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氏的法律顾问按时下班,正满怀期待打算度过一个闲适的夜晚,被一通急电召唤至老板家,理由是要和伴侣离婚。
两口子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要在下班的时候离婚,能不能等到她正常上班的时间再闹呢?
好在老板是个大方的老板,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很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在这份离婚协议中为自己的雇主争取最大的利益。有钱人嘛,总是擅长毫不留情地踹掉现任,能体面结束的反而是段佳话。
……
“房产、车辆都归谢先生名下,同时将您手中所持有的百分之四十的晏氏集团股份自愿赠与谢先生,是这样吗?”她推了推鼻梁上滑落了一截的眼镜,隐藏了惊讶的眼神,用职业的语气为雇主做最后的确认。
原剧情里自己基本上是被扫地出门,狼狈无比,哪里有这样的待遇。被之前的幺蛾子整怕了,现在一偏离原剧情他就觉得不对头,谢钧瑜越听心越沉:“晏总,光是您给我和小璟提供这么多年的经济支持,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更何况实际上给的还不止那些。再多的,恕我不能接受。”
“可是你需要,”晏澄望着他,眼睛里蒙着自嘲的雾气,“多一点资产就多一分底气,别再被别人给出的蝇头小利骗了,小瑜。”
“如果我真的需要什么,我可以自己去挣。”谢钧瑜蹙眉:“我也没那么好骗。你的东西就是你的,我不要。”
晏澄的嘴角几乎被他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
气氛很紧张,法律顾问说得好听,也不过是一介打工的高级牛马,神仙打架凡人也很怕被波及,律师适时开口:“此处如果有争议的话,二位还要再商量吗?”
“要。”
“不需要。”
异口不同声,二人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肯退让。
末了,还是晏澄先退了一步:“好,那就再商量。拟协议的事先不着急,吕律,你可以走了。”
吕律师松了口气,如蒙大赦般踩着高跟鞋噔噔远去。
律师一走,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又凝固起来,晏澄端起水杯润完喉,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他撑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钧瑜:“小瑜,你看,拒绝我有什么好处吗?现在又只能和我多存续一天的婚姻关系了。”
既然谢钧瑜郎心似铁,那就遂他的愿好了。晏澄幼稚无比地想,这可不是自己故意使坏,是小瑜自己不肯答应。
谢钧瑜冷着脸道:“没事啊,五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晏澄去看窗外的天色,已经黑得透彻,月色雾蒙蒙的,笼罩了一层纱幔,天际中缓缓飘移着厚重云朵。
“这么晚了,你走到哪儿去?”
“回去找闻逸啊,他还在等我。”
强撑的从容坚持不过半刻,见谢钧瑜是真的要走,他从沙发上站起,快走几步挡在对方面前。
嗫嚅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晏澄意识到命令式的要求已经对谢钧瑜无用了。他的丈夫再也不会无限包容他的每一个小情绪,对方已经厌烦了他们的婚姻,厌烦了……他。
睫毛上下轻扫,彻底出卖了主人的紧张,晏澄垂着眸子:“你的房间每天都做了清理,东西我都没动过,今晚就留在家里,行吗?”
谢钧瑜深深望了晏澄一眼,眼底情绪莫测:“晏澄,这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晏澄眼睛微微睁大,仿佛不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
半晌,他艰难地开口:“这里不是,还有哪里能是,许闻逸那里吗?”
许家人究竟给小瑜下了哪门子的迷药。
那种要把五脏六腑都烧焦的嫉妒情绪又一次弥漫上来,牢牢摄住自己的心脏,呼出的气息像是火焰,晏澄觉得自己的喉头有股似有若无的铁锈味。
“离婚归离婚,你也不能……”
话到这里打止,晏澄忽然意识到他和谢钧瑜一旦离了婚,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他们没有一个可以维系关系的枢纽,断了就是断了,如果不塞给对方一些和自己有关系的东西,他们以后就是彻底的陌生人。
谢钧瑜从始至终都知道,所以他什么都不要。
不要自己给他的一切,他就是想和自己划分出一条楚河汉界,与自己彻底成为陌生人。
耳边又传出嗡鸣,脚下忽然失了支撑,晏澄死死撑握着桌角,让自己勉强站定。喉头的铁锈味愈发浓郁,他努力咽下血的味道,眼前一片模糊。
泪水晕染了眼前的景象,谢钧瑜表情也因模糊而消融了那份冷硬,他靠近对方,想去触碰,又害怕对方会躲开。
手指摩挲了一下,正想着自己还能说点什么挽留,猛地一道白光闪过,约莫过了三秒,雷声滚滚而至,紧接着是一阵要将天地颠倒的倾盆大雨。
晏澄看了一眼窗外,滂沱的大雨,风雨中左右飘摇的花草树木。
他的嗓子喑哑:“下大雨了,小瑜。”
*
躺在熟悉的床上,谢钧瑜望着天花板出神,心想不能让事情僵在这里。
晏澄都已经同意离婚了,他不能让岔子出在自己身上,拼图到底还缺了哪一角?
原剧情里,他最后把晏澄关了起来,后者留了一手联系到了盛斯洋,主角攻亲自上门把人救了出来,顺便把他也好好教训了一顿,最终,自己被按着头签下了离婚协议。
晏澄在,他在,缺了……盛斯洋。
有没有搞错。
谢钧瑜捶了一下枕头。
他勤勤恳恳努力推剧情,想方设法为主角攻受培养感情创造条件,结果盛斯洋一点都不按照原剧情的发展来就算了,自己还在关键时候行差踏错把对方给睡了,这简直是人生一大污点。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联系对方,但现在拼图少了一块,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他不能再浪费时间。
和许闻逸在一起被晏澄发现,对方就会同意离婚,那么要签离婚协议,是不是就非要所有的关键人物到齐才行?
试一试吧,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也能让主角攻受多相处会儿。
谢钧瑜真觉得自己有点为主角攻受的未来鞠躬尽瘁了。
给盛斯洋发了消息就把手机丢到了一旁,今天实在太累,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半夜忽然感觉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这段时间许闻逸黏他,总是半夜要来贴着自己,他便顺手揽住了对方的腰,警告道:“许闻逸,别乱动。”
身边人静了一会儿,折腾得更加厉害,似乎试图把他弄醒。谢钧瑜本来就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睡眠不足脾气不好,皱起眉“啧”了一声,一巴掌拍下去,对方又老实了。
一夜无梦,谢钧瑜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身边人的侧颜,他先是思考了一会儿自己在哪里,记忆回笼,眼前人的眉眼终于由陌生化为熟悉。
两个人分明都走到了离婚的地步,怎么早上还能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不能吧。
谢钧瑜有些头疼地叹气,小心把自己的胳膊和腿从晏澄身上移开,轻手轻脚地起床,以为自己万无一失了,却在即将离开床的时候正好汇上了对方的视线。
晏澄看着他:“早上好。”
谢钧瑜:“……”
以前都是自己去晏澄房间睡的。一开始是睡完就离开,后来偶尔也会留宿在对方房间,多半是晏澄说别走,他就点点头说好,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对方主动跑到自己床上的情况。
但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发生了。
在确信自己脑海中没有多出一段记忆后,谢钧瑜问道:“你昨晚梦游了吗?”
不然对方实在是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啊。
谢钧瑜的神情困惑又认真,晏澄顿了顿,错开了视线:“没有梦游,雨下得好大,我想来找你。”
谢钧瑜眼神微妙:“想来掐死我?”
“……我没这么想过。”
在谢钧瑜口中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晏澄确实是有点想掐死对方,但到底舍不得,后面对方一巴掌把自己打老实又睡熟过去,留他自己一个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过去谢钧瑜和自己在一起时从不这样,没脾气似的,总是扮演一个最完美的恋人,他也陶醉在对方给予的这份爱里,从没思考过对方是不是也会有不高兴的时候。
……就是因为这样,小瑜才会想着离开自己吧?
现在说后悔也晚了,毕竟人生没有重来这一回事,他甚至为了把人留在身边,丧权辱国到连对方要离婚都答应了。
抿了抿嘴,晏澄知道今天也依旧要讨论那该死的离婚协议,协议里字字句句都是在说两个人分开之后要如何如何,可他根本就不想和谢钧瑜分开。
起床后洗漱,过程中谁也没提昨晚不欢而散那回事,就像两人之间从未出现间隙一样。
或许小瑜回心转意,不想和他离婚了?
晏澄试着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在看见餐桌上只有一份早餐时,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乐观。
他幽幽地看着谢钧瑜。
对方的视线太强烈,谢钧瑜想无视都做不到,他吸了一口面条,很不走心地关切道:“我之前不在的时候你都不吃早餐吗,没饿出胃病来吧?”
他走进厨房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给晏澄做一份,但是又觉得这样划不清界限的行为会显得自己很没底线,遂放弃了行动。
晏澄有点窘迫于谢钧瑜的揶揄,知道对方不会像以前那般照顾他,低了头,默不作声地去冲了杯咖啡。
离婚事宜稍后再议,公司事务的优先级排在前列,晏澄喝着咖啡,精神根本无法集中在视频会议上,总是时不时去偷瞟不远处的谢钧瑜。
他居家办公向来是在书房,今天却一反常态待在了客厅,原因无他,自然是为了多和后者待在同一空间。
晨会简短,结束没多久,玄关传来门铃声。
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他记得自己没有和吕律约这个时间点见面。
谢钧瑜去开门,朝着门口一笑:“来这么早?”
小瑜在和谁说话?
晏澄有点茫然,在抬头看清来者的一瞬间,手里攥着的鼠标好悬没直接砸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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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