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声地吃了一顿饭,待一切准备好便向永川县方向前去。
白珩原本上的是谢渊的马车,却被叫到了季云彻的马车上,二人一路无话。
马车内气氛十分古怪,白珩也敢闭眼小憩,只能掀开帷幔看马车外一闪而过的树林。
“你伤可好些了?”这话有些扭捏,好似斟酌了半晌才组织出这生硬的开场白。
白珩放下帷幔,回道:“谢公子关心,我已无大碍。”
“你有想过替自己赎身吗?”
“啊?”白珩被这话的跨度还未反应过来,随后思考片刻,苦笑着回,“谁不想要一个良籍身份呢。”
季云彻双眸紧盯着他,将他盯得有些发怵,他自然的与其对视。
“待淮州之事解决,我便将让你恢复良籍,你可选择做我的幕僚,也可选择做其他想做之事。”
“为什么?”白珩下意识问出口,随后觉得这问得有些不礼貌,又道,“我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吗?”
季云彻沉默良久,道:“惜才,以你的才华,恢复良籍考取功名应不是问题,而不是在侯府当一辈子侍卫。”
季云彻话虽说得没错,但以白珩对季云彻的了解,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放了他,他继续问道:“若他日我考取功名转投他人麾下,公子岂不是亏了。”
季云彻有些不解地看着白珩,道:“若你愿意我自不会拦,若你愿意留在侯府,那必定欢迎。”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日后我定当考虑。”白珩欣然接受,能不能活到回京都都是一个问题,季云彻如此提前许诺,倒像是领导画大饼。
季云彻嗯了一声,便不再看白珩。
白珩倒是对眼前这人感了兴趣,以他按照书中反派的了解,季云彻断不会是这样的,书中描述他少年意气,光凭意气行事,行事诡谲,不够沉稳,而眼前这人,不像书中所说,除了占了一个少年,其余一点不沾边,难道眼前这人也换了芯子?
白珩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随后他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季云彻做事丝毫没有现代人作风,那为何一个书中人物会脱离人物设定,他穿书之后与季云彻接触的时日很短,短短几日不可能能有如此大改变。
那还有一个可能,这个世界不止有穿书者还有重生者,穿书他能试,重生便没有这么容易,他得找个机会试试。
“吁”马车外传来勒马声。
白珩掀开一点帷幔,便听一只划破长空的箭鸣声,箭射来,白珩感觉身后重力使他向后一仰,躲过箭。
季云彻示意他噤声。
“你会轻功,待会你趁机带谢渊与温泽逃,我们断后。”
白珩尚未从刚刚那箭缓过神来,便被安排了任务,只能应下。
外面拼杀声传进来,季云彻拿起剑便冲出。
白珩偷看外面局势,季云彻等人与黑衣人纠缠,暂时拖住黑衣人。
他跳下马车,第一时间到温泽马车前:“公子命我们先逃。”
温泽小心翼翼下了马车,谢渊也拿着一把防身的武器跟在白珩身旁,谢渊这几天季云彻有时间便会教谢渊几招,防身应不是问题。
白珩拉住温泽衣袖便要走,温泽问道:“你会武吗?”
“我会轻功。”白珩回道,他在寻借力点,没有借力他也上不去,此时一把剑便向他们三人砍来。
谢渊反应迅速,挡下这剑,但那黑衣人力气实在是太大,将压住跪下,他吼道:“老师,你们先走!”
白珩有些犹豫,这时季云彻见这边状况,一个箭步过来,便用剑挡住黑衣人对谢渊的致命一击,季云彻喊道:“走!”
白珩清楚这种情况由不得他犹豫,他一把搂过温泽的腰便借力飞身逃走,温泽还未反应,便在半空中,饶他有在大魄力,还是有些恐高,紧紧搂住白珩,身怕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白珩本就带着伤,根本走不了多远,下地时他脚一软,若不是有温泽扶着他早就瘫倒在地。
“我有伤,走不了多远。”
温泽摸到白珩渗血的后背,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可要紧。”
白珩摆了摆手:“无妨。”
温泽见白珩苍白的唇,蹲在白珩前面,道:“我背你。”
“温公子你先走,不用管我。”
温泽丝毫不听,便背上了白珩。
白珩此时也拗不过温泽,只好由着温泽。
而此时刚停不久的雨,又下了起来,地上泥泞不堪,温泽一步走得比一步沉重,他锦衣上尽是污泥。
“温公子,你可还好,还是将我放下吧。”
“你闭嘴,我是不会扔下你的,若你死了我该如何向季云彻交代。”
“我只是他的一个下属罢了。”
温泽就想看透什么,道:“你觉得他对你仅仅是下属吗?不管如何,你都不能死。”
温泽背上的人有些颤抖,仔细一听竟是在笑,白珩这种情况下竟还笑得出来,他问道:“你笑什么?”
“我以为我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没有根的浮萍,飘到哪算哪,没想到竟还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温泽叹气。
雨越下越大,温泽都不知是雨水还是白珩的泪,他道:“没有根怎么还能活呢,你是有的,你可别死了。”
此时他们走到四周均是约半人高的草丛,草丛发出窸窣声,温泽瞬间警惕,突然草丛跳出几个蒙着面扛着大刀的人。
“打……打劫。”
温泽看着透过打量这群人,衣衫是粗布麻衣,浆洗得发白,应不是那些人派来的,那就是山匪。
白珩被雨淋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他强睁着眼:“山匪?”
他都要被他这鬼运气气笑了,他怎么又又遇山匪了。
温泽问道:“该如何做。”
“他们应是劫财,先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他们二人便被这群人团团围住,这群人看他们衣着不凡,一猜就是有钱人,将他们二人头套麻袋绑住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扔进一间屋子,他们二人身上的好东西都被搜了去,温泽连头上的发冠都被搜刮去,穿衣物也是仅留里衣。
温泽披头散发,他看着并没有被搜刮的白珩,被这差别对待有些不满道:“为什么他们不要你的衣物?”
白珩看了看自己这身弄得脏兮兮的,而且他束发用的是发带,这群山匪自然是看不上,此时还有力气打趣道:“温公子贵气逼人,我在你旁边显得十分暗淡。”
“我们该如何逃出去?”
“外面没有人看守吗?”
温泽看向外面,门外悬着一把生锈的大锁,道:“应是没人,锁住的。”
白珩不由感叹这次这些山匪还没有上次山匪专业,上次好歹有两人看守,只是这次搜身,他身上的匕首被搜走了。
他看着温泽手上绑住的绳索,道:“你靠近一点,我帮你把绳索弄开。”
温泽一怔,难以置信地问道:“用牙?”
“温公子,为了保命,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不嫌弃你。”
温泽小心翼翼挪过去。
白珩看着着绳索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自从来了古代,他什么洁癖都往后站,能活下去就好。
不多时,温泽手上的绳索便松开了。
白珩被这绳索恶心得差点吐了,这绳子绑什么的,竟如此一言难尽。
温泽解开了脚上绳索,忙过来给白珩松绑。
他们二人手勒得通红,温泽哪里受个这罪,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一根笔直的木棍递在温泽眼前。
“把头发束上吧,条件有限。”
温泽接过木棍,随意将发丝束上,倒有了一丝融入自然的美。
白珩靠在掉渣的土墙上道:“我见过这样的温公子,日后逃出去,温公子不会灭我的口吧。”
温泽故意吓唬他:“若是你说出去,我便让季云彻剜了你的眼睛。”
“温公子舍得吗?”白珩故作可怜。
“我好似知季云彻为何要留你在身边了。”温泽笑道,“如此有意思的人,换我我也留在身边。”
“能得二位公子赏识是我的荣幸,不如温公子便将我抢去吧,公子的那副样子,待久了也快被同化了,从此世界就要少了我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那就要看你家公子舍不舍得了。”
温泽看得出来,白珩很痛苦,便顺着白珩的话说下去,能让白珩转移一些注意力也是好的。
白珩紧闭双眸,他背上传了撕裂般的疼痛,他紧咬牙关,他的伤才刚结痂,今日又破裂,又淋了雨,他不感染都算他命大。
温泽见白珩不搭话,忙上前查看,轻触白珩额头,又触碰他的额头,得出一个结论,白珩发烧了。
“不能睡,撑住,季云彻马上就能找来,你撑住。”温泽一直在白珩耳边念叨。
白珩眼皮越来越重,看温泽也有重影,他喃喃道:“要是我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谁允许你死了,你必须活着!”
温泽他将剩下的里衣,撕开一角,因外面在下雨,这屋子里也没有几处干的,他也顾不得太多了,如今只能用雨水给白珩降温。
他伸出手接住雨水,弄湿布巾,随后覆盖在白珩额头,他焦急地看着眼前双眼紧闭的人,他这辈子没有求过什么,只愿白珩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