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下自幼跟随齐王,深知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手下打心底不喜孟朝颜,盼着她能知难而退,最好再也别出现。
若是放在往常,但凡有丝毫不顺她心意的时候便会离开,可这次不一样。眼瞧着日头升高,人竟待在府外不走了。
呵,可真是见了鬼。
手下边胡思乱想边偷偷观察着眼前人神色,只见齐王握笔的手收紧,面上不显,心底必定是难过的。他沉默良久后冰冷开口:“不见。”
嘿,得嘞。
手下不由得一喜:“是,殿下!那属下这就去给孟姑娘传话。”
齐王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孟朝颜静静站在府外,垂着眼不知道想着什么。她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直直站在外面。身旁的马儿哒哒踏着马蹄,压抑着烦躁和不耐烦。
见里面有人出来,孟朝颜提着裙摆急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你见到殿下了吗?他知道我来了吗?知道我在来了的话,他……他怎么说?”
孟朝颜呼口气,忽然有些胆怯。
手下叹气,眼睛四处张望着挠头:“哎,您说这可真是不巧……孟姑娘,殿下公务实在繁忙,要不您看……您先回府,等殿下忙完了,我这边立即再找人给您去传话……”
那就是不愿意见了。
孟朝颜霎时间浑身像泄了力气,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扯出苦笑:“如今他竟不愿意再见我,只是相见都不愿了,也对,应当是我真的伤透了他的心。”
手下一脸为难道:“孟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您是知道的,殿下他一直把您放在心尖尖上……”
“是啊,从前如此,可是我又做了什么呢?只会一味地伤害他罢了。”孟朝颜带上了哭腔,“你是旁观者,你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殿下他还能够原谅我吗?”
手下换了幅神色,认真回:“属下不知。”
孟朝颜仰头,眼眶忽然变红,忽然泪珠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见人这样,手下顿时慌乱不已:“诶诶,孟姑娘你别、你别哭啊……你这要是让殿下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孟朝颜只觉得心口一痛。
过往纷繁记忆袭来,她早已做了太多错事。若是再给她机会,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我想不通,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前他便是掏出一颗真心待我,是我不懂珍惜……”
……
齐王府外发生的事很快传到沈流筝耳中。
孟朝颜对齐王的态度转变如此明显,如若不是刻意伪装,而是真的转变了心思,那便是说明系统出了问题。
系统失去了对人的控制。
那也就是说,所有被书写好轨迹的女子都将摆脱悲惨的命运,不再被控制,可以获得原本有的生活。
任何人不用生来便被当作垫脚石,为别人的狗屁前程铺路。
这是沈流筝一直在等的,她也很快会获得自由。
沈流筝抬头看,原本系统面板该在的位置,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海棠苑花开的很好看,随风拂动便送来沁人香气。她一个人托腮在窗户前,发梢垂在额角,唇色淡红,清澈眼眸像是藏了无尽思绪。
忽然,门窗外响起清脆敲击声,身形修长的黑衣男子像鬼魅一般出现,冷漠摊开手掌:“奖励。”
沈流筝稍稍挑眉,与他对视。
沈流筝眼底含着几分笑意,路无劫忽然移开眼睛,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目光瞥向另一侧,不知道在瞧着什么,耳尖白里透红,轻咳声道:“你要的船已经造好了,师傅也已经看过,跟你图纸上要求的别无二致。只要你想,那今日便能启程去金光岛。”
沈流筝猜到了他要说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造船一事,放在寻常工匠身上,至少几个月。可路无劫知道她的打算,精心琢磨,所以几个日夜都不曾停歇,连轴转也要把船给修好。
在此期间,他潜心琢磨许久,照着沈流筝给的图纸,甚至还加了几处自己的小心思。
他偷偷瞥见沈流筝眼底的诧异,嘴角不由得浅浅翘起。
“好好好,这些银票可都要收好了。”沈流筝拿出一摞早已备好的银票,牢牢塞在他手里。
路无劫沉默着将银票牢牢攥好。
沈流筝眉眼弯弯:“这么大的工程仅用了半月,效率很高嘛。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看起来都瘦了。”
瘦了?
路无劫微微皱眉,上下打量自己一番。
“这是在说谁瘦了呀?”骆席玉从长廊中匆匆赶来,裙摆扬起好看弧度。刚赶到的她只听到这一句,眼睛滴溜溜转,上下也跟着瞧了一圈身着黑衣的路无劫,“看起来倒不太像是瘦了,你这瞧着倒像是俊俏了些。”
骆席玉笑得奸诈。
路无劫向来是招架不住骆席玉的调戏言辞,脸色猛地涨红,立刻消失在原地。
骆席玉仰着脖子往上看,路无劫飞上飞下的功力让她羡慕极了。
“我的身手还是得练,什么时候能达到路无劫这种水平,爹爹才允许我跟他一起去边境。”
沈流筝转身回屋:“会有进步的。”
骆席玉嘿嘿一笑,跟着走进去,等瞧见了屋里的箱子,看起来像是要出行,便问:“流筝,你这是准备去哪?”
沈流筝声音清脆:“金光岛。”
“金光岛?金光岛!”骆席玉瞬间瞪大眼睛,几步便跨到沈流筝身旁,“我也要去,我还从来没去过,只听说过,流筝流筝,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骆席玉挽起流筝的胳膊,说话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她是真的想去,金光岛像是只能听却不能亲至之地,仿佛只是书中写的。
原来今日真的有机会亲眼瞧瞧。
沈流筝轻笑:“好啊,把想带的东西带好,看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今晚就走。”
骆席玉一把将人抱住,沈流筝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手抚上桌沿,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骆席玉脑子很灵光,金光岛据说是皇帝本人亲自允诺才能踏足,天机处负责看守,也是天机处为皇帝炼丹的地方。这样看,那就是和国师大人有关了,她问:“我好奇,若是国师大人珏知道我们偷偷去,会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非常的震惊?”
“不会。”沈流筝笑,“你手里的图纸,他早就看过八百遍了,还有一会儿要乘坐的船,或许他比我见得更早。”
骆席玉有些失望:“啊,好吧,真没意思,那他应该早就猜出来了,说不定就派人在金光岛上等着,把我们拦下来呢。”
“不行,拦下来,那可不就登不上去了。不行不行!”骆席玉脑补了诸多场景。
身旁的沈流筝眉眼含笑,可下一刻,她的眼神猛地凌厉起来。
她抬手抚上胸口,感到一阵阵心悸,四周的视线也模糊不清,就连骆席玉的笑脸也看不清了。
不对劲。
这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会是系统吗?但若是她,面板为何没有任何提示?
沈流筝嘴角用力,缓缓将异样压下去,没有展露任何不适,或许今日见了闻人珏,困惑便能解开。
……
船终于靠岸,迎面飞来的是振翅的飞鹤,远处水面波光闪闪泛着金光。
因为金光岛不允许平常船只靠近,所以此处见不到什么人影,美的不像是凡间一般。
令人心惊的优美景色令骆席玉久久不能回过神,喃喃自语:“原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来了金光岛。”
说着,她还伸手掐了一把自己。
沈流筝眸光微闪,脸色苍白的过分,胸口的异样感越发沉重。
路无劫早注意到这点,眉头警惕皱着,怀中抱着把剑,紧紧跟在沈流筝的身后。
“你……怎么了?”路无劫总觉得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凭着直觉问出疑惑。
“没事。”沈流筝脚步一顿,没有看他继续往前走。
路无劫抿紧嘴角。
周身围绕悠扬琴声,前来迎接的侍女在前面领路,骆席玉看向琴声传来的地方,是一处水亭。
浅色纱帐扬起,水亭中的身影若隐若现,骆席玉眯着眼睛去看。
另一边是一排齐刷刷的白玉栏杆,汉白玉石阶的尽头是宏伟大殿的拱门。
侍女将人带到这里,突然转过身道:“国师大人知道几位要来,便提前让我们在此恭候。若是诸位有需要,可随时召唤属下。”
一曲终了,水亭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是闻人珏!
骆席玉瞧清了他的脸,可不等说什么,只见他身影极快朝这边赶来,骆席玉跟着朝后看,不由得神色慌张起来。
“流筝!”
骆席玉先前没注意身后动静,怎么,怎么先前还好好的人现在突然要晕倒。
沈流筝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不知道闻人珏学的什么功法,动作极快,赶在骆席玉之前,不顾男女之别将人抱起。
路无劫神色一紧,拔出剑将人拦下。
闻人珏看了眼怀中即将昏过去的沈流筝,抬眼瞥路无劫,眸光阴沉:“我要救她,你若再拦,我便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