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先生有所不知——”沈槿梧指尖蜷了蜷,错开他的目光,嘴角微微撇着。
“我自小身子骨就弱得厉害,全靠京城里的名贵药材吊着性命,才能撑到现在。这回跟表哥离家太久,一路奔波,身子就更熬不住了。”
她说着,抬眼望向施裕安,眼尾泛起红晕:“其实也怪我性子犟,跟表哥拌了几句嘴,我一时气不过就跑了出来。如今想想,真是后怕!若不是遇到了您,我怕是要死在那荒郊野岭了!”
施裕安听闻她的话,眉头微微蹙起:“元将军也是的,明知你身子弱,就算拌了嘴也该多顾着点你的身子,哪能让你这般受苦。”
“沈小姐也不必担心,待明日一早,我便将你送至府衙,官兵定会护您到元将军那里,想来元将军这会没准正急得寻你呢。”
再回到元玠玶那里,我是恐怕真要死了。
话音刚落,古卷提示音响起:【提示:经检测,施裕安可帮助宿主完成任务。】
沈槿梧顿时心里一紧,面上装作哽咽的模样:“是我自己闹脾气——我现在还不敢回去。施先生,您能不能多收留我几日?等表哥气消了,我再托人传信让他来接我。”
他没料到沈槿梧竟会这样说,眼底闪过几分错愕。
难道真是他派来的?还是躲不掉吗?
见他迟疑许久,沈槿梧刚要开口,便被他抢先了一步:“时间也不早了,沈小姐,你身子还虚得很,还需多休息,我也不便叨扰,若有事明日再议。”
“告辞。”施裕安拾起一旁的药碗,微微冲她颔首,转身带上了门。
沈槿梧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半点睡意也无。
“为何我提及留下,他直接走了?”沈槿梧心里默念,“古卷。”
【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元玠玶?
方才施裕安提起他时,言语和行动都太过陌生,不像是寻常人和友人之间的嗔怪,反倒带着几分刻意的回避。仿佛“元玠玶”三个字他根本不想提起。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为何它可以帮我一起修正剧情?古卷。”
【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修正剧情?她喃喃重复这几个字。
难道他也是异世之人?
还有一种情况!
沈槿梧“噗咚”一下坐起来,“他在躲剧情。”
沈槿梧背后泛起一层凉意。原著里,施裕安志向乃是治天下人,却因与他交好留在京城。也因为他与女主私情,被卷入宫廷斗争,最后却替他挡刀而亡。
【宿主暂无权限。】
我猜对了?
他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才拼了命地想和“元玠玶”划清界限。
古卷要她拉拢施裕安,既是一同修正剧情,也是要拉着他从既定的结局逃出去。
“那他现在躲着我,原来是怕我把他拽回剧情里。”她咬了咬唇,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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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窗外就传来了轻微的鸟鸣声。沈槿梧刚睁开眼,就听见房门被敲响。
“请进。”
施裕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热气弥漫开来,驱散了门外吹来的寒意。
“刚熬好的药,对你身子有好处。”施裕安把药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沈槿梧撑着身子坐起来,“多谢施先生。”
施裕安看着她,静静开口:“你不怕这里有毒?”
沈槿梧笑着摇摇头:“施先生若想害我,当初就不会救我了。”
“你倒是想的通透。”
“哎!”沈槿梧轻叹摇摇头:“施先生说笑了。”
沈槿梧握着空药碗,抬眼看向施裕安,声音轻缓:“施先生,您说人这一辈子的结局会不会注定好了?”
施裕安似是提了兴趣:“此话怎讲?”
“就像有些人,明明医术高超,能救得了别人,却偏偏救不了自己,最后还早早丢了命。”她说完,目光紧紧锁住施裕安的脸。
“沈小姐说笑了,我只是个寻常大夫,平日里只想着治病救人,没心思琢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
沈槿梧看着他掩饰,却没点破,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眼底渐渐浮起几分委屈与后怕:“施先生觉得是虚无缥缈,可我最近总被一个噩梦缠着。”
她垂着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梦里我一门心思爱着表哥,可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反而对身边的一个小侍女格外上心。我见不得他们亲近,就一次次找那小侍女的麻烦,要么故意使绊子让她在表哥面前出丑,要么暗中指示下人欺负她。可到最后,表哥还是和那小侍女走到了一起,而我呢?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最后被表哥当成弃子,赐了一杯毒酒,死得惨极了。”
施裕安听着渐渐止了动作,笑意越来越浅:“不过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元将军待人向来重情重义,怎会是你梦里那般凉薄之人?”
“我起初也这么想啊。”沈槿梧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害怕:“我总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可后来我发现,只要待在表哥身边,我就会时不时不生出些阴暗的心思,就像梦里那样。我真的怕了,怕自己真的变成梦里那副丑恶的模样,更怕梦里的结局,会真的落在我身上。”
施裕安侧身看向她:“你是他表妹,不会走到那一步。”
沈槿梧抬起眼,眼底带着几分迷茫和怅然,像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说别人:“可我在他身边,本就是个‘多余’的人。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做,有自己的路要走。有些‘位置’,本就不是我该奢望的。
就像有些人,明明可以活得自在洒脱,不受束缚,却偏偏困在了别人的剧情里,做别人人生里的配角,甚至还要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的性命——施先生,您说,这样是不是很不值当?”
施裕安沉默着,目光落在庭院的积雪上,像是在琢磨她的话。
沈槿梧见状往前凑了凑,接着开口道:“施先生,你觉得我能躲过吗?”
过了好久,施裕安才缓缓抬眼,眼底多了几分郑重:“若我说能呢?”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吧。”话到后半句,沈槿梧的声音愈来愈轻,指尖无意识摩擦着袖口。
他轻叩着桌面,语气里裹着点认命的颓唐:“早晚都会有一遭。”
他就这般信命吗?
沈槿梧无奈摇摇头,抬眼时眼尾带了点弧度:“那你为何都躲掉了,还要偷偷看着?据说你和元玠玶一个时间来的西北,是想看他们遇见没有?”
施裕安听到这话,忽然低笑了一声,眼底的防备终于松了些:“沈小姐,不接着演了?”
“不演了。”沈槿梧倚在床边,假笑道:“反正你也清楚了,我跟元玠玶不同,不会拖你进死局。”
“那敢问沈小姐,是有何事需要我?”施裕安指尖抵着下颌,目光里的探究毫不遮掩。
沈槿梧指尖“咚”地敲在床沿,“改命啊!凭什么他们是主角,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话音里带着几分倔劲,像她头顶翘着的碎发一样。
施裕安挑了挑眉,指尖摩擦着杯沿,眼底终于露出点真切的兴趣模样:“你倒是比我想得,更敢赌。”
“最后都是死,两个人一起路上还做个伴呢。”
沈槿梧往后一靠,弯唇笑了,眼尾的冷意终成了漫不经心的坦荡。
施裕安指尖的动作顿在杯沿,茶水晃出细碎的涟漪,他却没再接话,只垂着眼,叫人猜不透心思。
沈槿梧将他的沉默看在眼里,指尖悄悄蜷了蜷,面上却撑着漫不经心的懒意:“施先生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先出去慢慢想。我身子乏得紧,想歇一歇。”她说着,还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尖微蹙,像真的倦极了。
施裕安抬眼时,却没再追问,只勾了勾唇角,指尖捏着茶盏起身:“好,沈小姐歇息。”他转身时,拿起桌角的空药碗,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关门轻响传来,沈槿梧立刻松了那股撑着的劲,后背抵着床柱缓缓滑下去,指尖抵在发烫的眼尾。
攻心为上,能做的我都做了,我也同他交底了,就看他怎么选了。
她咬着唇想,施裕安的沉默不是拒绝,是在权衡,她赌他会选“一起活”。
她蜷在床沿,没一会儿便抵不住倦意阖上眼。
半梦半醒间,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得睁眼——门外是施裕安的声音,比先前沉了几分:“沈小姐。”
几乎同时,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机械音:【恭喜宿主,获得盟友。】
沈槿梧压下唇角的笑意,指尖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扬声应道:“施先生进来吧。”
她撑着床沿坐直,眼底的倦意散得干净。
施裕安推门进来时,就见她似笑非笑,穿着那身脏衣服,瞪着眼直直看着他。两人碰巧对视,顿时笑得开怀,初见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散。
【现颁布第一个任务:帮助张家堡被误判的忠良**洗冤,限时七日。任务成功奖励能量值:100。额外奖励神秘药丸一枚。】
“好了,我们出发吧。”去做任务!沈槿梧突然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警告!宿主不可向其余人透露任务存在。警告!任务限时五天。】
惊雷般的机械音砸进她耳中,沈槿梧脑袋顿时短路,强忍不适,心底暗骂:什么破系统?说变就变,连个缓冲也不给!好歹提示我一下啊?
施裕安整个透着迷茫:“沈小姐,你说我们出发去哪?”
沈槿梧脸憋得通红,故作镇静地大手一挥,指尖按在羊皮卷上,“施先生,既如此,我们不妨先去这。”
“张家堡。”施裕安视线落在地图上,“会不会离他太近了。”
沈槿梧却忽然笑了笑,指尖轻敲桌面,故意往施裕安那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越是离得近,越方便我们随机应变。而且施先生躲在这,就是怕被找到吧。”她顿了顿,故意扬了扬下巴,装作熟稔的模样,“张家堡的**我认识,能帮我们藏身。”
施裕安盯着她泛红的耳根,身体微微前倾,同样低声,反问道:“你不怕?”
沈槿梧往后靠在椅背上,耸了耸肩,“一般。”
我怕什么?我现在已经是死过一回了,只要我伪装好,当面对峙都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