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混进张家堡时,雪正下得密。
“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住哪啊?”沈槿梧故意拉高了声线,装出熟络的模样。
掌柜手里的麻绳“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你们打听**干啥?”
沈槿梧赶紧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我是他远房亲戚,来投奔他的。”
这话刚落,掌柜脸色一下煞白——刚要开口,铺外忽然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搜!挨家挨户查!”
掌柜连拽着两人往铺子后窜:“快!先躲进去!”他打开屋门,推搡着让两人藏进去,又慌慌张张掩上木板。
“有人举报,说有**的亲戚经过这里,见过没有?”
掌柜的搓着手,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小的这铺子就卖些杂物,没见生人!”
仓库里的沈槿梧攥紧了施裕安的手腕,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外面掌柜的吞咽声,像敲在紧绷的弦上。施裕安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短刃。
士兵扫了眼铺子,脚刚要跨出门,忽然又绕了回来:“你老看后面做甚么?后面藏人了?”
沈槿梧的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她刚要冲出去,却被施裕安按住她的肩,“等等。”指了指仓库角落里的通风口。
掌柜的额角渗着冷汗,强笑着说:“害,小人打酒忘盖了盖子,怕落灰了。”
“少废话!”士兵掀开门,将要往里看。突然有人喊道:“头!有人说发现**的亲戚了,在城东,一个男的。”
铺外嘈杂的脚步声慢慢消失。
沈槿梧贴着木板滑坐在地上,后背已经浸了冷汗。施裕安松了口气,笑着说:“你这亲戚当得,可真够招摇的。”
“你俩也是命大的——要是刚才被搜出来,那就是死路一条。”他左右瞟了瞟铺外的雪影,又往仓库里缩了缩,“听我一句劝,别去找**了!他通敌被上面的人抓到了,现在凡是跟他沾边的,都被按成同党抓了!”
他蹲下来,搓着冻红的手叹气:“在我们这,平时老好个人,刚来的时候还帮我搬过货,怎么就能沾这脏事呢?”
“他被陷害了。”沈槿梧话落,施裕安赶紧捂她的嘴。
掌柜的眼神一变;“这话不行说!让人听见这话连我的脑袋都要掉!你们快走吧,越远越好!”
两人顺着后门溜出杂铺,雪已经停了,堡里的红灯笼浸在冷光里。
掌柜抬眼扫过两人,暧昧地挤了挤眼:“就剩一间上房了,小两口不嫌弃吧?”
沈槿梧的脸“腾”地烧红,刚要解释,施裕安已经将碎银拍在柜台上,语气自然得像真的:“不嫌弃。”
进了房,沈槿梧往床沿一坐,指尖抠着被角嘟囔:“**通敌?打死他都干不出这事。”
施裕安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转身靠在桌沿看着她,眼底浸着点浅淡的笑意:“那我们就好好查查。”
沈槿梧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她原本还想着怎么引施裕安入局,没想到他自己先提了出来。
施裕安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平平:“毕竟是你认识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你一定不好受。”他话锋一转,“更何况这是元玠玶手底下出的事,就从这敲响你我的改命之路吧。”
“好。”
**
“当晚**值班守门,例行检查西域商队的时候,往他们货箱里塞东西,正好撞上了周参将,当场直接被抓获了。据说是机密信件。”
沈槿梧歪着头,指尖缠绕着发尾:“按理说,**这个位置怎么能够得到机密信件?更何况这么巧就撞上周震彪?未免太奇怪了。”
“周震彪有问题。”施裕安同样歪头看向她,两人不谋而合。
“他是参将,还有元玠玶在,更何况营里守卫森严,咱们查他?”
施裕安屈指敲了敲案角,露出了了然的笑:“元玠玶忙着应付宫里的太监,后日才回来。据说周明日要设宴‘犒劳西域商贾’,实则是逼他们捐钱填充军饷。”
“他这是躲着元呢?”
施裕安转身从榻后拖出个青布包袱,“我救过一个胡商,也在受邀之列,明日我们便跟着他进去瞧瞧。就这装扮就是元玠玶都认不出来。”
沈槿梧捏起短襦的袖口,抬头撞进施裕安带笑的眼:“你倒是早有准备。”
刚混进宴厅时,胡商就被几个小吏围着劝酒,施裕安就低眉立在胡商身后,指尖悄悄在他腰侧轻叩了三下。胡商立刻会意,端着酒盏走向周震彪:“周参将好久未见您了。”
周震彪捏着酒盏说笑道:“元老板。”
一旁的侍从忽然凑上来,耳边低语,周震彪一句“失陪”,就匆匆消失在廊下了。
“十,三十——”沈槿梧抱着算盘蹲在账台边,余光却盯着周震彪的走向。她悄悄把算盘往案上一放,借着捡算珠的动作溜到门后。
“按说好的,钱什么时候到账?”
“参将放心,明晚就送您帐里,那**——。”
周震彪嗤笑一声:“放心,**死了,谁都不会想到我头上。”
周震彪的营帐挂着参将标识的皂旗,帐外守着两个亲兵,正靠在柱上打盹。
施裕安猫着腰蹭到帐后,指尖抠住帐布的针脚缝,轻轻挑开道细缝——帐内烛火晃着,空无一人,指尖勾住帐布下摆,瞬间溜进帐内。
宴厅里,沈槿梧正攥着算珠对账,不知怎的忽然抬手碰翻了案上的酒壶,酒液洒在旁边商贾的锦袍上,溅得对方跳脚:“你怎么做事的!我的衣服你赔得起!”
沈槿梧慌忙起身作揖,算盘“哗啦”掉在地上,算珠滚得满厅都是:“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小的错!”她蹲在地上捡算珠,珠子却不小心往帐门口上飞,几个亲兵被动静引过来,皱眉呵斥:“吵什么!”
胡商也配合着拍桌:“你这账房做甚么吃的?耽误了参将的事,都不够你一个脑袋赔的!”此话一出,亲兵不敢怠慢,忙蹲下来帮着捡算珠,注意力全被地上的算珠勾走。
沈槿梧站在案边,低头垂眼地赔笑:“小的这就重新算,这就重新算。”
余光里,施裕安已经站在了她后面。
酒过三巡,商贾们早就醉意渐浓,沈槿梧借着去灶房给胡商取醒酒汤的由头,悄悄溜到营账后的柴房。刚推开门,就见施裕安倚在摞得齐腰的柴堆上,手里捏着那半封书信,烛火映得他眉峰紧蹙,指腹反复蹭着信上的字迹。
沈槿梧反手扣上柴房门,声音压得极低:“寻到什么了?”
施裕安把书信递过来,指尖点在“**窥破吾之私弊,留之必祸”这行字上,语气比平日低了几分:“我们猜得没错,**撞破了周震彪与西域商贾传递军情,转头就被杀了。”
“看来那些流言全是周震彪散的,就是想没人敢查**的死因。”沈槿梧接着说:“那恐怕今日也是为了和他们传递消息,周震彪让一个商贾明晚将钱送到他帐子中。”
施裕安“钱都敢在军营里明目张胆收,要想为**洗冤,我们还得拿到他通敌的实锤。”
施裕安抬眼看向柴房外透进来的月光,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方才见侍女去他账打扫,门口侍卫说只打扫地面就可。书桌有机要不能打扫,那床为什么不用?”
“床里!”沈槿梧眼睛一亮,脸上都带了几分笑意:“宴厅里的商贾们还在闹,周震彪至少还得耗半个时辰,我去帐前看着他,你再去找找看。”
施裕安动作轻捷,不多时便揣着一卷皱巴巴的信纸和薄册回来:“找到了——这信是周震彪和西域商队的暗语往来,账本记的是近三月的军资流水,每笔都对不上。”
“不妨明晚咱们来个人赃并获。”沈槿梧指尖敲了敲账本边缘,“这东西怎么用最狠?”
施裕安把账本卷成细筒,在掌心转了半圈:“元玠玶那性子,最见不得军中将官贪墨通敌。他管着禁军刑律,只要拿到这东西,周震彪跑不了。”
那是真的,想起他我就肠子疼。沈槿梧在看不到的角落偷偷咒骂他。
施裕安忽然勾了勾唇:“你忘了?元将军每日都要亲自擦他那柄剑,那拭剑布想来没人会动,我把账本裹里面,只有他擦剑时知晓——看见这东西,就算是空的,他也会掘地三尺查个清楚。”
沈槿梧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你倒是还挺了解他。”
施裕安挑了挑眉,语气带了点促狭:“你不是‘爱慕’他?这习惯你竟不知?”
“我说了是梦!”沈槿梧耳尖一热,不自然地别过脸:“明晚商队送钱时,咱们就混在巡夜小兵里盯着。”
月色浸过柴房的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施裕安把账本重新裹好,塞进袖袋:“明晚,这场戏也该收场了。”
军帐外,风裹着沙砾扫过檐角,帐内的鎏金烛台映着周震彪肥硕的背影。
西域商队刚放下钱箱,他正把一沓银票往袖袋里塞,帐帘忽然被“哗啦”掀开。
元玠玶提着剑站在门口,剑鞘上还沾着霜色,指尖捏着那方账本,嗤笑:“周副将,这军资流水,你且给本将念念?”
周震彪脸色瞬间煞白,扑通跪倒时带翻了钱箱,银票散了一地。
沈槿梧和施裕安混在巡夜小兵的队列里,隔着人影瞥见这一幕,笑得开怀:“你看他那腿软的样儿。”
账本被甩地上,剑鞘“当啷”砸在他脸上:“通敌贪墨,人赃并获,带走!”
周震彪被亲兵拖走时的哭嚎,混在夜风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槿梧偏头看施裕安:“你这招是真稳。”
【恭喜宿主,成功帮助**洗刷冤屈,奖励能量值:100。获得解毒丹一枚。】
施裕安笑着说道:“恭喜你,你为**证明了。”
沈槿梧申出拳头,回应他:“也恭喜你,我们的改命之路第一步如此顺利。”
远处,元玠玶刚准备离开,忽然抬眼望向了远处一堆小兵,目光在他俩身上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