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谨觉得自己都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这些年,其实秦临阳对她很好。
虽然这些好,并不是她想要的,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世俗意义上的好。
至少,给她,给她家都带来了不少好处。
那一次秦临阳的话,让姜元谨这些年积压的所有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就连姜元谨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她竟然有这么多的不满。
可最后,秦临阳竟然没有生气,只是说。“以后你不想做的事我都不会逼你做,这个亲事一定要结。”
但姜元谨最不想做的,就是和他成亲。
因此一事,两人接连吵架,到最后不欢而散。
秦临阳让姜元谨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姜元谨说好。
相安无事两年,本以为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两人彻底划清界限。
可……
姜元谨没回他那句“所以,从小到大,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改而正色道:“江应青说我父亲贪污一案,金额被恶意加大。”
“所以你就觉得是我做的?”秦临阳笑。他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扔到姜元谨身上。“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得到你这副身体?”
他哼笑,抬眼看她,目光冷淡。“姜元谨,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姜元谨僵住。
她没法否认。
在江应青那得到印证后,她下意识就认定了背后主使是秦临阳。
她抱着衣裳,愣在原地,好几瞬后才僵硬开口。“不是你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秦临阳从胸腔内哼出一声笑,似自嘲又似嘲讽。“又不是我爹进去了。”言下之意,关他什么事。
姜元谨捏紧手里的衣裳。
“把你外衣穿上再和我说话,谁稀罕瞧你这副样子。”
自小见惯了秦临阳高高在上,可等他将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用在了自己身上,姜元谨还是久违地有点不习惯。
她背过身去,将衣裳整理好后,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背后的人了。
过去朝夕相处的五年,姜元谨对秦临阳可谓是言听计从。最初或许还曾对姜父姜母抱怨过,可后来的日子里,做着做着也就成了习惯。
好在,来京城后,摸清了秦临阳的性子,两人相处倒也还算融洽。
如今针锋相对,秦临阳恶语相向,偏生她还有求于人。
可背后的人丝毫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当初是你自己答应了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如今也是你主动递帖子说要见我。”他又笑了。“姜元谨,你是哪种人?”
姜元谨捏紧指甲。
“对不起。”姜元谨认错。“之前是我胡乱忖度。”
对面的人抬了抬眉,似是终于放过了这个事。“既还了我清白,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话落,他便起身离开。
来不及思考,姜元谨下意识就抬手扯住了他袖角。
因为这个动作,前面的人停住脚步,将手抬高晃了晃,姜元谨没松手。他又漫不经心似地笑了笑。“姜元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
姜元谨立马松开。
男人脸色变淡。
怕他离开,姜元谨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帮帮我。”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姜元谨实在没办法了。她把所有能走动的人都走了一遍,没一个人见她。
“怎么?”秦临阳讽刺。“你的心上人没帮你?”
心上人?
姜元谨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彻底和他划清界限说的话。
她皱了下眉。“燕……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诀父亲在边疆,且他们家世代行武,哪里在这些事上说得上话。”
“呵,”秦临阳被她的话弄笑了。“那在这些干涉朝廷查案的事上,我就说得上话?”
秦临阳:“燕诀就一点脏活都干不了,我就能干?”
姜元谨很不适应这样的秦临阳。“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姜元谨也恼了。“秦临阳,你别无理取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姜元谨觉得自己真的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两年了,或许两年前秦临阳有点喜欢自己,可两人后来闹得那样僵,他又跑去边疆待了两年,仅有的那么点喜欢也早就磨灭了。
到现在,她也拿不准秦临阳到底还会不会帮她。
“就当看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情分上,帮我最后一次,我保证我爹出来后,我立马离开京城,这辈子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姜元谨抿唇。
秦临阳冷笑。“你出不出现在我面前,关我什么事。”
姜元谨彻底没辙了。她不想再在秦临阳面前装,可两年过去,她也猜不透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既然答应见我了,肯定早就猜到我找你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你现在总这样为难我是为什么。”
秦临阳气得大喊:“姜元谨!”
良久。
“这是最后一次。”秦临阳咬牙。“还有,两年前说想娶你是我瞎了眼。我是吃了虾仁猪心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姜元谨被他的这番话听懵,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意思是,这次他帮她,而且从今往后,他们俩再无瓜葛。
天呐,这简直无异于仙乐。
直到秦临阳离开许久,春汀跑进来唤她,姜元谨才晃过神来。
-
回到府里。
不知姜母是从哪得知她去找秦临阳的消息,姜元谨一进府就被前院的姜母唤住。“秦世子怎么说?你父亲会有事吗?”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流。
姜元谨安抚住她。“没事,秦临阳答应帮我们了。”
姜母捂住嘴,泣不成声。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你父亲没事就好。”
姜母连着哭了多天,力气早已哭没,再三向姜元谨确认姜与文会没事后,终于累睡了过去。
回到自己院子里。
姜元谨看着从正从西厢房出来的夏池,忽然想到遗漏的一事。
夏池是秦临阳的人。两年前姜元谨本就想让秦临阳将人领回去,可秦临阳去边疆去得突然,姜元谨没来得及说。本欲让夏池自己回太傅府,可人说没有秦临阳的命令她不能擅自做主。
可惜,早知道刚刚应该一次性把这事也说了的。
好在并未等多久,半月不到,姜父贪污一案彻底了结,只是免不了两年的牢狱之灾。
“元谨,能不能再与秦世子说说,免了你爹的牢狱之灾啊。”姜母哭着流泪。“你爹那身体,哪里在牢里受得住,只怕……只怕……”
“娘。”姜元谨打住她的话。“把命保住了比什么都强,爹的确贪污受贿了,若是一点事都没有,也堵不住朝廷上下的悠悠众口。”
“可是……”
“没有可是,秦临阳对爹被查一事已经不满了。”
“啊?”姜母彻底清醒过来。“秦世子没说什么吧?”
姜元谨在心里叹气。
他们家仰仗了秦临阳七年,秦临阳的话在他们家也无异于圣旨。
这习性一时半会怕是改不了,只能慢慢来了。
只是原计划等姜父一事了结,就回陇西的事又得推迟了。
姜元谨看着外边的天,只能希望两年时间快点过去。
她是真的很想回陇西。
这京城对她而言,全是关于秦临阳的记忆,努力搜刮也找不出一点自由的回忆。
姜父一案审理结束后,姜元谨陪姜母去牢里见过姜与文一次。好在人看着还好,并未受太多重刑,只是身上难免落了一些皮肉伤。
姜母冲到栅栏边上。“牢里没有大夫吗?怎么打成这样也没人来医治啊。”
姜与文没回她的话,只是向姜元谨招了招手,一脸沉思。“当初你说与秦世子闹翻,偏秦世子离京也离得突然,两年毫无音信,但现在他既还能帮爹这一把,就说明世子心里还念着这交情,你要上点心。”
姜元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定在原地。
“你放心,”姜母安慰道。“这次你没事就是谨姐儿去找的秦世子。”
见人不吭声,姜父肃着一张脸。“听见没有?”
姜母连忙拉了拉姜元谨的衣袖。
姜元谨扯了下唇。“听见了。”
说了些别的话,姜元谨扶着姜母出来后,在马车里又道。“谨姐儿,你去和秦世子说说,找个大夫去牢里给你爹看看吧。”
“你爹年纪大了,这些伤受不住的。”姜母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她僵了一下,又“嗯”了一声。
回到府里后。
春汀犹犹豫豫地在边上欲言又止。
她是最清楚姜元谨和秦临阳现在关系的,想到姜父姜母的交待。“姑娘,大夫的事你真的去找秦世子吗?”
姜元谨想都没想。“当然不去。”
那天秦临阳都说从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她巴不得不去找他。
“你去请个大夫,再拿点银子去牢里打点一下。”就请个大夫的事,拿银子就能搞定,哪里就到了要找秦临阳的地步。
只是她爹娘这里,怕是还有得磨。但最难搞的秦临阳那都搞定了,也没有什么更难的了。想到这,姜元谨就觉得未来有了盼头。
姜元谨说完,又想起一个人。“燕诀呢?”
她纳闷。“这几天怎么没见他?”
“燕公子不是在您和秦世子那儿,就是在郊外比武场。”春汀嘟嘟嘴。“也没别的地儿了。”
照他上次来府里说的,估计秦临阳那儿是没有好脸色给他了。
那次拿他当借口后,姜元谨本想着找个机会和燕诀对下话,省得他在秦临阳面前露了馅。结果秦临阳一声不响突然就去了边疆,此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但上次秦临阳既然自己说了从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那应该也不用再提及此事,也省了对燕诀解释。
真好啊。
姜元谨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如柳暗花明一般,透彻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