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盏茶时间,白珩悠悠转醒,他一睁眼便见温泽半跪在他身旁。
温泽一见他醒来伸手拉住白珩伸出的手。
“你可好些了?”
白珩此时头似乎有千斤重,待他靠在温泽手臂上才慢慢缓过神。
“我睡了多久?”他的强压着不适的嗓子,沙哑地问道。
温泽透过门缝露出的一缕光道:“约莫半个时辰。”
“原来才半个时辰。”白珩在昏睡时他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你这是生病了,好在现在你已退热。”温泽说着伸手便朝白珩额头摸去,白珩下意识一躲,头险些撞墙。
“你这么大反应是作何,怕我吃你了?”
“没,温公子一路过来可听闻天狼寨的事?”
温泽仔细思考一阵,道:“确实有听永州百姓提过,据说是一个身长八尺,扛着大刀的彪形大汉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寨子端了。”
白珩一听,脸色跟变戏法似的青一阵白一阵,他竟没想到永州百姓已经将他传成如此模样,看来人们很擅长将自己未曾见过的事物与自身想象连在一起,他无声呐喊,他的形象怎么就这么毁了。
“瞧你这脸色,莫不是你见过那人。”温泽提起了兴趣,“不如你跟我说说,我十分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单枪匹马闯进天狼寨,还将一众山匪缴获。”
白珩挤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的笑:“是我。”
温泽一惊,难以置信地打量白珩:“你?”
他左看右看,仔细再看:“你这也不是什么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啊。”
“三人成虎罢了。”
“那你可能告知我,你是如何做到的?”温泽探究地看着白珩,他实在是好奇。
一小包包得严严实实地物品在温泽眼前晃了晃,温泽拿过。
“这是毒药?你竟然□□药?”
“自保罢了,顺手替天行道。”白珩说得云淡风轻。
温泽对白珩的认知又刷新了,他本以为白珩仅仅是季云彻留在身边的小角色,没想到是一个狠角色。
“你打算重拾之前的法子?”
白珩微微颔首。
“可是我们逃不出,更无需提神不知鬼不觉下毒。”随后温泽好似想起什么,在他身上一通乱找。
屋内雨水一滴一滴落下,白珩看着雨水发愣。
温泽将白珩从靠他手里轻轻地靠在墙壁上,他拿出一枚银针,银针被外面的光照晃了白珩的眼,白珩不解地问:“你从哪摸出的银针?”
“这不是银针。”温泽一脸神秘,起身朝门去,久经风霜的门,稍微一拉便能有一个很大的缝隙。
白珩缓慢起身,看温泽究竟要干什么,他只见温泽拿住外面生锈的锁,便将银针插/进锁眼,只见温泽银针手灵活动了几下,听见“咔哒”一声,锁便开了。
他有些迟疑,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竟然会撬锁。
“你为何之前不拿出来?”
温泽将锁轻扔在地:“总归不是什么好手艺。”
白珩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都快死了,还在意那点面子。”
“我可没用这手艺干丧尽天良的事,随身携带只是以防万一,我本以为被搜了去,刚刚才摸到的。”温泽解释道,他不能让他的形象在白珩心里有一点污点,再说要是传出去,大名鼎鼎的京都才子竟然会撬锁,那他的一世英名可毁了。
白珩笑着伸出手道:“给封口费。”
温泽轻轻打下白珩的手:“等平安逃出去,你要多少都可。”
白珩一听瞬间不想跟季云彻了,跟眼前这位多有前途,而且还是男二,再抱紧书中男主大腿,那他岂不是在这书中任他狂。
温泽将门打开一个缝,探头看出,白珩凑上,外面景色萧条,几间破屋在雨中摇摇欲坠。
温泽伸手道:“药。”
白珩紧紧攥着毒药,道:“我会轻功,我去吧。”
“不行,你有伤在身。”
白珩满不在意,他背上的伤也不怎么痛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倘若被发现他也能逃,但温泽这手无缚鸡之力,没有这么灵活。
“放心,暂时死不了。”
温泽也清楚他自身情况,也不再阻拦。
雨渐小,白珩穿梭在雨里,这里应是一个村庄但看这破败样应早已没人居住,这群山匪便盘旋于此,他见有炊烟处,便俏声走到破旧的窗户后,他靠着窗户看进去,屋内灶上在煮着什么,他看不清,但这应是那群人的食物,他跳进窗户,将药粉撒在这锅看不清是什么做的稀汤里。
随后翻出窗外,不久屋内有了动静,有勺子舀物品的声音,不多时几人抬着装满事物的木桶出了门。
约莫半刻。
他探出头查看,此时离这不远的地方,一个小男孩靠着窗喊道:“哥哥你在那做什么?”
白珩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破破烂烂的小男孩端着一个破瓷碗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他瞳孔微缩,朝小男孩所处的屋子走去,闯了进去。
屋里有数十个老人妇人孩童,他们正端着碗要吃,被闯进来的人吓一跳。
“别吃!”白珩喊道。
老人妇人见有陌生人闯进,忙将孩子护在身后。
“你是谁?”一个老妇人问道。
人群中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端着破碗递出来,软糯糯地问:“哥哥你要吃吗?”
“别吃!有毒。”白珩再次喊道。
此时人群中有几个先吃的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先前喊白珩的那个小男孩也倒地不起,吐白沫后又大口大口吐鲜血。
人群惊呼,一个妇人抱着小男孩哭喊着。
人群紧靠墙角,离白珩远远的。
白珩要上前查看,不知被谁推了一个踉跄,他愣在原地,他亲手毒死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人。
他冒雨跑出这扇破旧的门,里面的哭闹声仿佛是他的催命符。
他眼里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眼前一片朦胧,只见前面有一群人朝这走来,朦胧的画面里有一道耀眼的寒光,他仅看清那道寒光,他冲了上去。
季云彻等人顺着留下的痕迹找到这,他提着剑,一进这破败的村子便见白珩狼狈地跌跌撞撞朝他跑过来。
“老师。”谢渊喊道。
而对面的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
“白珩?”
季云彻喊道,白珩的速度极快,他见白珩的眼里是奔着他手里的剑来的。
他出于本能迅速将剑一横,本该刺入白珩胸膛的剑,抵在了白珩脖颈,白珩的脖颈渗出血迹。
天上惊雷炸响,剑落入泥潭中,水四溅而起,季云彻接住倒下的白珩。
“白珩你疯了?!”季云彻捂住白珩脖颈上的伤口,鲜血从他手里渗出。
众人惊了,竟有人朝剑上撞。
谢渊围上去,喊道:“老师,老师。”
“老师他怎么样了?”谢渊焦急问道。
“快,止血药粉。”
一个侍从将一瓶药粉递上,他们出门在外,身上总要带些能止血的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
季云彻撒药粉的手在颤抖,药粉顺着血流入衣领里,染红了衣襟。
“公子。”
温泽听见外面动静踉跄地赶来,他的属下过去扶住了他,他见倒地的白珩,瞬间推开侍卫踉跄赶过去。
“他……他这是……”温泽内心自责,他不应该让白珩独自前去的,这些太过丧心病狂,他抽出侍卫的剑,便要朝前面的屋舍里去,侍卫拦都拦不住。
待温泽提着剑冲进去时,看到是老弱妇孺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地上还有倒地的尸体。
他剑落在地上,侍卫也赶了上来。
“公子。”
他转身走向后面几间屋舍,里面是倒地的汉子,这些人身穿粗布补丁麻衣横七竖八的倒地,这哪是土匪,这是被天灾逼得不得不落草为寇的百姓。
他踉跄出门。
惊雷再次炸响,仿佛是百姓不甘的声音。
他发誓要救民于水火,而如今却是他们害的……
“公子。”
……
“他丝毫没有求生欲。”
床榻上的人,紧闭双眼,脖颈上缠着雪白的帛布。
“你家公子如何了?”季云彻问道。
“尚在昏迷中。”医师回答。
这位医师是温泽带着的侍卫其中之一,温泽带的人皆是不同方面的高手,也因为要救灾便将这位医师带上了,如若不是这位医师,白珩应已经死了。
“季公子,也许你可以找他亲近的人陪他说说话,他这是心结,需开解,如若不解开,醒来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医师恭敬道,随后又道:“我去瞧我家公子,先行告退。”
季云彻拱手谢过,随后对外喊道:“来人,叫谢渊进来。”
谢渊与医师擦肩而过,他跪坐在白珩床头,他问道:“老师还能醒来吗?”
“他……”季云彻欲言又止,“你多和他说说话,说不定他舍不得你便回来了。”
季云彻找了一个借口出去,留谢渊与白珩独处。
他出了屋,站在屋檐下,大雨哗哗。
玄尘戴着斗笠走到他眼前,玄尘将斗笠取下,冰冷的雨水落在他手背上,仿佛被烫了似的收回手:“查清楚了吗?”
“回公子,是逃荒的难民,盘旋在此处,”玄尘将一个包袱里的东西拿出,“这是他们的户籍文书。”
这些人为了生存占山为王,抢劫来往行人,而他们今日所劫的是朝廷命官,一律当斩。
季云彻窥视屋内两人,得出一个结论,白珩此人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