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乐之,你觉得我现在能打赢那沈临聿了吗?”
半个月前我就将我自己领悟的一套棍法教给了末药,这半个月来,她倒是一天也不曾偷懒的在练习着。
因着有那个底子在,所以练到现在到也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起码气势已经练出来了。
“你还想打赢沈临聿,你知道那是我都不得不要喊一声师兄的人吗?我都没信心能打过,就你?”
我现在才发现,白青囊真的给末药惯的,这丫头性格毛躁不说,还总有点异想天开,压根就是个坐不住的。
练半个月的棍就想着跟沈临聿那种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比。
看来第一次见面,沈临聿真的给她放了海量的水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现在去找他,发起第一次挑战,打不赢我就明天再去,一直去,直到有一天能打赢为止。”
如此宣言豪情壮志,一下叫我居然说不出话来了,不过末药似乎也没等要说话,声音还留在这儿,人已经窜出去了。
本来就因为沈临聿的来意而头疼无比,隐隐约约的危机感提示着我需要做点什么。
但是我却总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宗门里的那些事情我没有跟这谷里的任何人说,师姐那边,我还是不想给她多说什么,我不想她关注除了恢复养伤之外的事。
然而我的这般坐以待毙终于引来了事端,我低估了沈临聿的本事,不知是谁告诉他师姐的位置,让他寻了过去,看到了师姐。
就在我一知道此事时,我便急忙赶了过去,紧赶慢赶终于赶上,所以几乎是前后脚的距离,以至于我分明看见沈临聿面上的震惊。
以及那眼底处恐慌和不可置信。
因着这几个月的好生休养,加之我期间大掏银钱,让末药给我搞来的珍贵名药,师姐的嗓子已然全好了,连手脚都利索了不少。
我想起以前师姐除了修炼,最爱做的事便是舞剑。
所以特地找了质地轻盈的木头,给师姐做了一把木剑,且按照她以前爱用的那把剑给上了颜色,使之外表看起来很像真的。
而我和沈临聿到这木屋前时,便恰好看见师姐正在舞剑,熟悉的招式,熟悉的身姿,飘逸蹁跹的仿若还在千岚宗时。
然而我知道师姐只能舞那么几招而已,到了用力处,即便是木剑都会因突然失力而脱手,甚至于连带着脚步都不稳而跌倒。
可师姐每次都固执的要舞那最为用力的几招。
所以在视及师姐又要开始使那几招时,便绷直了身躯,在木剑脱手的瞬间便闪身到了她身前,接住她。
从彻底放手让师姐自己走路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扶过师姐了,无论步行还是舞剑,我都任由她跌倒再看着她爬起来。
也因此,师姐才能走到现在这步,从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到流畅走过药王谷,更甚至拿起了剑。
即便那是一把木剑。
但是沈临聿在旁边,我不想让他看见师姐跌进尘土里的模样,我不想让他看见师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模样。
我期待有一天师姐以最完美的姿态回到千岚宗,将曾经加之她身上那些冤屈和苦难,通通还回去。
而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
或许是没想到有人会突然接住她,掉进我怀里的师姐,愣住好几秒,继而在我身上轻嗅了两下后,像是终于确认了之后,突然就红了眼,伸手抓住我胸前的衣裳,黛眉轻蹙,咬紧了牙。
师姐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怎么了。
师姐曾是千岚宗最出色的剑修,一曲舞剑绝世无双,那是连已飞升的前掌门都赞叹不绝的。
可低头时,我却觉得师姐那神情,并不完全是挫败和萎靡,否则她不会如此用力的抓住我的衣裳。
无言中渐渐氤氲的眼眸,眼尾的淡淡嫣红晕染,叫我见之师姐眉目间的情绪,那分明就是委屈和勉强。
忽而脑中好像有什么闪过,兀的便叫我了然。
原来如此,是我忽略了,我顾着师姐的自尊心,一直想着让师姐自立自强,我是如此急切的希望师姐痊愈起来,所以我选择放开手,选择渐渐对她不多干预与过问。
我希望她觉得自己这一步一步的走下来,不是因为我的帮助,而是她自己的努力。
可是这样,无意间我还是将师姐置于孤立无援之地。
师姐醒来时,我几乎是天天都在她身边待着,我依旧跟她讲很多很多话,师姐的手心都叫我划得要生茧了。
可是在她能独立行走后,我在她身边的时间便很明显的减少了,加之后来教末药习武,防备着蒋子秋和沈临聿。
原来自上次来找师姐,已经是两天前了。
“我记得师姐你精通炼器来着,近来我想打几柄武器,师姐可否指点一二。”我暂时没管沈临聿怎么想,自顾地执起师姐的手指,写下这话来。
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师姐面上的情绪倒是消的很快,继续思索几秒,还是点点头。
“明日白青囊要上山采药,总归一直待在木屋里也不好,不如我们也一起去山上玩玩可好?现下正是好时节,到时我摘野果给师姐你吃。”
见师姐情绪平复,我想了想,或许带师姐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主意,但是师姐却有些迟疑。
“放心师姐,上山的路我都看过了,咱们又不到山顶去,我扶着你,走的上去的。”
劝慰着,我见师姐终于微笑出来,点了头,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麻烦呢。
可能未料及我突然抬头,沈临聿虽然还是那一派温润的模样,挑起眉故作疑惑。
可是我没有错过那眸底一闪而过的恼怒,那并非是他作为大师兄见到师妹和门下叛徒在一起的愤怒,反而像是,被人抢走了什么珍贵宝物的愤怒。
且那样的愤怒可以让我很清晰的感觉到,是直直朝着我而来的。
奇怪,真是奇怪?朝着我么?
“五师妹,大师姐为什么在这里?你?私自救了她吗?”
收起情绪的沈临聿连变得很快,三两步便行至我和师姐的面前,似笑非笑的模样,低头看我时,那眸底似乎闪过暗光,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底下却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私自?大师兄,我承认,对于宗门给予师姐的处罚,我认为过重了,为什么大家都仅听了小师妹的一人之言,便给师姐定下如此大罪?”
“我只与师姐相处了十余年,尚能看出师姐不是那般背叛宗门的人,你和师姐相处几十年,也不相信她吗?”
我故意放大了声音,以便离我如此之近的师姐能察觉到我在与人说话,继而我也在说话时,悄摸在师姐掌心写下沈临聿三个字。
始料未及的是,师姐在知道来人后,脸色确实一下沉下来,眉头紧蹙不开,踉跄的撑着我,站起身来。
“大师……”见师姐挣扎的想要站起,沈临聿伸出手来想要扶,但师姐却先开了口。
“沈临聿,师傅的惩罚我受了,宗门的放逐我也受了,活下来是我的命,我不欠师傅,也不欠宗门,于你,也再无半点关系。”
师姐的话是我没想到的,当然也是沈临聿没想到的,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师姐这番话,显然将沈临聿打击得不轻。
师傅当年带我们师徒前往魔域时,被魔族包围,九死一生,我也不曾见过沈临聿表情有半点变化。
可如今师姐这短短几句,却让他脸上温润的表情像是裂开一样,霎时就惨白了脸色,站在那里,好似连腰都挺不直了。
师姐拉着我回了屋子,她的脸色也很差,进屋坐在桌前,便不动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总觉得师姐和沈临聿之间的氛围,十分诡异,那种感觉怎么说,像极了话本子里苦恋女主的配角,被女主决绝拒绝的感觉。
但在宗门的那十几年里,我分明从未听说过沈临聿心悦大师姐这种话,甚至连风声气味都没有嗅到过半分。
且更诡异的是,这种氛围我似乎,并不陌生,我一定是在哪个时候感觉到过的,且就是最近不远的时间里。
只不过主角不是师姐和沈临聿就是了。
沈临聿很快也离开了,我看了看依旧没有动作的师姐,思索了一下,倒了杯茶水,放在师姐面前,靠近她的手边。
怔了一下,师姐拿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我见师姐面色稍微好些时,左想右想还是没忍住问了师姐“我记得师姐以前,跟大师兄的感情,还挺不错的。”
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师姐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
“他是楚江寒在我及笄带回来的第一个徒弟,可楚江寒向来是将人带回来便不管的,他算是由我照管长大的,所以那时候,情谊自然深厚。”
“只是,后来齐亦和贺瑛到来之后,沈临聿就变了。”
二师兄和三师兄的到来让大师姐认为,沈临聿性格的变化,是怕二师兄和三师兄抢走了属于他的关爱,可那时的大师姐照顾三人本就头疼,便就只能先找沈临聿好好谈谈。
可是师姐误会了,沈临聿从来求的就不是师姐对他那师姐弟般的关爱。
他心悦师姐,他想做师姐的道侣。
然师姐从来只将他当做师弟看待,半分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所以这就是师姐后来不断闭关闭世,也再不与我们多相处的原因,是吗?”
我竟想不到师姐不爱与我们亲近的原因是这个,且恰恰就是在我快入门拜师的时候,前面三位师兄都受到过师姐的照顾,就恰恰到我了。
到我前面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