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五努力挣扎,简邵真却将他的手攥得很紧,他比阿五整整高了一个头,体型大上好几圈,轻易拖拽住阿五,阿五怎么使力都无济于事。
看过小说,晟时知道简邵真可是练过的。
虽然这个阿五看上去应该也有一些身手,但简邵真的段位,以及天生奇力,即使体格练到顶级,专攻力量的Alpha魁梧壮汉,也未必能应付。
晟时、苏哥、奥兹大学青年,连忙快步走上去,拦下简邵真。
苏哥强硬果断地扣住简邵真抓着阿五的那只手,面冷如霜喝道:“请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上来劝架,简邵真愣了愣。
他仍穿着那套质地不俗,却被穿出了打工味的衣服,可也许是下班了,整个人气息不同之前,凌冽的调调溢于言表,视线冷漠扫过三人,明显认出了晟时,表情微妙凝滞一秒,放开了阿五。
他理直气壮,不肯罢休,语气里还带着一点鄙夷冷嘲:“他偷我身上东西,被我抓个现行,还死不承认。”
要不是开口声音脆生生的好听,削弱了那股轻蔑语调,那表情和口气以及高人一等的姿态,十足欠揍。
苏哥不像网上给人感觉那么平易近人,冷淡而不屑地问:“你丢了什么?”
“是你朋友?”简邵真满腹狐疑打量苏哥,忽然换了副面具,表情天真无辜,挠挠头,“他偷了我的金属徽章,那是夜场通行证,我就放在口袋里!”
苏哥厉色看了看阿五。阿五低着头,宽大兜帽几乎完全遮住整张脸,表情收在阴影中,恨不得一头钻地下消失一般,声音压得极低,略微粗哑:“我没有……”
话音刚落,阿五就要转身离开。
简邵真又气盛起来:“诶你看他做贼心虚,想逃跑!我的徽章肯定在他身上!”
晟时看这个阿五确实举止可疑,心里有鬼,但似乎又不是简邵真说的那样做贼心虚。
苏哥眼明手快扣下阿五,冷声问:“你偷他的徽章?自己拿出来还给他,不然我就搜你身了。”
阿五别扭地甩开苏哥,又闷声细语说:“我没偷。”
他嗓音似乎故意卡在喉咙间,发出难以辨别声线的气音。从头到脚,都显得藏头露尾。
苏哥果然言出必行,上前紧贴阿五,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
阿五没有反抗,笔挺挺站着,任人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遍。
苏哥一路摸到靴底,站起来,神色淡然平常,回复简邵真:“他身上确实没有徽章。你恐怕搞错了。”
他语气虽平淡,却透着嘲讽。
简邵真冷笑:“你们一伙的吧?一搭一唱,以为我会被你们这种把戏骗到?我要自己搜!”
说罢,他就靠向阿五,准备动手。
阿五防备地退后,全身都在排斥推拒,低声呵斥道:“我凭什么给你搜……”
简邵真得理不饶人,咬着人不放:“你看起来就身份可疑,不配合的话,我就叫警卫来了!这两天会场有枢家的护卫兵在查可疑分子,不会和你有关吧!如果是这样,可没这么简单放你走!”
简邵真人高马大,气势汹汹逼压上来,苏哥只能挡在阿五身前,气势不落下风地冷道:“我已经搜过他了,你再这样蛮不讲理,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简邵真看了看挡住自己的家伙,气得嘴都歪了:“我看,刚刚你搜他的时候,东西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吧?我要连你一起搜!”
两人就这样火花迸溅,眼瞪眼,互不让步地杠上了。
瞧了一会形势的奥兹大学青年,忽然对着阿五想起什么来:“啊,你是那个原本我们请来当武器展示模特,临时却放我们鸽子的那个人?你不是说,你来不了了吗,还不肯把预付款退给我,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
阿五:“不,我不是,你认错了……”
晟时:……
这就是一个人批太多马甲的报应吗?
情况一时复杂而混乱,简邵真打定主意要抓住阿五交给警卫,苏哥竭力拦住简邵真,和他争论不休,言辞逐渐放飞。
另一边,青年感到自己受骗,要向阿五讨个说法。
争执声越来越大,远处正有几个银灰服色的卫兵被吸引过来。
谁也没想到,阿五就在这时推开青年,拔腿就跑。他一跑,更仿佛证明简邵真的怀疑没错。
他们这边的动静早被那几个银服士兵尽收眼底,阿五一跑,那几个士兵也立刻启动追过来。
状况突变,简直让人反应不过来。晟时犹豫一秒,顾不得细思,下意识地去追阿五。
他才跑了几步,身边一道人影如风般掠过他,简邵真瞬间就跑到了他前面。
然而阿五跑得更快,眼睛一不留神,就失去了踪影。
晚上7点,场馆内依然人流挤挤,一个人要混入其中销声匿迹,实在很容易。
晟时、苏哥、简邵真,以及几个银服护卫兵,仍然不懈地四处搜寻。
晟时跟随直觉追到室外,和苏哥、简邵真分开了。
外面人更多,每半小时一次的烟花盛宴吸引无数游客,人影几乎铺满所有露天长廊、广场空地、空中悬道,行走其间有很大难度,密集人流只能如流淌溪河,缓缓流动。
天空空轨传来欢乐笑声,落在头顶,反而令人心神不宁。
如果让枢家的护卫兵抓到阿五,恐怕会就此失去阿五音讯。这个人实在举止奇怪,浑身透着谜团,不问清楚的话,晟时总是有些在意。
然而事事不会尽如人意,找了好半天,晟时在人群中逐渐茫然,盛典上人山人海,宛如大海捞针。
他只能放弃地返回展馆。
回到他们的游戏展台,休息室里仍然只有叶副官守着,苏哥还没回来。其他人也没回来。
叶副官细心察觉晟时一脸意兴阑珊,关切问:“碰到了什么事吗?”
晟时倒了杯水,大口喝光,倒在沙发上喘歇片刻,千头万绪回想阿五身上细枝末节,他与简邵真发生冲突的每一丝细节,忽然说:“叶副官,你的情绪探知能力,可以同时探知周围多个人吗?”
叶副官解释:“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高级。我能感觉到的,是被我限制在一定距离范围内的情绪波动。如果只和你一起,那么我感觉到的,必然是你的情绪。而且,必须情绪波动剧烈到一定程度,我才能感知到。”
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就无法锁定阿五了。晟时感到可惜,但仍然还是问:“之前,那个阿五在的时候,你有什么特别感觉?”
叶副官:“这……我这个能力会侵犯人**,所以,没有军令,我不会探知别人的情绪。”
叶副官顿了顿:“不过,那个阿五的气息,一看就不太简单。身上有血气,很淡,但我能闻到。”
晟时拧了下眉:“他受伤了?”
叶副官斟酌着:“他身上的信息素气息太干净,但我认为他不是Beta。”
晟时陷入困顿的思索,更多是感到精疲力竭的放空。
过了一会,苏哥来了电话。
晟时接听,只听苏哥在电话里隐秘而很轻地说:“我找到阿五了。”复杂的言语意味中,逸出一声叹息,语调微沉,“需要你来一下。”
地点在一间十分难找的仓库。
那是一个用来暂时收容每日产生的大量废品的垃圾仓库,内部颓败的情景与外面绚烂喧嚣形成光与暗两面。除了定时过来卸货的清洁工,不会有人靠近这种地方。
也不知苏哥怎么会想到,找到这种地方来。
晟时走向仓库深处,在一片阴影角落里,看到一道人影站在那,干净的黑绸衬衫反射出一点暗暗珠光。那是苏哥。
而就在他脚边不远,地上躺着一个人,靠几只破纸箱支撑着上身,宽大兜帽盖脸,衣服乱糟糟,衣料下露出一条骨骼清瘦的手臂,几道血痕蜿蜒而下,在堆叠铺地的凌乱衣服边快汇成一小片深色水洼。
晟时怔了怔,脚步顿住。
苏哥转身看了看他,神情有些焦躁,但又看起来十分平静。
“他好像伤得不轻。枢家卫兵还在到处搜寻他,我雇他帮我送货,如果被那些卫兵带走,恐怕我也要惹上麻烦。”
晟时冷静思索,问:“你对他身份了解多少?他似乎有多个身份名字。”
苏哥困苦摇头,声音里微带干涩轻颤:“朋友介绍的,我也没想到雇用前,应该先做一下背调。这下真是麻烦了,我还和他聊过很多乱七八糟的话题……”
昏暗光线中,苏哥似乎撇了撇嘴。
晟时猜想,从以往苏哥和晟大少的聊天记录看,苏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大学生,对精神力武器和游戏有浓厚兴趣的电竞迷,日常还聊过机甲设计、艺术画展、追星等话题。和晟大少兴趣重合度颇高。
虽然苏哥看上去还算镇定,实际内心恐怕手足无措,心乱如麻,被吓得不轻。
晟时毕竟年长,沉稳而果断道:“这样吧,我先把他带离会场,先回酒店处理他的伤势。我应该有办法可以带着他,顺利通过会场出口的检查。”
苏哥迟钝地缓缓才反应过来:“啊,麻烦你了。”
晟时又说:“你先回展台吧,和其他人留到闭馆以后再离开,先不要跟他们说阿五的事。”
苏哥顿顿地点头:“嗯,好。”他突然喉咙干涩地说出奉承的话,“不愧是晟家大少爷,还是你有办法。”
晟时蹲到地上的阿五身边,阿五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神志还清醒着,只是似乎身体动不了,呼吸沉重而混乱,但感觉到晟时靠近查探的视线,便立刻开口说:“谢谢你……我能,自己走……”
他非常强硬,戒备心也很高,推开了晟时要搀扶的手,摇摇晃晃,攀着纸箱,总算努力站了起来。
他扶着堆叠的箱子,缓了一会,似乎更清醒了。
苏哥应该有许多话要问他,却没开口,不知是不是已经慌了神,无法思考。
晟时联络了叶副官。
他们约定了碰头地点,叶副官把车开到那,晟时把阿五塞进车。苏哥先回了场馆。
之后抵达酒店,并没遇到阻碍。叶副官的军官证就是一切通行特权。
盛典期间,路上设置有多道检查口,但叶副官的车有军用登记编号,所有闸口都对他们轻易开放。
这时候,晟时不禁想,要不是他是一个穿书者,身背给主角们创造感情幸福圆满的使命,忽然捡了个来路不明、从头到脚都很可疑的陌生人回酒店,绝对登月碰瓷背锅。
这个阿五,显然是个麻烦家伙,身上不知隐藏多少坑。
一个宅家孤僻安稳写书的小说家,杀个鱼见血都要直皱眉,却要处理这种染血的棘手事,晟时简直哭笑不得。
阿五的伤是枪伤,造成伤口的武器是使用金属制子弹的普通警卫配置枪。
何医生留下了一大箱子医药品,为防晟时忽然遭遇什么凶险,他手里的药品都是顶级特效药,叶副官翻出治疗针、止血针、强效营养针、止痛针、抗生素针,一通打下去,效果感动,阿五很快呼吸平顺。
看起来在晟时世界需要十几小时大手术的治疗,半小时就搞定了。
叶副官说他从军,学了点军医技术,操作沉着熟练,手稳而细致。晟时帮不上手,就在一旁清闲地看着。看治疗相当顺利,他还去倒了杯柠檬汁提神。
这个阿五相当硬骨头,叶副官用手术刀切开皮肉,探入血肉组织深处取子弹,再缝合,他竟咬着牙一声不吭,神色也相当沉稳淡然。
叶副官显出了职业军人对秘密的心无杂念,从头到尾没多问,只专注做好手上的事。
但他们解开了阿五身上的衣服,赫然看到阿五颈部和左臂上扣着细细金色环,环上刻有条形编码。
晟时不知道这是什么,以为是小说里出现过的抑制环,但从叶副官隐晦微妙的表情看,似乎不是这样。
阿五沉默寡言,不管晟时问什么,都不作答。
他还有些发烧,但精神恢复得不错,躺在床上,幽深眼睛空茫望着房间露台外,被盛典会场灯海映得热烈绚丽的天空。那份热闹,却被玻璃般脆弱的眼隔绝。
晟时的目的就是搞清楚阿五是什么人。
既然撬不开本人的嘴,他只好不客气地问叶副官:“你知道他戴的这两个金属环,有什么含义?”
这一句,令躺成尸体,视死如归的阿五眼睫一动。
叶副官皱着眉,表情管理十分专业的脸上,透露出几分难言的抵触,叹道:
“这个环,代表他是侍奴。”
叶副官重重叹气:“在某些星球上,有这种买卖。以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为主,他们签下契约,在侍奴交易会登记,然后成为规训营的学徒。每个季度有一次展示宴会,有买家看中,可以把他们买走。有一套侍奴交易法,规定买主在使用期内,可以任意处置侍奴。侍奴不具备财产拥有权,一切属于买主。”
“不过,虽然是侍奴,但不一定和买主发生那种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有些侍奴经过买主培养,能得到去学校学习的机会,改变自己原来的阶层,获得中等住民身份资格,买主会为他们提供就业机会。”
“这些侍奴,本来都是最低等的红名身份,无定居籍贯,流民出生。有些星球上,十几岁的孩子就会杀人放火,有过囚星记录,就无法正常参加学校考核,就业。成为侍奴,也算是一种偏门出路……”
叶副官看着阿五的眼神,变得警惕:“侍奴都是有案底的,而且会帮买主干脏活,追查起来,恐怕有厚厚一叠蹲牢狱记录,最好别掉以轻心。”
尽管这样,叶副官仍没问晟时为什么把阿五带回酒店。
阿五静静听叶副官的陈述,依然不吭声,好像并不想为自己辩解。
不过,阿五是这种身份来历的话,应该就和小说主角们无关了。
晟时莫名松了口气,想着今晚就让阿五在酒店休息吧,明天联络苏哥。
全身松懈下来后,疲劳感上涌,他去洗了个澡,胃口也恢复了。
刚从浴室出来,拿着酒店菜单,问阿五要不要吃点,顾星痕这时回来了,进门就撞见晟时坐在床边,裹着浴袍,头发微湿,一身水汽香氛地把菜单送到阿五眼前,逼他点菜:“你必须吃点东西!”
语气严厉激动,额前头发上落下一滴水,落在床上那人粗糙衬衣打开,露出的那片色气莹莹的锁骨上。
顾星痕:“……”
我不在,老婆和家都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