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扫把,停在森林里最高的那棵树的枝桠上。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绿,层层叠叠铺到天边。即便眼睛有巫帽的庇护,也撑不住这样长时间的远眺,酸涩感很快漫了上来。
恍惚间,一个念头突然撞进脑子里:我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待在这片森林里?记忆像蒙了层雾,只剩一个模糊的起点 ——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森林的小木屋里醒过来,手里还捏着半瓶没煮好的毒药。这些年,我总抱着脑袋想啊想,骑着扫把在林间飞啊飞,可关于 “我是谁” 的答案,始终藏得严严实实。
“算了。” 我甩甩头,顺手摘了颗挂在枝头的野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压下了烦忧。我哼起不成调的歌,骑着扫把重新出发,在参天大树的枝干间慢悠悠溜达。风裹着树叶的沙沙声掠过耳边,突然,山谷里传来一阵回音,清晰得不像幻觉 —— 有人!
我下意识攥紧扫把,猛地躲进粗壮的树杈间,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可别是凶猛的异兽,或是灵力比我高得多的巫师,毕竟,我才只是个活了一百年的小宝宝巫师而已。
“你在哪里?蘑菇女王!蘑菇!女王!!”
喊声断断续续飘过来,我心里一动 —— 这个称呼,倒莫名有点像在说我。我赶紧摸了摸头顶的巫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应该不是说我长得像蘑菇。这明明是顶尖尖的塔帽,和圆滚滚的蘑菇半点关系都没有。
扫把刚擦着木屋的石檐落下,我就被一阵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撞得脚步踉跄 —— 方才喊 “蘑菇女王” 的,该不会是上次被我从毒藤丛里救出来的那个男子吧?
我拍了拍巫帽上沾的松针,暗自懊恼:早该想到的,这种 “英雄救美(反过来也一样)就想以身相许” 的戏码,哪朝哪代不流行?当时就该给他整个消除记忆的法术,偏生我学艺不精,脑子里就装着三两个蹩脚咒语,连个像样的遗忘术都不会。
推开门时,木屋角落的铜炉还燃着,熬了半宿的蘑菇汤在罐里轻轻冒泡,混着书页的旧纸味,在不大的空间里缠出暖融融的气息。我跌坐在铺着羊毛毯的木椅上,一把扯过桌角那本封皮磨出毛边的魔法书 —— 书脊上用银线绣的月亮图案,被常年翻阅蹭得只剩淡白的印子。
指尖掐着书页匆匆往后翻,直到 “遗忘咒” 那一页才停住。泛黄的纸页上,墨痕带着点魔法特有的荧光,可字里行间只写了 “可消除目标记忆”,没说怎么控制时长。
“额…… 会不会把他从小到大的记忆全删掉啊?” 我对着书页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怎么去掉一年的?一个月的呢?哪怕只删一天也行啊……”
话音还飘在半空,门外突然传来 “叩叩叩” 的轻响,力道轻得像羽毛蹭过木头。
我吓得手一抖,魔法书 “啪” 地合在桌上,烛火被气流带得晃了晃,烛花 “噼啪” 炸响,溅在桌布上烫出个小火星。我盯着门板,心里直打鼓:这记忆力也太好了吧?我这咒语还没琢磨明白呢!
“这位小朋友……” 我对着门板小声嘀咕,手指揪着巫帽的系带绕来绕去,“你姐姐我连怎么控制时长都没学会啊……”
叹气声刚落,门外又传来一声轻叩,像是在耐心等我回应。我瘫在椅背上,看着铜炉里飘出的白汽慢悠悠缠上房梁 ——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进来吧。”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顺手把魔法书往羊毛毯下塞了塞,指尖还沾着书页上掉下来的银线碎屑,“门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