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了吗?”
盛斯洋把手里的外送手提袋递过去,谢钧瑜看了一眼,袋子上印着的商标来自一家历史悠久的早餐,很有人气,早上六点营业,老头老太太们能从四点半开始排队。
他接过袋子,转头对巴巴望着这边的晏澄说:“晏总,你的早餐来了,斯洋哥给带的。”
盛斯洋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压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我是给你带的。”
“我吃过了,”谢钧瑜回头朝他弯弯眸子,“正好晏总还没吃呢,谢谢啦。”
谁管晏澄吃不吃,没吃拉倒饿死最好。一想到自己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限量居然要便宜晏澄,盛斯洋的心里就起了点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悲怆。
晏澄那边脸色也不好,千算万算他也没想到盛斯洋睡了他老公之后,不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厚颜无耻地登门入户献殷勤——
“你来干什么?”
看到晏澄面色森然,如临大敌的样子,盛斯洋嗤笑一声,炫耀似的一挑眉:“小瑜昨晚发消息给我,要我过来帮他搬行李。”
炫耀完便不再理会前者,专心同谢钧瑜说话,温柔得跟刚才仿佛不是一个人:“东西收拾了吗?我可以来帮忙。”
自从医院一别,已是多日未见。
盛斯洋频繁地做噩梦,上辈子的记忆与在宾馆那一夜留下的印象不断交错,他醒来时总是冷汗涟涟,害怕谢钧瑜如同上一世那般消失不见。
捧着手机想与对方联系的时候,又会想起对方那日在医院冷淡的眉眼。生怕自己会惹小瑜不开心,只能强忍着再见对方一面的冲动。
越等越绝望,他几乎要以为谢钧瑜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自己,没想到昨天晚上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信息。
小瑜说他和晏澄在谈离婚的事了,想先从晏澄的房子里搬出去。
一整晚的辗转反侧不必多言,盛斯洋起了个大早,在别墅区附近徘徊再徘徊,掐好了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终于上门按响了门铃。
谢钧瑜把早餐放到晏澄面前的桌子上:“你先吃,等你忙完我们再说协议的事,我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我不吃。”晏澄全身心地表示对这份天降早餐的抗拒,站起来,把工作搁到一边:“你要搬走……去哪儿?”
他又看了一眼盛斯洋,抵了抵牙,低了头对谢钧瑜小声说:“能不能不要让他进我们的家。”
这就是晏澄的房子,让不让人进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要是他真铁了心不想见盛斯洋,大可以喊物业保安过来把对方叉出去。
主角受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点。
谢钧瑜自觉把人看得透透的,没搭理晏澄,招呼盛斯洋:“斯洋哥,你在客厅稍等会儿,我东西不多,收拾得很快。”
被谢钧瑜无视了个彻底,晏澄心神不宁到已经没工夫管盛斯洋了,他跟在谢钧瑜的身后,亦步亦趋,一直跟到对方的房间门口。
谢钧瑜算盘打得很好,自己先溜,留主角攻受在同一空间相处,从小的相识,总能聊两句吧,但晏澄现在跟着自己,还一脸小鸡崽找妈妈的表情是要闹哪样?
他扶着门框,无奈道:“别跟了。”
“你要走,”晏澄恍若未闻,喃喃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儿和你没关系,晏澄。”
“怎么没关系!”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晏澄对谢钧瑜的冷漠几近崩溃:“五年,我们结婚结了整整五年了,不会因为离婚,过去的五年就不存在!小瑜,你对我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吗,不想和我扯上一点关系,你就这么、这么恨我?”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质问站不住脚,惨然着退了两步:“不对,不是恨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对不对,我对你没有意义了,是吗?我……我真情愿你能恨我。”
恨是多浓烈的感情,要是小瑜愿意恨他也很好啊,他连爱都不奢求了,他只求对方看着他时眼中能有情绪划过的涟漪。
“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对你很坏。”晏澄望着谢钧瑜的侧脸,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后者的脸庞上。
闪回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迟到的内疚如今也并不能力挽狂澜:“你那时候……有没有恨过我?”
谢钧瑜握住晏澄的手腕:“你那天发烧了,我不能怪你。”
晏澄怔怔地望着对方。
他希望谢钧瑜恨他,现在发现明明是自己更恨谢钧瑜的体面。
就非要这么折磨他吗?
“昨天的条件,我是不会变的。”谢钧瑜的眼神此刻温和而包容,晏澄有些受不了地移开了视线,压抑着喉头的颤抖:“你就是要永永远远和我扯上关系,永永远远忘不了我,小瑜。”
简直就像是诅咒。
母亲说他从小就任性,以前觉得是对方的偏见,现在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就是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人。他不可能痛痛快快放手的,小瑜想摆脱他去寻找新的生活,他偏要谢钧瑜记他一辈子。
为此他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去死。
死亡的念头甫一出来就吓了他自己一跳,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深知自寻死路是罪恶,他绝不能步他那个懦弱的父亲的后尘。
但是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最畅快的报复?
他出格地想了一会儿,到底把这种念头按了下去。
两人在房门口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谢钧瑜不想再耽搁,叹道:“都是你的财产,你有处置权。可以走了吗?我还要收拾我的东西。”
晏澄钻牛角尖,他才不要陪着一起钻,大不了转手卖了,等和小璟去了另一个城市,也能有立身之本,不至于太过束手束脚。
住了五年,个人物品积累起来也不少,谢钧瑜趁着收拾的空当掏出手机想看之前发给导师的论文有没有回复,导师没回话,倒是有其他人找他。
许闻逸给他发了一个天蒙蒙亮的图片:等你一整晚,还没把我甩了吧?
他回了个句号过去。
许跃:前天状态不太好,吓到你了吧小瑜,不好意思[小狗哭泣]
谢钧瑜回了个[小狗抱抱]的表情包。
许跃的状态一瞬间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谢钧瑜等了会儿,对方什么消息都没发来,索性退了出去看下一条未读。
谢钧璟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学校已经迎来了暑假,谢钧璟也从宿舍回了家,他们父母留给他们最后的遗产,再走投无路谢钧瑜也没想过要把它卖掉。老旧居民区的筒子楼,承载了兄弟二人太多太重的回忆。
谢钧瑜柔和了神色,打了个电话过去。
“小璟。”
电话对面的人喊了声“哥”,随即有些迫不及待:“你昨天说要回来住,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就回了。”
“好,那我去把床上的四件套都换成新的。你要我去接你吗?”
光是想都能想见谢钧璟在电话那头的快乐神情,谢钧瑜嘴角噙着浅笑:“不用你接,在家等着给你哥开门就行。”
谢钧璟又叽叽喳喳说了一通,最后轻声问道:“哥,你是不是和晏澄离了?”
晏澄真的很招人烦,往年寒暑假他都会回家,但谢钧瑜就得待在那栋别墅里,也就趁着晏澄不在的时候能回来陪他一两天。要是晏澄提前回来了,对方就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往他哥手机上打,神经病一个。
也就过年那几天,晏澄要去应付长辈,谢钧瑜能回家陪着自己。
如果他哥和晏澄离了婚,那真是再好不过,从此,世界上就再没有外人能拆散他们两个了。
“对,快签字了,之后还要去办个离婚证。”
耳畔就是谢钧瑜的声音,传过来时好像有像羽毛一般柔软而轻飘飘的东西一下下拂着他的心脏,谢钧璟把大半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听着他哥的声音,幻想自己正在哥哥的怀里做坏事。
这样子做实在是胆子太大,他担心自己露馅,一只手动作不停,另一只手则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好,那我在家等你,我会乖的。”
一听到自家弟弟拉长了尾音说话,就知道此人正在撒娇,谢钧瑜笑道:“都多大人了,还卖小孩子的乖。”
谢钧瑜的笑声低沉,仿佛那点气声是擦着他的耳廓笑出来的,谢钧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被谢钧瑜吹了一遍,一时之间经不起更多的撩拨,他捂着自己的嘴,等脑袋里的烟花放完。
小心翼翼地平复好了呼吸,失焦的视线怔怔望着天花板,他把手机拿近:“哥。”
“嗯?”
“早些回家。”
“好,我知道。”
和弟弟通完电话,谢钧瑜自觉心情好了不少,继续收拾房间的物品。
他收拾行李主打一个舍断离,能不要的就不要,只把自己的必需品拿走,快要收拾完时,在书桌的角落看见了之前生日时许闻逸送他的那个项链。
只是一个装饰品,也可以被归为可以丢弃的杂物一栏,对方送他的小东西实在数不胜数,说不定连本人都不记得有送过他这条项链。
但谢钧瑜忽然就想起在电影院时对方看着自己的那副神情。
只是片刻间的恍神,这条项链便逃过了被丢弃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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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