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淩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自己身上,这次停留的时间似乎格外长。
不过许淩音自己心态很好——不会就学嘛!明天找村里人请教一下生火技能不就得了?刚穿来,总得有个学习过程。
她从篮子里掏出几个野果,随手扔给陆沨遥两个,自己拿起一个默默啃起来。
又酸又涩,好难吃。
但为了活命,必须咽下去。
这一夜格外漫长。许淩音蜷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望着从破屋顶漏进的月光,心里默默流泪: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
第二天醒来时,陆沨遥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正要起身,却发现篮子里多了些新鲜的野果。她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明白这大概是陆沨遥留下的谢礼。
看来这人,倒也不是真的冷酷无情。
许淩音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她环顾这间破败的屋子:灶台积了厚厚的灰,一两只碗和铁锅散落在旁,一张小木桌,一块硬床板,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看着眼前这番光景,她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现在还是夏天,勉强能熬过去。可等到秋风一起,寒冬来临,她怕是真的要冻死在这里。
在感化陆沨遥之前,她得先把自己的日子过下去。
说干就干。她站起身,决定今天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找村民学会生火技能!
许淩音寻到张婶家,刚被热情地迎进门,就瞧见张伯正坐在榻上。见到她来,张伯瓮声瓮气道:“你这婆娘,自家米缸都快见底了,还总往外撒粮食!”
张婶把许淩音往身后一挡,回嘴:“饿着你了还是短着你了?”
“那粮食不都是我起早贪黑种出来的?”
“我没下地干活?我没操持?”
眼见老两口要杠上,许淩音连忙插话:“张伯、张婶,我今天不是来借粮的,是特意来学生火的。”
“学生火?”张伯眯起眼打量她。
张婶也愣了:“音丫头,你这是要作甚?”
许淩音诚恳地说:“这些年来,我全靠乡亲们接济过日子,特别是张婶您没少照应我。这些天我琢磨着,总不能一辈子靠别人,得学着自个儿把日子过起来。”
老两口对视一眼,张婶欣慰点头道:“你有这心思就是好的。”
许淩音跟着张婶正要往灶房走,院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小伙闯了进来,声音急切:
“爹!娘!咱家那头黄牛从昨儿个起就不吃草了,肚子胀得跟鼓似的,精神头也没了,蔫蔫地趴着,该不是要不行了吧?”
榻上的张伯一听,立刻坐起身:“什么?”他趿拉着鞋就往外走,“快带我去看看!”
许淩音认出这小伙是张婶的儿子张苍维。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她心念一动,拉住了也要跟去的张婶:“张婶,我能跟着去看看牛吗?”
张婶虽觉奇怪,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点头:“成,那你跟来吧。”
牛棚里,黄牛无精打采地卧在干草上,腹部明显鼓胀。却只见张伯一人看着它犯愁,见许淩音也来了,他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啥?”
许淩音没答话,走近细瞧。只见牛鼻镜干燥,全无正常该有的湿润,看着还有些呼吸困难。
她凝神回忆,想起曾在一些古代农书杂记上看到过类似记载,心中有了几分把握,便试探着开口:
“张伯,我在杂书上读到过,牛若不吃食、腹部胀气,或许是得了‘肚胀之疾’。书上说,可以找些新鲜的紫苏,捣出汁来给牛灌下去,有时挺管用。要是找不到紫苏,用萝卜籽炒熟了磨成粉,兑水灌服,也能帮着消食通气。”
“你读过书?哼,少在这儿胡诌!”张伯压根不信,语气满是怀疑,“我的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
连一向维护她的张婶也面露难色,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音丫头,这牛可是大事……走吧,婶子先教你把火生了。”
许淩音理解他们的不信任,但看着黄牛痛苦的模样,实在不忍。情急之下,她只好搬出一个人来:“张婶,您信我!这法子……这法子其实是陆沨遥告诉我的。”
“陆家那小子?”张婶果然愣住了。
“嗯。”许淩音硬着头皮点头,“我没读过书,可他读过啊。”
村里人都知道,陆沨遥那早已过世的祖父是个秀才,是从外地搬来的,陆沨遥是村里唯一正经念过书的年轻人。
许淩音虽不知这具体渊源,但她记得书里提过陆沨遥通文墨,而且以他那冷清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在意自己这种小人物借他的名头说这点小事。这么一想,她心里反倒踏实了些。
张伯依旧将信将疑:“那陆家小子眼睛长在头顶上,平时跟谁都不言语,你能跟他说上话?”
许淩音张口就来:“也是凑巧,昨天他不是帮张婶给我送饭嘛,不小心落了本书。我捡起来时正好看到那一页,觉得好奇就问了他两句。他就算再不爱搭理人,我问他书上的东西,他总不好一个字都不回吧?”
正当几人僵持不下时,张苍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爹,娘!我问遍了,兽郎中不在村里,说是前几日出门了,得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这下,张伯和张婶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宿主,真是天助我们也!】系统在许淩音脑海里小声欢呼。
果然,张婶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牛,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的许淩音,终于下了决心:“这牛都拖了好几天了,再等下去怕是真不行了。兽郎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就……就按音丫头说的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儿子,你快去地里找找,看有没有紫苏!”
张苍维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张伯重重哼了一声,看着许淩音:“要是我的牛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你别管他,”张婶重新拉起许淩音的手往灶房走,嘴里忍不住念叨:“你这丫头,从前灶台边都不沾的,哪知道生火的门道。看好了——”
她利落地引燃灶火,又取来个浅腹陶盆,从灶膛里夹出两块烧得正旺的木炭小心铺在灰堆上,转身递到许淩音面前:“你家没火石,就得这么借火。端稳当,走慢些,用手护着别让风扑灭了。记着一口气到家,别耽搁。”
见许淩音郑重地接过火盆,她又补充道:“回去先把干草引燃,夜里封火时记得留两块红炭,拍实灰埋着。明早掀开灰吹两口气,又能接着用。”
许淩音眼眶发热,端着温热的火盆,感激道:“我都记下了,多谢张婶。”
“记着把我家盆还回来!”张伯追到院门口。
“我知道了!”许淩音扬声道,脚步不停。
许淩音从来没觉得一个盆有这么重过,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眼睛死死盯着盆中那几块红炭,生怕一阵风来就把这希望给吹灭了。
好在张婶家离她那间破茅屋不算远,总算是平安到了家。
她按照张婶教的,先把炭块小心地倒进灶膛,又赶紧拾来一把干草,跪在灶前轻轻吹气。一次、两次……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接着“噗”的一声,橘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跳跃起来。
“成功了!”许淩音忍不住欢呼,看着灶膛里越来越旺的火光,心里像是也被这温暖点亮了,“221,我成功了!”
【恭喜宿主解锁“生火”技能!宿主简直是我带过的最厉害的一届!】221适时出现,语气里也带着雀跃。
许淩音仔细地把火种埋好,这才开始清洗那口锈迹斑斑的铁锅。
她把锅架在灶上,倒入清水,重新生火,看着水汽渐渐蒸腾,最终翻滚出气泡。
她舀起一勺热水,小心翼翼地吹凉,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竟让她莫名眼眶发热——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喝到的第一口热水。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接着她把洗净的野菜丢进锅里,满心期待地等着。待煮得烂熟后,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没有油盐调味,野菜的涩味在舌尖挥之不去,竟比昨日的野果还要难以下咽。
许淩音皱着脸咽下一口,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光,眼神又坚定起来。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往后的路,一定会越走越顺的。
许淩音没忘记要去还火盆,只是……
她抱膝坐在屋内不多的一小块干爽地方,面前生着的火堆噼啪作响。抬头望着从茅草屋顶各处渗漏下来的雨水,滴滴答答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她终于体会到了杜甫那句“床头屋漏无干处”。
“221,你以前的宿主也像我这么惨吗?”她忍不住问系统。
脑海里传来221略带歉意的声音:【您是221服务过的第一位穿成农女的宿主呢。】
许淩音叹气,忽然对原主生出了几分敬佩——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十几年,实在不易。
幸好这是夏天,白日里倒不觉得冷,可等到夜里就难说了。她望着门外连绵的雨幕,默默祈祷这雨能在天黑前停歇。
正当她和221闲聊打发时间时,221突然警报:【宿主注意!目标人物陆沨遥在附近!】
许淩音愣了,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来干什么?
许淩音起身开门,发现陆沨遥果然站在雨中。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成帘,手中依旧提着一个食盒。
许淩音第一反应是:中了毒都能硬扛过来,命真够硬。随后才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该不会又是张婶让你给我送饭吧?”
不应该啊,她明明已经跟张婶说过要自己做饭了。
陆沨遥没有回答,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屋内那堆火上。
许淩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怕他误会自己昨日说谎,连忙解释:“这火是今天刚去张婶家借的,我才学会生火。”
陆沨遥沉默着将食盒放在门内干燥处,目光在漏雨的屋内扫视一圈,最后将手中的伞也轻轻放在了地上。
他转身正要走入雨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
“音妹妹——”
许淩音与陆沨遥同时转头,只见张苍维顶着斗笠从雨中小跑而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