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婚当日,锣鼓喧嚣,欢声笑语,傅明轩一袭红衣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顶桥子,从李府一路到公主府,引来了无数百姓的议论。
单纯的孩童问:“这位哥哥的新娘子一定很好看!”
一旁的大人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众人也默契地将小孩挡在身后,生怕孩子刚才的话被这些护卫听到一二。这些看着寻常的护卫,那可是从宫里御林军调出来的专门保护七公主的,不过这次也不知为何,回被调来保护这顶桥子。
“看样子,这李大郎很受公主欢喜。”
“要么说他风流呢,和那谭将军的女儿成亲才多久,就又离了,听说昨日写的和离书,今天就又入赘公主府了,还真是权势迷人眼。”
……
手下安慰地对李元说:“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人就是闲得发慌,没说可聊。”
“我知道。”李元淡淡道。
李元虽是男子,但公主说,他也当与女子一般,装扮的好看些,因此他被强迫着戴上了簪花,端正的坐在桥子中间,但走到一半时,他就赶紧那花戴着很不舒服,就在他拿下盖头,准备调整一下那花时,轿子突然停下了。
李元一把攥住了窗口,这才勉强坐稳。
婚仪队伍前,出现了一群身着持剑的黑衣人,他们举止粗俗,语气狠厉地喊话:“不想死,就把财物都给老子留下!”
傅明轩未曾下马,只一个眼神,手下就开始动手,两边人打的如火如荼时,傅明轩淡定地调转马头,在轿子旁的停下:“公子,前面出了一件小事故,还请您稍候!”
轿子内良久没人应答,傅明轩感觉不对,准备掀开车帘时,一道声音传了出来:“我知道了。”
傅明轩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还是收了回来,他朝着刺客递了一个眼色,刺客便径直地向轿子发起攻击,此时的傅明轩则是悄然后退,骑着马从小巷离开了。
众多刺客开始包围轿子,刀光用力地劈开了轿子,街道上一片狼藉,百姓早已经四面抛开,没了踪迹,傅明轩再次出现,场面已经是一片狼藉,轿子分开两半,随意地倒在路上,满地的锣鼓红绸与鲜血互相交融。
傅明轩看见一袭红衣,他疾步走了过去,将人翻过身一看,脸上早已经面目全非,又翻开好几名刺客,发现也是一样的死状。
他派人将那袭红衣带走,从兜里掏出帕子捂了捂嘴边,嫌弃道:“都处理了。”
而后那街巷起了一把火,烧没了一整个仪仗队,血腥味散了大半个月,始终没有散去。
李家二老的死讯传回了京城,一天之内,整个李家的长房倾数覆灭,李家二房三房四房连夜召开开会,确定三日后重新选拔家主。
开会当天,二房老爷票数最高,族长准备宣布结果时,一支御林军突然就闯了进来,围住了众人。
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李府的门口前,下来一个样貌娇美,姿容绝艳的女子。
众人看清那站在一旁的傅明轩,才意识到眼前女子就是传说中的七公主,连忙行礼。
七公主扫了一眼众人,笑着行礼道:“长绮见过诸位长辈!”
这一举动让在场众人霎那间慌了神,早就听说这七公主最受陛下恩宠,如今他们将李元和二老的后事匆匆带过,现在还在选家主,莫不是为了他们来问罪来的?
二房老爷在众人的推举下,笑着说:“不知殿下来此,所为何事啊?”
傅明轩差人给她搬来了一张椅子,她悠然地坐下,漫不经心道:“不是选家主吗?本宫自然要替肚子里的孩子来争一个名分。”
这番话,直接让在场众人愣在了原地。虽说他们也觉得七公主和李元的婚事很匆忙,但不成承想是二人早就有了苟且,还怀了孕。
七公主小心地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伤心道:“孩子,都是为娘的错,若是你父亲能早些打算好,也不至于落成现在这副样子。”她双眼汪汪,让在场几位蠢蠢欲动的都忍住了开口。
就在她以为家主之位就要到手时,门外突然又出现了一辆马车,谭梦从马车上下来,她一袭白衣,双眼朦胧着泛着泪光,一看就是刚哭过不久。
二房老爷见来人是谭梦,立马就迎了上去:“人死不能复生,二媳妇儿要节哀啊!”
在场众人附和道。
谭梦带着哭腔,询问道:“听说二叔三叔四叔在讨论家主之事?”
二老老爷点了点头,他感慨地看着谭梦,语重心长道:“大哥若在还在,这家主之位必定是你和李元的,但如今事已至此,你二人如今也已和离,就莫要怪二叔狠心了。”
谭梦欲言又止,看了看一副胜利者姿态的七公主,抽泣着低下头:“二叔,不是谭梦不懂事,只是我如今也有了身孕,怕是……”
二老爷和众人再次怔在原地,唯独七公主望向她的眸光夹杂着一些敬佩的成分。
“既如此,那这家主之位……”二老爷踌躇道。
二姥爷灵机一动:“家业本就是大哥大嫂攒下的,说到底还是要还给你们大房的,那就这样,你们二人谁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孩,就长子为家主,在他们还未长大之前,二叔就暂代家主之位,这样可好?”
谭梦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若是我们二人当中,有人要陷害对方,殿下也别误会,我就是假设,那该如何是好?”
三老爷忖度道:“那就再立一个条约 ,你二人若是有人孩子突然流产,那二人都取消继承权!”
谭梦和七公主相视一笑,笑着回了一句好。
待众人离开,七公主好奇地问她:“谭小姐这孩子来得可真巧啊?”
七公主笑着对她:“殿下不也一样?还没进门,孩子都有了,看来殿下和李元还真是感情甚笃啊?”
二人转身便各自收起笑意,直到看着七公主被傅明轩搀扶着上了马车,白秋才低声开口询问:“小姐,您当真有了身孕啊?”
谭梦果断道:“没有啊,我胡诌的。”
白秋长吸了一口气,止不住的感叹。
李元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他全身上下都僵硬的不得了,若不是谭梦让人偶尔给他翻身,怕是现在动已经僵硬的不成样子了。
得知他醒了,谭梦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赶了过来,直到亲眼看见他枯燥燥的嘴唇和自顾自的发笑,才确认他真的醒了。
她一步步地向他走近,却在距离他不到咫尺的地方站住了脚。
二人就这么笑着看了对方许久,就在她眼中逐渐泛出泪光的那一刻,李元主动向她走了两步,一下子就将她揽入了怀里,二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彼此环抱着对方久久也没有松开。
“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谭梦凝噎着开始摩挲他的脸颊,看着昔日讨厌的人重新扬起那坏笑的嘴角,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暖流。
白秋唤来大夫,仔仔细细地给他又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她又没来由地松开了他的手,不明所以的李元立马主动牵上她,可怜兮兮道:“娘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他举起手指,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谭梦见他这般诚恳,才给了白秋一个眼色。
白秋了然,含着怒意质问他:“姑爷是何时出的轨?”
李元瞳孔地震,慌里慌张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发誓,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女人!”
见她不信,立马跪下,再次说:“我真的没有做过,真的没有,娘子,你一定要信我啊!”
白秋嗤笑:“那七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孩子?我和她根本就没关系,”李元忽然想起当年帮过七公主的事,心里莫名有些心虚起来,但还是坚决道:“我们小时候确实有过交集,但那只是小时候,我发誓,我也是在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事的,要不是她说起,我都忘了。”
“真的?”谭梦还是带着一点怀疑道。
李元目光坚定,双手牵着她的手道:“比珍珠还真!”
白秋将近日以来发生的事尽数相告,原来谭梦在大婚前前夕就隐约察觉到不对,早就派人一直跟着他了,确认刺客是冲着他来时,当即将早就准备好的替身与他调换了。
李元诧异道:“那我是何时被调换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的盖头背面掺了大量的迷药,只要你翻转过来,人片刻就会不知不觉地倒下。”李元细细回想,他确实中途拿下过盖头:“但我要是不拿下盖头呢?”
“不拿下也没事,因为你的衣服上早就被迷香熏过了,轿子里逼仄,不用多久,你也会倒下。”白秋稳卷在握道。
李元还是有疑问:“那为何不直接给我下毒?还搞刺杀?这不是把事情复杂化了吗?”
“你是炙手可热的驸马,朝野上下心悦七公主的人不在少数,若是要查,那对象就多了,若是下毒,那不是做实是公主府的人做的?再者说,这群刺客都是死士,他们死了,背后的人做过的事也就能彻底掩盖了,一举两得!”谭梦一边吹着热茶,一边耐心地分析道。
“那你呢?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李元警惕道。
谭梦放下茶杯,二人四目相对:“我好歹也是在京城长大的,这些伎俩,早就见多了。”李元从前只以为她是不染世事的大家闺秀,但没想到真遇到事,竟是她救了自己的命。
“多谢。”李元别扭地看向门外道。
这一句道谢,倒是让谭梦怔住了,她的脸上没有喜悦,反倒是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悲伤。
李元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倏而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问:“我父亲母亲他们,没事吧?”
谭梦不敢看他,白秋硬着头皮道:“李老爷和夫人在胶州路遇土匪,尸体已经运回京城,半月前就下葬了。”
“我派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胶州县令说那匪徒长年横行,近年最是猖狂,父亲得知此事,已经带兵剿灭了匪徒。”
李元的笑容凝固住了,双手突然没了力气,眉宇紧蹙,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谁?到底是谁干的?”他强忍着怒意道。
“那些匪徒发现被抓,立刻就服了毒,没来得及逼问,但从你和七公主的大婚时的刺杀和后来争家主的事看,多半和她脱不了干系。”
“李长绮?家主?”李元嗤笑:“为了钱,不惜自导自演,亲自入局,她倒是下了大工夫了。”
李元用力地砸向柱子,他眼眶通红,歇斯底里大喊:“李长绮,我绝不会放过你!”厚重的拳头在柱子上残留着痕迹,就像此刻的他。
一只信鸽在谭府门前落下,溅落了一地的鸽毛,白秋拾起信鸽,拿出字条递到谭梦手里,谭梦惊诧地将字条放到李元前面。
二人互相看了一下,像是作出了某种决定。
字条上落款处写着: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