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他避开人群,往房间走去。
埃得斯加走得很快。
我不得不想到无论他和谁约好,现在恐怕都只能放对方鸽子了。
回去的路上我往甲板上的人群投去一眼。
下午的感觉真的是错觉吗?
房间的灯在我离开时被我关掉,手指还没摸到开关,他先一步抓住我的手。
月光透过玻璃倒映在地板上。
他背对着我,语气听上去有些纠结。
“诺里安,最迟明天早上船就要到法国了。”
原本还在思考他到底和谁约好了的大脑被这句话打断。
我愣住片刻。
我想过法国也许不会很远,但没想到这么快。
“是吗?那挺好的,我说过和你走,”我坐到床边,“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还是你反悔了?”
调侃包裹着隐约的不安。
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用意,但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人总归是不安的。
之前的判断与选择是对的吗?
他是我能够相信的人?
我能信任他多少?
这些问题全是未知数。
不过好歹这份表面上的问题得到了回答。
埃得斯加否定了这个答案,迅速,不加思考,但他又站在床前不动,犹豫不决。
“你在想什么?”我问他。
脑海试着思考每一个可能。
伴随着隐隐约约传过来的甲板上的音乐声,我问他。
“那个和你约好的人吗?”
其实我找不到其他可能。
但说到这个人我又忍不住有点好奇。
“不过我好像没看见她。”
埃得斯加转头看向我,纠正道:“不是她,是他。”
我更迷茫了。
一位男士?
大概是我脸上的茫然把他逗笑了,他的嘴角弯起来,“对,不过其实我没问过他愿不愿意答应我。——所以怎么样?要和我一起跳只舞吗?”
我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如果他想跳的话刚刚完全可以答应那位小姐的邀请,而不是找我。
我可不会跳舞。
但原本有些郁闷地情绪随着这个答案的明确散去,我也不那么坚定地想要拒绝他。
“哦,我不会跳。”我靠在床边看着他,想看他什么反应。
埃得斯加毫不介意地伸手递到我面前,“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小先生。”
“事先说明,如果你的脚被我踩得明天走不了路,我可不负责。”
我抓住他的手。
手和手搭在一起,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迈步的时候我的肩膀几乎可以碰到他的肩膀。
跟着隐约的音乐声,脚步交错。
他低下头,我感觉我的睫毛几乎都可以搭在一起。
这同样是太过亲密的。
但大概是因为那段音乐声,我等一支舞跳完之后才松开他。
“我有点累了,你不打算休息吗?”
埃得斯加点头道:“当然。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个东西。”
我好奇地转过头,正要说话,就被他往嘴里丢了个东西。
“嘿,你干什么?”
我被他吓一跳,下意识想吐出来。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嘴里的东西随着温度而融化,散发出甜味,这几乎是立刻让我想起戴俪尔曾经给我吃的那些糖球。
只不过相比那些劣质的糖球,这个显然更好,也更甜。
“当时进你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房间柜子上摆着一个空的糖罐,所以我想也许你会喜欢,就准备了一些。”埃得斯加解释道。
心情因为这颗糖变得复杂。
我别开头,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还好。”
“现在还累吗?”
这个问题让我脑中的思绪断联一瞬,“你给我这颗糖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肯定,打断我习以为常想他做这件事是否是有什么更深目的的猜测。
就这么简单?
我看见他笑,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如果你还是觉得累,我们可以用手指跳。”
“你很喜欢跳舞?”
“不算,只是我母亲很喜欢。这也是她教我的。”
母亲。
我不可避免地想到戴俪尔,干脆没有反抗他的动作,任由他拉住我的右手,用大拇指和尾指勾住我的大拇指与尾指。
“食指和中指就是我们的左右脚,我往后退的时候,你往前进,我往前近的时候,你往后退。”
我问他,“不这么做会怎么样?”
他笑起来,“会踩脚,很痛。刚才你就没踩到过我脚,我可以信任你对吧?”
所有心思在这句话下画上句号。
我恶劣地露出一笑容,“那可不一定。”
既然他都对我表达了“信任”,那我肯定要狠狠地“辜负”一番。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使劲用“脚”踩他。
直到最后他有些无奈地说,“小先生,我的脚要被你踩肿了。”
我不可抑制地笑出声,“那就肿吧,明天我会扶你的。”
说着,我试着又去踩他的“脚”,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手指交叉着紧紧扣在一起。
他看着我,凑得更近些,冲我眨眼,“我错了,原谅我吧,小先生。”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被他拉近了一段,可这是不好的吗?
我在犹豫。
那天晚上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我们靠在一起,手与手也挨在一起。
☆
船是在差不多早晨六点靠的岸。
借助昨天的梯子,我和埃得斯加顺利地下了船。
……除去最后落地的时候我不小心踩到泥地被埃得斯加稍微扶了一把。
啧,丢脸。
我往远处望去,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稀拉拉。
原本我以为法国和英国的区别大概只是语言,其他都是一样的,但显然我想错了。
这里的清晨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雾气,取而代之是阳光和碧蓝的天空。
四通八达的小路边是盛放的花朵,花丛中偶尔夹杂着几抹金色。
我很快认出了它。
香槟玫瑰,它花瓣的颜色像是埃得斯加头发的颜色。
手背传来被人触碰的感觉。
埃得斯加取过我手里的箱子,
“走吧,这距离我们住的地方还有段距离,房东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
亲密的动作。
但我却生不出警惕与躲避的感觉。
这个动作发生地自然而然。
我点点头正想跟上埃得斯加的脚步,从背后望来的目光硬是止住我的步伐。
——有人在看我们。
我回头朝人群看去,那抹视线又消失了。
人群依旧熙攘,吵闹,没有人在盯着我们这边。
埃得斯加的招呼声从远处传来,问我是不是漏拿东西所以在原地发呆?
我收回目光快步跟上他。
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我确定有人在跟着我们。
我的直觉告诉我。
是昨天下午在船上看我的人。
那道在我和埃得斯加刚上船要回房间的时候投来的目光,不是我的错觉,只是对方当时藏得太好,所以我没发现。
对方是谁?又想做什么?
我心里想着,脚步不停地走到埃得斯加旁边。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地图正在低头查看。
察觉到我的靠近,他抬起头朝我笑笑,
“你回来了?没漏拿什么东西吧?”
我背在背后的手攥紧片刻,被我自己逼着松开。
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这件事。
虽然我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因为那颗糖被拉近,但他身上有秘密这件事我不可能忽视。
在知道埃得斯加的秘密是什么之前,同伙之间也需要保留一些空间。
对方虽然跟在我们后面,但从他丝毫不懂得隐藏的目光能得出他不是个老手,我完全可以找机会抓住他。
思绪快速确定答案。
我果断地摇摇头。
埃得斯加也没多问,将手里的地图递到我面前,大概给我比划,
“我们现在是在码头附近,至于那个和我谈好的房东,他家在这。”
手指顺着道路一路经过两个小镇,最后落在一个叫普□□的小镇上方。
他说着从口袋取出怀表确认时间,“现在出发去最近的马车站,到那差不多是下午,接近傍晚,走吧?”
我抓住他伸过来的手。
☆
租车的地方并不太整洁。
这件事大概无论英国或是这里都一样。
男人们忙着低头干活,或是给马喂食料。
埃得斯加和他们交流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他做事很从容,不会因为车夫一时的坏脾气就变脸。
偶尔投过目光给我,或短暂的冲我笑笑再继续谈话,但那并不频繁。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语言,干脆闭着眼睛休息,等他们谈好了再来叫我。
不熟悉的语言落在耳朵里像是最好的催眠曲,即使我昨天睡的很好,此刻也难免生出困意。
但偏偏这种时候有人非要来打扰我。
窥视的目光从我斜前方透过来,我能感觉到对方在看我的脸和头发。
我突然睁开的眼睛也许吓到了对方,他瞬间消失在人群中,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那片一闪而过的棕色衣角。
但那块的人并不多,如果我追上去,还来得及抓住那个人,可偏偏这时候埃得斯加和车夫谈好价格过来叫我上车。
我记得我闭眼之前他们还一副没半刻钟谈不下来的架势。
埃得斯加动作这么快吗?
疑虑在我脑中闪过。
马车即将启动,驶向未知的住处,
而我知道,在弄清跟踪者的身份和埃得斯加的底牌之前,我不会有真正的安宁。
更新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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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