好的，哪像有病的样子？姑娘，你这也太不尊重人了！”男人重重拍打着桌子。

李沫沫本能地猛地后退，想离这个危险分子远一点。

她已经那么委婉表达了拒绝，甚至不惜抹黑自己，这怎么还能被倒打一耙？

吧台的吃瓜男看到这情形挑了挑眉，忙擦了满嘴的西瓜汁，不动声色靠近。

李沫沫后退的举动再次刺激了男人，他更大声地吼。

“你是不是找借口不想给我生？我看你能生的很！有手有脚的怎么不能生？屁股那么大怎么不能生？姑娘，都是看你可怜才介绍我给你，做人怎么能狗眼看人低？我这个条件配你绰绰有余了我跟你说！装的真跟那么回事一样！谁给你惯的！”

那吃瓜男人眉皱得能夹死十只苍蝇，转瞬间眼中精光一闪，好似想到什么点子。

回过头去，沫沫却是要直面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思想极度不成熟的成年男人，即使明白老板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责怪她，她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打又打不过，骂也不能骂。

诚然她对这样的情形早有预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店里，求助无门，谁能知道这定时炸弹一样的男人什么时候爆炸？他连那样温和的拒绝都曲解为挑衅！

对于沫沫来说，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只得不停地向那男人赔礼道歉。

那人反倒享受起来了，也不说好也不说坏，鼻子吭哧吭哧出气，倒给他听爽了。

直到有人从后面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说兄弟，差不多行了昂，这事闹大了也不好。”

原来是吧台那位吃瓜男。

男人估计是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脾气上来，也不管是谁劝架，转过身一把拍开吃瓜男的手，仰着脑袋就吼。

“老子跟你说话呢？跟你说话了？你算老几啊你管你爷爷的闲事？”

吃瓜男没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他背后的姑娘。

李沫沫满眼担忧，她看到那个人冲她使眼色，她知道这个人是在帮她，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她快快离开然后报警。

可正当她要走时，那个人更卖力地挤眉弄眼，眼神还一直往门外瞟。

面容扭曲到那个男人以为是在挑衅他，更卖力骂了起来。

李沫沫：……

无意间瞥见那吃瓜男衣里露出的隐隐的蓝色衣领，那样式……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人的意思，福至心灵。

她哼一声，将心里话全说出来：“对，我就是看不上你。我多大你多大，老牛吃嫩草不嫌丢人？那么多毛病我都不想说你，好话说上一句不听，非要人骂才知道了自己是坨狗屎，屎盆子镶金边还真以为自己嘴子里装了金子，纯种傻逼，我呸！”

她骂了一通，心里的气消了大半，总归是在陌生人面前，她稍稍矜持，差不多就停了嘴。

她对这样的人，比起生气，更多是无奈了。

并且得到了吃瓜男欣慰赞扬的目光。

而那个被她骂的男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意识到被骂了后，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也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嘴，举着拳头就想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嘴里还骂着：

“爬人床拿钱的一只烂鞋还给老子挑上了，看老子不……”

大概是因为有人撑腰了，李沫沫不再觉得这些话伤害到她，反而觉得好笑，冷笑一声，字正腔圆大声回道：“傻逼。”

果不其然更加激得男人要冲上来打她，然而被吃瓜男拦住寸步难行。

这下男人彻底怒了，对这个拦住他的人更是痛恨，气昏头了，真就给这人狠狠来了一拳。

打了男人和打了女人可不一样，女人还不了手只能挨揍，男人还会还手，他怕被一下子撂倒，刚打了一拳脑子就清醒了不少，这个男的比他高，肯定不好打。

他往后退了一步，但也还撑着那戳天日地的架势，放狠话：“老子告诉你，老子练过的，你少管这个事！”

然而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想退开或者上来跟他打的迹象，只是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手伸到衣领处，捏住拉链，向下一拉！

里面的衣服露了出来。

蓝色衬衫？

意识到那是什么，男人脑子立马冷静了，冷得有点彻骨寒了：

“警警警警察？？？”

来不及细想，身体先脑子一步拔腿就跑。

然而没跑几步就被追上撂倒按在地上。

男人一下被摔懵，嘴唇抖得像筛糠，半天再没吐出一个字。

吃瓜男，啊不，吃瓜警察叔叔扭头招呼李沫沫：“报警呗？”

李沫沫点点头：“刚刚报了。”

吃瓜警察单手制住男人的双手反扣在后背，身体重量压上去，还腾了只手出来，用手背轻轻拍了拍这人的脸，乐呵呵道：

“袭警唉，兄弟，这下爽了吧？是不是劝你别闹大来着？社会就是这么险恶嘛好哥哥，要我说这算好事，留案底就留案底了，反正影响不了你，哎，你还能吃上公家饭，至少能吃小半个月十几二十天嘞？多少人还吃不上这个公家饭呢，是不是啊？还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那儿可多优秀女警官了，身强体壮能干活，尽职尽责能赚钱，是不是更合适你呀？就是你得担待着点，我们家女警官不像人家这个姑娘受不住你几拳，警察嘛，被打了还是会还手的，铁定要大义灭亲给你送进去，你看看这，闹得多不好，还是得自己好好改改毛病，是不是啊？”

身下男人一声不吭，安静得像死了。

警车马上就来了，从院子里开出去转个弯就到了。

实际上这便利店斜对面路口就是公安局，谁知道还有人这么近还要犯事呢？

车上下来一个女警官两个男警官，几人刚进门就看到压着人的警察叔叔笑得很灿烂，还冲他们挥手：

“呦！陆姐姐！这次你出警啊？”

陆警官没管他的话，直接开始询问情况，先把被压着的人捞起来，再问两个当事人。

李沫沫大吐苦水，狠狠吐槽了刚刚的遭遇。

“寻衅滋事、诽谤、侮辱，嗯，还袭警，行啊，带走吧带走吧，先带走。”

陆警官直摇头，招呼着另外两名警察架走已经腿软得走不动的人。

亲眼看着人被送进警车后，陆警官开始安抚李沫沫：

“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马上报警，别惯着，咱们离这么近，他敢多骂你一句我们当场就抓了。”

接着又道：

“这个事毕竟小李同志也是证人，马上我们回来取个证，要监控，有录音最好，暂时先不给你做笔录了，你好好平复一下，好不好？对了，你父母那个债不是高利贷吧？”

李沫沫摇了摇头：“不是高利贷。”

转头面对刚刚帮了自己的警察叔叔：“李警官？”

小李同志昂首挺胸：“李明煜！”

她抹了抹脸，好让自己显得更真诚，道谢：“真的特别谢谢你们，警察叔叔。”

李明煜脸色猛然爆红：“叔……叔，就，就算了吧……”

陆警官也笑了笑：“不谢，应该的。那你们聊，我们先带回去了。”

送走了程警官他们，便利店里只剩李沫沫和李明煜。

也是到学生放学的时间了，便利店里一下子涌入了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来买零食饮料或者速食盒饭，用店里的微波炉加热后就在吧台吃完。

李沫沫立刻忙了起来，就算她一刻也没歇着，收银台前的队伍还是一眼望不到尾。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放假，不少学生都大包小包带着自己的课本，本来就长的队，本来就多的人，加上书包显得更挤，感觉快要把这小便利店挤爆了。

也不怪店里人多，这边学校位置在老区，规划不太好，公安局银行都有，结果留的店面太少，又大多被文具店和补习机构占了，算下来便利店小便利店就这一家独苗苗，早上上学、中午下午放学、晚自习下都是高峰期。

好不容易忙完，李沫沫整理整理收银机里的零钱，抬头忽然看见李明煜还没有走，于是问到：“那个……李警官，您还有什么事吗……”

李明煜挠了挠头，说道：“那什么……也不用叫我李警官，怪不好意思的……我不算啥正规警察来着……我就随便坐坐，你先忙你的……”

李沫沫也笑了笑，说：“好。”

沉默片刻。

“其实我来还是想问一下……”

“其实我还有点想问一下……”

两人同时开口，刚张嘴又闭上，大眼瞪小眼，然后相视一笑。

李明煜昂了昂头，示意李沫沫先说。

李沫沫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前段时间我们老板大半夜被请去警察局来着……我就是想问一下情况……哦哦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而李明煜听到后眼睛一亮，突然激动起来：“哎！我来也是问问陈老板的情况！反正你别担心，陈老板不是因为犯事被叫的，是别的事哈哈。你很关心你们老板啊。”

“是啊，陈哥人很好，我们家欠的钱就是陈哥先给我垫上的……他刚回来还会出门，这几天连便利店都不出了，以前交货都是他自己清点，现在全交给我们了，自己一个人锁在二楼房间里不出来。”

她叹了口气，心想，要不是陈哥这两天像躲什么似的不敢露头，任务全交到了两个员工头上，所以哥哥也总忙得不见人影，总不至于店里没个能照拂她的人。

以往的时候，晚班的哥哥下午四点就开始在便利店里转悠帮忙补货，白天老板也总坐在吧台刷手机，人多的时候帮忙结账。

也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明煜听后，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眼神飘忽：“啊呀……这么个情况啊……哈哈……”

他心里一梗，没等李沫沫再问什么，光速下达罪己诏：“我的错！对不起！”

李沫沫被惊到，一时间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

李明煜苦着张脸，解释：

“是这……本来是我们和陈老板有些事想谈想合作，陈老板拒绝了……我负责陈老板的思想工作来着，我寻思得让你们老板好好见识一下我们的诚意……就天天在附近蹲他想好好谈谈……“

李沫沫听着，目瞪口呆，有些磕磕绊绊问：“那……那你今天来？”

苦着脸的李明煜：“被批了，来道歉。”

李沫沫：……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小子。

这边李沫沫还在无语之中，李明煜还在真诚道歉，那边便利店库房方向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是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的声音。

陈老板租了门店，买了二楼，二楼三室一厅，改了改直接当员工宿舍，自己也住，往下修楼梯，正好落在库房里，平时看店什么的都方便。

听到声音，两人齐齐扭头去看。

只见一个人连滚带爬从门里跑出来，慌慌张张，一看见李明煜就像见到了什么救星下凡，一个箭步冲上来跪地滑行数米稳稳滑到李明煜旁边，伸手一把抱住人家的大腿，开始嚎：

“又……又活一个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瞒不住了呜呜呜……”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又从门里走出两个男人。

一个穿着长衫，留着长发，用细绳轻轻绑住收在腰间，面容清秀，神色温和，整个人散发着恬淡宁静的气息，李明煜认得他，是上次带正抱着他大腿的陈老板去警局时登记备案过的“泥人”，名字叫藜藜，暂时不知道能力是什么，虽然是异能力造物，但外貌行为思维都与正常人无异。

另一位就称得上一句奇装异服了。穿着宽松的青色广袖长袍服，以银色腰带收束，红色的诡异纹路从右脸一直延伸到脖颈，然后隐入衣领，到此为止还能解释得过去，然而他赤足散发，脚腕手腕皆拷上沉重枷锁，手脚枷锁间又过长的锁链连接，即使伸着手，那金色锁链依然拖在地上。

这人剑眉星目，却没什么表情，只伸手，手上捧着一个人形的物件，语气平淡：“这个，是什么？”

李明煜眯眼仔细一看，那人手上的模型简直就是这个人的等比缩小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家伙也是陈老板的能力造物。

他想到旁边的李沫沫，心道不好，还没到要把这个事公布给民众的时间，怎么就被李沫沫给看到了！

“呃……这个……”

他还愁该怎么解释，转过头去，李沫沫正一脸迷茫的表情。

没怎么见识过世面的她喃喃自语：

“我在做梦么……我们老板金屋藏娇，藏了两个男人，还玩角色扮演，还用了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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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个不算平凡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