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名垂青史 第43章 承起

传言在京城愈演愈烈，一时间几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那童谣中所谓的金童玉女指代的谁。楼缜约莫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又找不到具体的源头，便只好放出另一个流言，暗指金童指的是他楼缜。可他幻想中世人交口称赞他与颜如玉之间金玉良缘的场面并未延续多久，很快就有其他传言加入进来。

有说针对姻缘一事说当年忠义侯一家离京时早于一清流人家定了亲，有的说宫中几位皇子都在颜如玉夫婿的择选范围之内，更有无稽之谈说颜如玉是皇帝早就看好的，将来要入宫为妃。然后不出意外地，最后一个成为了近期最大的笑话，占据了全部的舆论。

“可别胡说八道了，当年忠义侯一家离京的时候，侯夫人约莫才刚刚怀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路上能不能保住也两说，怎么就被看好了要入宫为妃？”

“说起来近期说的都是关于这个玉女的事，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你没见过吗？除夕的时候她曾经出现在朱雀大街上，容貌宛若天仙，令人忘神，无数人驻足观望，说是差点引发骚乱呢！”

“真的假的，你不是诓我的吧？真有这么好看？”

“我骗你这毛头小子作甚？若非如此，这些天关于她婚事的传言怎会如此沸沸扬扬？这些传言里的主人公，说不准都在争她的婚事呢！”

“那看来这位忠义侯独女当真是一位奇女子。诶？那你说这和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沈昭哪个更美一些？”

“美不美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人家又看不上咱们。这话听听热闹也就算了，还是赶紧赚钱养家吧！”

“也是！”

……

与清流人家定亲一事是沈旭的手笔，至于后两者，因为没有具体的指向，并且暗暗抹黑皇室，沈暄猜可能是楼川放出来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些风言风语直接扰乱了众人的视线，让人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而且传言中牵扯的人太多，最后一个又太过荒诞，直接把一桩影响颜如玉声誉的丑闻转变成了她极富魅力的想象。还有不少人因此“盛名”去打探颜如玉的消息，结果又了解了她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一时间反而变成了荣京的女子议论的话题，探讨女性能有怎样充盈的人生。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也算是好事。

议论这件事的百姓没注意到流言的源头之一就站在他们身后，又说了几句，纷纷作鸟兽散。沈暄和沈旭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对视一眼。

两人一道往南边去，他们刚从皇城里出来，沈暄要去万年县衙送一件案子的文书，顺便见见楚书达，沈旭则是下值要回家。

沈旭问他，“你知道这些传闻都是谁弄出来的吗？”

沈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旭一看他这样心中就有了猜测。

“又是俨王？说起来，你们俩关系当真有这么好吗？他事事都要横插一手来帮你?”

沈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沈旭对楼川很有意见，便尽量不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但说实话，楼川本身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这些事他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他只是说：“楼缜若是娶了如玉姐，对喻王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们搅混水阻止，也算是合情合理。”

“当真和你没关系？”沈旭问。

沈暄干笑，“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进了大理寺之后，我每日要经手多少案子，跑多少地方，忙得脚不沾地，能抽出空来帮帮兄长都已经是力不从心。我们日日见尚且如此，何况是见不到的？兄长不必操心，现在要紧的是你和如玉姐的事。”

话是这么说，却不能不操心。沈旭抹了把脸，这两天这些事折磨得他心力交瘁，虽说颜如玉的事一直在向好发展，可是没有见到颜如玉之前，一切的好与不好都是不过是他们自己猜测的罢了。

他说：“如玉的事是重中之重，但你我也不会不管。你和俨王走得越近，在旁人眼中就越是刺眼。是为兄不好，才让你在这些事里越陷越深。”

这话之中全是关心，听得沈暄心中温热。

“兄长不必如此担心，我好歹是个男子，如今又有官职在身，与很多人都有关联。况且身后还有父兄为我撑腰，想要动我，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如今首要的，就是赶紧把如玉姐就出来，其他的事情，现在都不值一提。”

沈旭叹息着，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闲话着，商量后续的事情该如何做。走了没几步，却不想迎面遇上了沈昭和楼缜。他们简装出行，身边除了两人的亲信再没有旁人。青雪手中还提着几副药的药包。

四人对上视线，同时刹住脚步。

现在可算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了，沈旭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恨，但楼缜的身份就摆在那里，即便再不愿意，两人也是要向楼缜行礼。

两人拱手施礼，楼缜这时候才假惺惺笑说：“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他们没应答。沈暄看向沈昭，忧心地问：“姐姐生病了吗？”

沈昭还没有说话，不过沈暄也看得出来，应当不是生病。沈昭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春装，面色比前一次见面时红润一些，虽看着仍弱柳扶风，但不像先前那样病恹恹了。

“没有。”沈昭轻笑着说：“阿暄忘了吗，前些日子我叫阿娘给我推荐调养身体的大夫，前次开的药用完了，我觉得不错，又开了一些。”

“姐姐面色看着确实是好多了。”

“昭儿在府中操劳，倒是本王疏忽了。”楼缜牵着沈昭的手，温声说：“若想看病，跟本王说便是了，宫中的太医哪一个不比外面的郎中好？怎好劳烦岳丈一家？如今阿暄和大哥都是忙碌不堪，岳父岳母要鼎力相助，那里还分得出其他心神？”

他明显话里有话，沈旭的眼神看上去愈发不善。沈暄自认自己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可沈旭比他还要更耿直直白，像这些时候，如果不想当街撕破脸，就只能靠他来斡旋。

沈暄一笑，从容地一语双关道：“旁的事重要，自家人更重要，怎么会因为那些就对自己的亲姐妹漠不关心呢？倒是殿下看着憔悴不已，还能抽出空来陪着姐姐，实在是不易。”

楼缜盯着他，半晌扬了扬唇角，“阿暄说的不错，本王近期的确是有些忽略昭儿了。可阿暄有所不知，如若不是有些事情太过棘手，昭儿就不必受这般委屈了。”

他把推进与颜如玉婚事一事和沈昭受冷遇的现状关联起来，言外之意，就是若不是他们兄弟两个在背后给他使绊子，很多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沈昭就还是他尊贵的丹王侧妃。

沈旭这时候冷哼一声，一针见血说：“自己失意却委屈内宅女子，这是无能。无能而不自知，还妄图拖他人入水，便是无耻。”

两人对上视线，一时间氛围剑拔弩张。沈暄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生怕会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但楼缜即便心中清楚流言的事情跟沈家人脱不了干系，这番话也的确让他恼羞成怒，可他偏偏没有任何把柄。

两人各自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沉默对峙着。许久，楼缜假笑着，说：“大哥教训的是,但大哥和我做的，又有什么不同？五十步笑百步，大哥自己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楼缜最擅长的就是用看似温和的言语不动声色激怒对方，对于沈旭这样刚烈的人来说，效果尤为明显。眼看沈旭就要把“少拿我和你相提并论”这句话吐出来了，沈暄眼明口快，赶在沈旭开口之前适时道：“论心不论迹，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是。口舌上的是非，又何必争论？”

两人同时将视线落在沈暄身上，沈暄则坦荡看着楼缜。

沈旭知道沈暄这是不想他们在当街闹起来，他自己心中也清楚，如今颜如玉算是在楼缜的手中，他们不能过分激怒楼缜，只道，“我若已有妻儿，就必然不会三心二意。”说罢，甩手就走。

楼缜脸上带着那标志性面具一样的笑，摇摇头。

沈暄应付这件事应付得心力交瘁，也不想再过多纠缠，又跟沈昭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借口自己还有职务在身，也走了。

楼缜的视线跟着两人，直到看见沈旭和沈暄的身影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才慢慢转回头来。沈昭并不多话，只是垂着眼，装作刚才什么都没理解的样子，安静跟在楼缜身边。

楼缜垂眸去看沈昭，夫妻多年，他自然知道沈昭并不是一个愚钝之人。但他却看不出来，沈昭如今的温顺，究竟是当真对一些事情一无所知还是只是在装傻。

阴沉的面容半晌才换回成从前一直在沈昭面前展现出来的斯文。他对沈昭说：“昭儿可怪我？”

沈昭淡然抬起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着楼缜，疑惑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楼缜没有直言，抬起沈昭的手在掌心中搓了搓，看似责备地轻声问：“刚刚还好好的，怎的现在手又这么凉？”

他看见沈昭眼神动了动，明显动容的样子。沈昭说：“殿下和兄长弟弟之间氛围不佳，妾身实在忧心。”

楼缜叹了口气，“但大哥说的话也的确是真，这段时间，本王是有些冷落你了，昭儿，你会怪我吗？”

沈昭轻轻摇头，“殿下抱负远大，妾身不敢责怪。”

楼缜表情显得宽慰，轻轻捏了捏沈昭的手。

两人并肩前行着，脚步不疾不徐，乍一看上去，就好似寻常的一对富贵夫妻。

“要成大事，尤其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势必要拥有尽可能多的势力与支持。我比大哥差了二十年的筹谋，很多事情，不得不做。”

沈昭说：“我知道。”

楼缜问：“颜如玉是最好的人选。颜家手上有兵权，势力又远在西北，既帮得上本王，将来又不至于产生威胁。”

“是。”沈昭依旧乖顺。

“只是本王疏忽，自顾自谋划的时候，忘记了过问你的意思。若是来日她进了府，你们便要朝夕相处，本王也该问问，你是否喜欢她？”

沈昭垂着眼笑笑，“颜姑娘英姿飒爽，容貌绝艳，性子又好。世上应当不会有人不喜欢她。”

楼缜一笑，“那便好。”

沈昭没再言语。

另一边，沈暄和沈旭分开之后，到了万年县县衙。彼时已经是临近午时正，沈暄和万年县令交接好文书，和楚书达约好一起到外面用饭。

等楚书达处理好手上的事情，两人聊着近期发生的事情，并肩往外走去。到了县衙门口，却听见在门口守着的衙役在驱赶着谁。吵吵嚷嚷的，门外似乎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两人出门一看，却见衙役正推搡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的瞎眼老人。

看见楚书达出来，衙役行了个礼。楚书达问他怎么回事，衙役说：“这老头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什么？”楚书达皱着眉。

趁两人说话，沈暄提着衣摆下了台阶，走到老人面前，抓住他胡乱挥动的手臂，温声问：“老人家，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摩挲到他身上的衣料华贵，用嘶哑的声音问：“是县令老爷吗？”

沈暄说：“不是，我是大理寺的，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老人家一听沈暄的身份，哭着就要给沈暄下跪，“求大人做主，老头子要活不下去了！”

沈暄极力阻止着他，“不必如此，老人家，有什么事，您直说便是！”

老人家撑着沈暄的手臂，勉强站立着，哭丧着说：“我儿子的抚恤金，被人贪污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