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萦绕在鼻尖,浓郁的有些腻人。
他伸手去挥,刚触及一股失重感,突然席卷大脑,措不及防跌在地上,其下是散落的花瓣们。
宋延誉脑子里懵懵的,浑不知面前来了人。
“呦,这是…”
熟悉而陌生的语气,让宋延誉精神一抖,仰头看他。
燕桉穿着与上次见面不太一样的白衣,行动间泛着银光,此时在夕阳的映衬下,却呈暖呼呼的橙黄色,眼角都显得柔和些。
“…为我倾倒了?”
“……”那你好伟大啊。
地上的人不说话,站着的人也说不出什么人话。
宋延誉动了动腿,试图起身,剔透的白玉笛便不轻不重的抵在肩头,用力不大,可他却起不来身。
他条件反射往后一仰,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有柔软的触感。
两人于是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干什么干什么,想干什么?!”在宋延誉第二次尝试起身无果后发出咆哮。
“你来干嘛?”上头发出疑问,随即收了桎梏住他的笛子。
宋延誉扭了下身子,确定活动自如:“找你有事。”
“那,我拉你一把?”毕竟风一吹就倒了。
宋延誉才不信他是什么好市民,他眸中的意思太过明显,偏偏宋延誉也无从反驳,可——
瞧不起谁呢。
宋延誉一拂袖,潇洒起身,动作间微风带动落梅打在燕桉脚边。
宋延誉觑了他一眼,迈着大步,从从容容的跨进门槛,擦身而过时,状似无意地撞了下燕桉的肩头,将其碰歪了些,在接受到目光时,空中响起一道轻哼。
“傻了?”
地上的人这才颤了一下,如梦初醒。
感受着掌心下冰冷的地面,宋延誉嘴角僵了一下,一拂袖,潇洒……潇洒的又跌回去,荡飞更多花瓣。
搞啥??
“嗯,表演的不错。”有人又开始笑了。
草。
燕桉面上的像是惋惜之意更浓了,大大方方的伸手还不忘苦心劝说:“小宋兄弟啊,既是身体虚弱就不必逞强了,拉你一把也累不着我什么的。”
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宋延誉两腮鼓动了几下,按按磨牙。
为什么每次都能在他面前出糗!他倒是要看看这厮能有多大能耐!
他毫不客气地将手啪的拍在燕桉的“援手”之上。宋延誉细微的震了震——太用力了,有点痛。他怎么都没反应……
见人自觉将手搭上来了,燕桉也就勾唇顺势一拉。
宋延誉盯着他动作,只觉自己身上倏尔一松,被他顺顺利利拉至身前。
“6”见鬼了。
最后,在人友好的视线中,宋延誉将其归结为作弊——燕桉肯定是用仙术作弊了!
那声轻哼最终还是响起,宋延誉动作不太自然的往院子里走,燕桉紧随其后。
循着花草稀疏的小径,宋延誉不客气的坐在方才主人坐的石凳上,看那架势似乎还想让人家倒杯茶给压压惊。
他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个时节梅花还这么盛?宋延誉对袭击自己的梅花发出质疑。
“你喜欢梅花啊?”缓步走来的人没有坐,“这满院子的梅树已经数不清年岁了,怕是就算我愿意割爱也不成喽。”
“不喜欢。”宋延誉丝毫不捧场。
“那你喜欢什么?”
“我…”燕桉盯他。
“什么都不喜欢。”
不是为了对着干什么。深思下来,他好像真没有什么喜欢的花,物什…好像也没有。
燕桉将懂未懂的模样“那是喜欢我…”
“丫的,谁会喜欢你啊?!”一口气没上来,此时他脸憋得通红。
“…朋友的院子。”燕桉慢悠悠将后半句补全。
尬啊……
立着的人便眯眼打量,眼角擎着笑。
宋延誉虚虚揩了把眼睛,突然问了句:“你怎么取了个女孩名?”
燕桉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遭。
“我的意思是令尊怎的给你取了个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死嘴啊。
好在燕桉没在意,反而问他:“你觉得是女孩名?”
宋延誉目光没变。
“想知道?”他又问。
完,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慢慢别过脸,悻悻:“嗯。”
斜前方传来闷闷的笑:“我如何得知。”
哦。他老爹没告诉他。
不,他还没编好。
“你来找我,不会是真的问名字来的吧?”
早飞不知道哪重天的话题被引回来。
哦!想起来了,他是来“查户口”的。
“你猜呢”,宋延誉不知觉染上燕桉说话的调调。
来啊,互相猜啊,看我告诉不告诉你。
燕桉在对面坐好了,笑眯眯向只讨食的猫儿“那是了吧。”
隐在桌下玉白的手指点了点。
这咋接啊,“……”,不接了吧。
宋延誉眼神向别处飘去,又不可避免撞上四处都在的桃树。
咋这么惹眼捏。
突然像是灵光一闪,喉咙咕噜噜:“结果吗?”
“什么结果?”燕桉眼睛有异样的光。他如果说的是尔歆果,那他此行全是找对人了。
李聿逸那老神在在的神棍倒也可以留着了,当日告诉他要自己去寻什么天命之人才能找到尔歆,几天下来燕桉都要怀疑了。
什么特征也无,只说去潜敛山底下蹲人。
想到这里,他眼中变了变。
从李聿逸嘴逼出来的话也不知道真不真,那老登一直拦着不让自己出来,听说要亲自去找人更是歌斯底里的嚎。
燕桉向宋延誉投去目光,没有灵气,身世不明,性格纯真,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空气凝滞,宋延誉半天等不来回答,心中懊悔怎么就一时嘴快了呢。
“就桃子啊”,宋延誉不太清楚桃子是不是桃树给结的,但它都是桃花了,肯定能结。
毕竟电视里都是用来赏的,没见有人坐底下等吃.。
……燕桉笑容有一瞬裂开:“这花常年不败,一直盛放着,恐叫你失望了。”
哦。
“你爱吃桃儿?”
“并不”,宋延誉扯了把,有点粗暴的挥来挥去。
“这院子是有什么气候机制吗?”宋延誉放开,搓搓手,“从我进来到现在,一直在刮风,而且好像越来过冷了。”
说完走很有应照的打了个哆嗦。
“风。”空中有声音呢喃,两人都没有听清。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等等你……”
刚才还是和煦的风带着柔柔的花瓣时不时候脸上往擦,可现在,它们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大风裹挟着不知从哪儿的花瓣将他们围住。
周围的树明明没有动,桃花也明媚的倚在枝上。
或者说,周遭一切都足静止的,只有这诡异的桃花在翻涌。
燕桉身后的景象开始瓦解,其后是看不尽的虚空。而他却还在不知所谓朝后退去。
“在干什么啊!”宋廷誉下意识伸手去抓,刚触到他的手,自己的身后也被漫天桃夭掩住,不可控的被拉过去。
黑暗中,他听见有人在对他说话,可又像是被捂住嘴,模糊辨不清。
……
宋廷誉猛坐起身,大喘着气,像只溺水逃生的猫儿。
燕桉还在昏着,烦人的桃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他被冻的发抖,身上还穿着入春的薄绒衫。
春天秒入冬,有意思,南京土整没见过雪,抓把抓把。
于是坐在雪上冻得没知觉的人又将通红的手地埋进雪堆里。
刺激。
“你脑子被冻坏了?”燕桉此时已经睁开眼。
哇,好犀利的语言啊,快把我戳穿了。
宋延誉对上他的视线,每再扫一眼茫茫一片雪,憋出一句:“你家后花园?”
燕桉也扫一眼:“我家后花园可不种雪。”
“……”,哦,谢谢啊。
宋延誉毫不在意的继续低头看。
“种雪人。”宋廷誉闻言看去,燕桉身前俨然立着一只手掌大的雪人,没有鼻眼,只有胖胖的脑袋和身体。
“好幼稚”,他较头,一脸深沉的眺望远际。
哎呀,丑瞎我。
燕桉也跟着他的视线:“这是秘境吧,我能感受到不属于我们的气息。”继而看到一脸受敬的表情。
“想来是你触发了什么,在此之前我从未察觉到……你不知道?”
对,我才知道,但你不能知道我不知道。
“当然不,我甫一进门便看出去那花暗藏玄机,哪知你毫无防备,我这人好心啊……”好违心啊。
“才欲救你,没想到是这般光景,还得是我火眼如炬,不然,如今得留你一个人被困在这儿。”不得瑟瑟发抖啊。
燕桉看着雪地上火眼如炬的人,轻笑一声:“那这位壮士要同在下这个没戒心的人一同找个取暖的山洞吗?”
壮土瞟一眼,轻轻道:“走着。”
然后急急忙忙补充:“不用拉!你走前面。”
燕桉轻轻松松的去踩下一脚印,遥遥发出个似回答又似是疑问的:“嗯。”
……
“桃砸!来一下!”这边袁迂已经生龙活虎到可以爬房掀瓦的程度了,彼时抓着柳壮院子的外墙努力找可以着力的点。
小桃顺手托一把:"那边有个洞。”
“看到了。”
柳壮尽力装自己一点也没看见,在边上慢悠悠扣手。
你们怎么乐意怎么来吧,反正这房子主人跟你们有点关系。
袁迂最终还是爬上去了,而且没有踩到瓦片让柳壮新伤叠旧伤。
见顶上的人没有其他动静,柳壮挪挪步子,憋憋屈屈进屋了。
“今天为什么来这儿?”见柳壮走了,小桃也几步利落上墙,挨着袁迂坐在最高处:“想起什么了?和我说说。”
用着极温柔的语调。
袁迂也主动挨她,扬起笑:“没有,还是觉得高处的风景最好看,成天待着,太无趣了。”
旁边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没在说话,只攥紧衣带。
今日兴致极佳的袁迂还在讲着,小桃便听她讲。
她笑,便也跟着笑。
是夜,兴奋了一天的人乖乖巧巧的睡在床上,恬静的睡颜陷在软枕中,小桃伸手理了理被褥,又注视了一会儿,吸灭了蜡烛。
屋内刹时间暗下来,小桃转身出去,缓缓将门关上,最后看了一眼。
回身垂眸。
可是,你之前从没下过山,最怕高处,也最讨厌我。
……
寒风裹挟着雪拍打在岩壁,宋廷誉在稍显尴尬的空气里狂,搓手,身上沾到的雪此时全融化了。不厚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
宋延誉难受的动了动肩膀,微微凑进火堆。
整个山洞除他以外的另一个人懒懒的靠着,好整以暇的盯他。
“你很冷吗?”他冷不丁的开口。
宋延誉用背影回答。
你听听这问的是人话吗。
燕桉看着对方紧崩的背细细的抖动。
站选身,舒展了下身体,才从储物芥掏出套冬衣,看也不看,向宋延誉丢去,一下子罩住蜷缩的人。
不停哈气的人蓦地被什么东西掩,像是懵了一下,摸索抓住衣角,唰的将头露出来,回头怒视了一眼唯一可能有动作的人。
有病吧……
燕桉歪头,轻轻笑,隔空点点被宋延誉手里的衣服,没出声,用口型一字一句:“别冻坏了!”
宋廷誉怔了怔,感受了一下手中的触感,柔软,触手生温,这会时间已经把手煨得暖呼呼的了。
虽然有病,但我原谅。
他抿了下唇,不好意思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谢谢了啊。”
有点臊。
那边的人摊了摊手,皱眉。
——没听清,重说。
宋延誉忍无可忍,“我说——”,他将手虚拢在嘴边:“谢谢你啊,大好人能给件冬衣!谢谢谢谢啊!”
原谅个鬼。离那么近,没听清,谁信。
果不其然,这次燕桉又一副被声音吓到的柔弱模样,捂了捂耳朵,朝他投击幽怨的目光。
“……”老天爷。
就这样忘记是来干嘛的宋猫猫。[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