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经意地走到他面前,假装突然被东西绊倒。
迅速伸脚绊了他一跤——
他立刻身体不稳的摔下去。
而我假装一副要拉他的样子,将手在他衣服狠蹭几下。
确保大概擦干净了,又装作没有力气一松手。
他两脚朝天地摔在木板上,裤子立刻湿了一片,
“嘿,你什么意思,想打架吗?”
对方气得脸红。
他或许能感觉到我把手往他身上蹭的动作。
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揪着自己弄脏的衣服大跳。
而周围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转身看向他,目光躲闪,模仿他刚刚的动作,“真倒霉,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往我手上摔的。”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声。
他气急败坏地跑了。
我差点没藏住笑意,连忙转身,却和正笑着看着我的埃得斯加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
我总感觉他对这种手段很了解。
“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摊开手,随意辩解道。
他没有戳破我,只是笑。
模仿我刚才的口吻说:“我当然相信你”。
等我走到他旁边,他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取出自己干净的手帕,捧着我的手,接着道:“我只是想说你的手没有擦干净。”
埃得斯加说着,帮我把手上剩下的痕迹擦干净。
“这样就彻底干净了。”
他的表情一如往常。
我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地脸热,最后表情淡定地将手抽回,“啊,好,那就谢谢你了。”
有哪里不太对,但我说不上来。
我想着刚把视线投向远处的海面,背后就再次响起一阵压低的讨论声。
一阵一阵的笑声,苍蝇似得没完。
我有些不耐烦的转身看过去才发现是那位摔在泥里的小姐上了船。
她宽大的裙摆已被厚厚的污泥抹去了原本的色彩,盛着棕色宝石的眼眶里含着泪。
此刻她正低头一点一点擦拭着衣袖。
好消息是那里被弄脏的范围不大,稍微擦一下就会干净很多。
但坏消息是她的帕子似乎也没有逃过污泥的洗礼,泥块正随着动作往下砸在木板上。
真可怜。
我看了眼那张被我丢在地上的手帕。
如果我不是想把她的裙子弄得更糟,那最好就在旁边看着,不要插手。
毕竟我可不喜欢多管闲事。
刚刚为了“擦手”惹来的目光够多了。
而良心的谴责?
我又不是不想帮她。
在各种我听闻过的故事里,一般这种时候总会有位绅士对她伸出援手。
但我看了一圈周围,所有人都在看戏,除了埃得斯加。
在我的目光带到他之前,他也同样维持着旁观的姿态。
直到我目光彻底落在他的身上的前一秒。
他突然直起身,走过去。
将手帕折起来递给那位小姐。
我记得他刚刚还拿这幅手帕给我擦手。
“这张手帕稍微有些弄脏了,这位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用。”
那位小姐原本泛红的双眼在看见埃得斯加那刻顿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手帕别过头,“谢谢你,先生,那——这手帕我该怎么还你呢?”
她脸上飞上两朵红云。
我本来想吹两声口哨调侃埃得斯加,他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看我一眼。
看戏的人们也看向我。
这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吹口哨,愣在原地和埃得斯加隔着人群对视。
他注意到我的不知所措立马笑起来,带着某种作弄成功的得意与恶劣。
幼稚的手段。
可恶的埃得斯加。
我假笑着看向他,他却装作没看到,转头和那位小姐低声交谈起来。
“不用了,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能帮上您的忙是它的荣幸。恕我先告辞,美丽的小姐。”
他冲对方点点头,走回我旁边。
我转头也装作没看见他。
似乎这种行为在埃得斯加眼中很可笑,因为我听到他短促的笑声。
“诺里安?”
我将头转地更开。
他又开始笑。
我猛地转头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转回去,他就一把把我的脸捧住。
埃得斯加又喊我的名字,见我没理他,他笑得更欢快了,像是找到了喜爱玩具的孩童。
我转头不能,只能盯着他的眼睛,嘴上故意模仿那位小姐对他的称呼,“先生,我想你这样捧着一个陌生人的脸是十分失礼的。”
他毫不在意地继续盯着我。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十秒。
时间长到我的不自在都变成了强烈想要逃跑的冲动,但移开眼又似乎是认输,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如海面般起起伏伏。
海浪翻滚时不时卷上来一些埋在表面下的情绪,比如审视,比如清醒,又比如说兴奋。
那种发现猎物比自己想象中有趣而产生隐隐的兴奋。
我试图透过眼睛看穿他。
他也试图透过眼睛看透我。
——埃得斯加赶在我无法忍受之前收回手。
我眨眨眼,他又还是那个温和的埃得斯加。
他从我手里拿过我的行李箱,“走吧,去找我们的房间,小先生。”
我合理怀疑这是对我模仿别人叫他“先生”的回应,拉长的尾音让我胳膊瞬间长出一大片鸡皮疙瘩。
肉麻的称呼。
我正抖抖肩膀试图把自己那阵触电一样的感觉抖掉,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嘶——”
没等我转身叫住那个混蛋,我就感觉有一道眼神从我身上划过去。
可等我回头去看,却毫无发现。
甲板上的人群依旧在看热闹,闲聊,做什么的都有。
但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却消失不见。
或许是错觉?
我压下疑问干脆跟在埃得斯加身后走入船舱。
黑暗短暂地笼罩我们。
我注视着埃得斯加的背,又想起刚刚和他在甲板上的那场对视。
再往前,那些疑问和巧合塞在一起。
我直觉他身上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份秘密让他变得更加神秘,至于会不会有危险?
我已经登上这艘船,总不能叫水手开回英国。
更重要的是,至少我们是共犯,比起逃跑,我更想知道他的秘密是什么。
你的过去和你说的一样吗?
我盯着埃得斯加,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箱子上。
我得找个机会,打开它看看。
我们在船上的房间在走廊中间,不算好也不算差。
打开门,正对面就是窗户,窗帘没有被束起,挡住了窗外的光景。
房间的沙发坐垫下陷,坦诚它服务过不少顾客,以至于连坐垫的棉花都不再回弹。
桌上的瓶中空着,旁边掉着几片花朵的残骸。
长时间地海上行船并不适合饲养那些娇贵的花朵。
我把箱子放在角落里,埃得斯加在我背后把门关上。
他把大衣挂上衣架,转头打量了下今晚过夜要睡的床铺,中肯地评价道:“看上不太好,或许今晚我们得挤着度过这个夜晚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整个房间虽然有沙发,但位置太小。
如果不是想体验一下腰酸背痛的感觉,我还是认为睡那里没必要。
我扫视一圈房间,纠结片刻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毕竟也不是没和埃得斯加睡在一张床上过。
趁着我扫视房间。
埃得斯加将行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书。
我视线不自觉地扫过去,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我愣住片刻,闭上眼又睁开,再次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你把这本书带上做什么?”
我没想到都上船了,这本《欺诈与爱情》还能出现在这。
埃得斯加同样一愣。
他低头看见那个熟悉封面,脸上闪过一瞬间我无法解读的、近乎失策的懊恼,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如果我和你解释,其实我买的是本法语书你会信吗?”
绝对不信。
我立刻笑出来,“先生,我的眼睛还没有差到这种程度。”
这是可是难得的报复他之前嘲笑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
埃得斯加显得手足无措。
我笑得更厉害了。
最后他被我笑得拿上大衣,丢下一句去问晚饭什么时候做好,就消失在门外。
脚步匆匆地像在躲债那样。
随着埃得斯加消失在房间,我的笑声慢慢停下来。
此刻留在房间的除了我,还有那只被打开后来不及合上的箱子。
既然要找对方的秘密,当然不可能当面问。
翻箱子是我觉得还算可靠的一种方法。
往往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会毫无保留地随着他平时用些什么东西而袒露出来,甚至是藏着秘密。
不过他的箱子内容显然有些让人失望。
衣服,一些必需品,香水,这些都没有什么可疑的。
我拿起香水轻轻喷了两下,空气中熟悉的香味蔓延开来,目光落在左上角。
除了——那些信纸。
大量的信纸把那一块角落全部塞满。
它们太多了,占了箱子不小一块地,我从没见有人在箱子里特意带上信纸,埃得斯加说是为了定期回家族消息免得他们起疑。
手指细细翻过每一张纸,试图找出疑点。
……可每一张都是空的。
也许吧。
我将行李箱合上坐到窗前。
埃得斯加的说辞几乎是完美的,他来找我的原因,他的行为,他的背景。
“我的全名叫埃得斯加.阿雷勒。”
阿雷勒家族。
我借着北尔街的一些消息渠道查过。
如他所言,确实有那么个家族存在,那个家族也确实有一个和他名字一样的孩子,而埃得斯加的外貌特征几乎能完美和那个家族对上。
至于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不差钱不是吗?
所有解释看上去都很合理。
可就在我几乎对他完全放下疑心的时候,他却主动把自己或许藏着秘密这个可能抛到我面前,我一下子不知道他到底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捧着我的脸和我对视?
留下箱子离开是单纯无心,还是有意?
讨厌一切未知的可能,是我的本能,但现在我却开始问自己,埃得斯加呢?
你对他是怎么想的?
利用?好奇?信任?……依赖?
这个设想让我猛地抖了下肩膀。
窗外太阳已经快落入海洋的拥抱,红金的色彩把天边染成画布,洋面粼粼波光,让我不得不想起他的眼睛。
湛蓝色。
包容,却又深不见底。
和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却又透露着神秘。
晚餐开放的时间不算晚。
天空刚刚暗下来,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我推开门。
埃得斯加扬着眉毛站在门口,冲我伸出手,“走吧,小先生,到用晚餐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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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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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