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今天拔刀了吗？ 第59章 白衣

姜未忽然拉住潘晚晚护到身后，抬手横刀向前一抹，一个新的袁小禾腰腹横断，停在了她们面前。她本想趁姜未她们刚出幻境全无防备时，偷袭潘晚晚，没想到姜未反应极快，叫她落了空。

可她身已两截，情形骇人，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袁小禾扫了一眼自己断裂的身体，抬头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下半身飘忽散成一团雾，又缓缓聚拢，“没有用哦。”

她猛地出手，一次又一次，手臂越伸越长，速度也越来越快，不断地抓向被姜未藏在身后的潘晚晚，好几次险些得手。

姜未的刀也越来越快，把袁小禾劈得七零八碎，可也确如袁小禾所说，她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动作不见丝毫滞涩和停顿。

可她渐渐也实在跟不上姜未劈砍的速度，干脆身体散成了一片弥漫的白雾，只留着一颗头，紧紧追逐在她们身后，这画面更加悚然可怖。

姜未也试过攻击她的头，但她的头复原得却比身体要快，几乎瞬间就会恢复如初。

“姜未，你就这么点本事吗？”袁小禾游荡的头颅咧开一个怪笑，闪电般又冲了过来。

姜未面色无波，一个急转，一刀劈碎了她的头颅，立即又跟上一式“万法一刀”。

四色灵光璀璨耀目，百米巨刀当空劈落，袁小禾的一片白雾顷刻间爆散。

姜未眯着眼看过去，一朵流动的云烟又急射而来，正中还嵌着一双充满恶意的瞳孔，她的速度快，斩无刀更快，袁小禾再度被劈散，可她还是得意地发出高亢的笑声，“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姜未握着刀挡在身前，嘴角慢慢勾起，“你确定？你的头可是长得越来越慢了。”

袁小禾的笑容顿时一敛，眼神幽幽地盯着她。

虽然只慢了一息，可姜未看出来了，袁小禾不是没有受伤，只是在尽力遮掩。

她的头就是她的核心，身体可以不再复原，但头一定要再次长出来，可随着她一次次崩碎，头也复原得越来越慢。这样看，只要自己的刀够快够狠，袁小禾坚持不了太久。

更何况，姜未的本意也就是试试她的深浅，她指尖“啪”地燃起一缕纯白的火焰，她可还有个专伤神魂的利器。

袁小禾一见怨火，当即发出一声尖啸，明显是察觉到了火焰的异常，她疾速向后撤去，丝毫没有犹豫。

但纯白的火还是点燃了她逸散的雾，凄厉的惨叫声在猎猎燃烧的怨火中渐渐消失不闻。

怨火熄灭了，那团白雾却还是漂浮在半空。

她应该已经死了，但姜未的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异样的警惕。

“姐，你看。”潘晚晚忽然指向白雾最浓处，一个新的袁小禾不知何时出现，正坐在白雾中间，抓起那些溢散的云雾塞进自己嘴里，她吃得津津有味，短短片刻，吃了已经有四分之一。

大概是姜未和潘晚晚的目光太过实质，新的袁小禾也看了过来，出声辩解道：“我好饿啊，你杀都杀了，我吃点不行吗？”

姜未已然提起了刀，袁小禾怔了一下，认真道：“我不喜欢打架，你要打还是跟她们打吧。”她的手指向四周一划。

姜未心生不祥，缓缓向她手指划过的四方看去，无数的袁小禾正从大门外、院墙上、房屋里走出来，她们直勾勾地看过来，一模一样的瞳孔中同时倒映着姜未和潘晚晚两人。

这一幕惊悚而压迫，但姜未的目光只锁定在了坐在大门上方的那一个，她穿着一袭无暇的白衣，生着和袁小禾一模一样的五官，眼睛平静地看着她们。姜未从那双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但身体几乎应激似的紧绷起来。

很强，她很强。

白衣袁小禾张开一只手，引来了一缕死去的白雾，接着她张开嘴，轻轻一吹。

那一缕白雾流向姜未的方向。

姜未下意识想躲开，但意识突然崩断了一瞬，紧接着她看到了茫茫的白雪，烟花照耀的夜幕下，十四岁的她正抱着袁小禾驾着轻功向潘家掠去。

这是两年前的除夕夜，姜未刚刚从小混混薛游手中救下袁小禾，打算带她去潘家借宿一夜。

可她怀里的袁小禾却渐渐变成了一团黑绿，从中传出一道尖锐的声音，“凭什么，凭什么她有个好爷爷，有个好家承，可以从小学武，凭什么她就可以揍得恶人连滚带爬，我就差点被侮辱…”

姜未大脑一阵眩晕。

“她也是个女孩，为什么没人骂她是赔钱货，为什么没人轻贱她、欺负她…”

姜未好像重新附到了十四岁的自己体内，怀里抱着一团沉重又阴寒的冰，那阴森幽冷的气息不断渗进她血肉深处，好像连魂魄都快被冻住。

“为什么她将来就有机会成为修士，而我却会被当成玩意卖成几两银子…”

阴冷的声音像一条滑腻的蛇游过她的耳边，姜未打了个激灵，一瞬间坠入了黑绿的幽影中。

她在漆黑的世界里看见了自己，她心底开始咕噜咕噜冒出自己的声音，

“凭什么她们可以赖在爹娘怀里撒娇，我却连爹娘的面都没看过一眼…”

“凭什么她们可以离开景阳，我却要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里…”

嫉妒，因嫉而生的恶念被无限放大，姜未的眼中掠过了一道幽绿的光。

她的神魂像是被一根铁索牢牢捆缚，越收越紧，几乎要勒碎的痛苦和窒息感潮水般涌来，神魂之外，她的□□剧烈地颤抖，脸色苍白无血，双目紧紧闭拢无法醒来，她的神志已经溺在无边的嫉恨中，越沉越深。

白衣袁小禾从大门上跳了下来，所有的袁小禾让开了路，她走向了潘晚晚。

潘晚晚也在幻境中，她只是个旁观者，但姜未走不出来，她也挣脱不出。

这回，终于没有人再保护她了。

白衣袁小禾伸出手就能碰到她，可霜冷的光一下照亮了袁小禾的瞳孔。

“你居然出来了…”她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一刀太近了，她避无可避，顷刻间一线寒光穿碎了她的头颅，汹涌的元力将她轰成了几十片，浓稠宛若实质的白雾瞬息撤离了此处。

姜未霍然睁开了眼，“人无完人，世人谁无嫉心，一辈子都沉溺所缺那还有什么意思。”她静静注视着眼前渐渐重聚人形的白雾，“你不是小禾。”

两年前除夕那夜，小禾曾真正有机会取代她或杀死她，但那一刻，纵她也恶念疯长，却最终只是哀求着：“快走，快走！我不想伤害你！”纵你嫉我恨我，那一夜你都坚定放我走，所以她们都不是你。

白衣袁小禾仍没有表情，“那你看看，她们是不是袁小禾。”

无数的袁小禾冲了上来。

姜未点火、魂灭，再点火、魂再灭，一簇又一簇的纯白火焰跳跃着，一团又一团白色的雾气浮荡着。

可姜未并没有占据上风，每一团死去的白雾都将她和潘晚晚拉进一个新的幻境。

也许这不是幻境，这都是袁小禾的回忆和执念。

“娘，那是我的衣裳…”

“这样好的料子，你穿着可惜，给你弟弟裁件衣裳正好。”

“可我答应和晚晚一起穿着去庙会…”

…

“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别打了，求你了，别打我了…求你了，爹…”

…

“娘，我好难受…”

“人哪有不生病的，你弟弟那离不了人，你自己记得把药熬了吃。”

……

委屈、心酸、耻辱和痛苦从幻境中的小禾身上不断浸染向她们，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那些越来越麻木晦暗的场景，既让她们愤怒心疼，又让她们不断沉沦在郁抑的情绪中。

才十六岁的袁小禾是如何度过这一年又一年被无视被伤害的黑暗时光的？

而她们不仅切身感受着她强烈的负面情绪，还不断地生出无尽的愧疚与自责。

尤其是潘晚晚，她喷出一口血，昏在了姜未怀中。

姜未也难以承受如此庞大深沉的绝望情绪，神魂在不知不觉间千疮百孔，她恍惚到都没有发现自己刚刚被丹药补回的血线又压到了极限，只是理智的缰绳断裂，暴虐的杀欲和无穷的恶念再也压抑不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她大开杀戒，无数翻飞的白雾中，更多的幻境冲击着她，她看到了一张张扭曲又恶意的脸，看到了一幕幕苦涩又无法摆脱的过往。姜未越杀，幻境越多，幻境越多，神志崩毁得越厉害，出手也就越凶悍，再也无人敢掠其刀锋。

运转到极限的混沌元力，惊天动地的绝世神刀，她即杀神，以暴制暴，以恶制恶，杀尽天下，则天下无恶。

整个空间轻微震荡起来，白衣袁小禾变了神色，她的手一收，一时踌躇起来，她想让姜未自毁，但姜未既没有被空间里的阴煞腐蚀，亦没有真元枯竭之相，甚至越战越强。就算这些都不管用，可她神魂的伤势是真，她经历了如此多的负面暗示，换做常人早该自尽了结，可她的绝望却是要杀了所有人。

她能是个好人？

可她还会不会更强，再放任她杀下去，最后会不会毁了这里？

她这一停顿，半空突生异变，一个袁小禾趁着姜未厮杀时，抓准时机抓到了潘晚晚，但她被甩飞了出去，潘晚晚也向地面砸落下去。

姜未的理智终于回笼，她清醒了过来，对她而言，这世间所有的苦难中，最绝望的莫过于家乡的毁灭，莫过于至亲挚交的惨死，莫过于无数亡灵为姜家所累而亡，而如今，保护她的家乡和仅剩的亲人就是她最深的执念。

她曾立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亲友为妖魔鬼怪所害，他们都是她的软肋，她的逆鳞，她灵魂的锚点。

姜未猛地俯冲下去，团团白雾也跟着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