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先生试图拯救世界 第138章 战争

一周后。

寒风卷着冰砾，如同无数细碎的刀片，刮过誓言城高耸的城墙。暴风雪并未如往常般肆虐，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凝滞，仿佛天地间的寒意都被抽吸、压缩，汇聚于城墙之下。

当号角声吹响，天气术士们的总攻应声发起。冰蓝色的魔力洪流冲天而起，化作暴雪，与守卫们身上腾起的、带着炉火余温的存护之光猛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魔法的辉光与兵刃的寒芒在昏暗的天色下交错，哀嚎和血泪隐没在风中。

安第斯几人试图如之前计划的那样，寻找防线缝隙潜入城内。然而，守卫们的阵型前所未有的紧密，他们以城墙为依托，彼此气息相连，魔力交织，竟真如一道无形的、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存护的魔法在他们之间流转，将个人的力量汇聚成整体，想要无声无息地突破，近乎不可能。

“他们结成了‘存续之壁’。”丽萨跑到他们身侧来，声音在风雪中有些失真，“这是守卫最后的防御阵型，每个人的生命都成为这阵线的一部分，没办法依靠某个点强行击破……”

事实上她无需解说，眼前的战况已然说明一切。天气术士们的攻击如同撞上礁石的狂浪，虽然猛烈，却难以真正撼动这联合的防线。

安第斯一行人被迫滞留在战场边缘。他们本意并非参战，只想进入誓言城。然而，守卫们的箭矢从不分辨立场，那些锐利的箭簇混合着存护魔法的微光，凌厉地朝他们攻来，几人只好进行防御。

然而，当他们防御的瞬间，一道属于天气术士的魔法就骤然袭向了那位发动攻击的守卫，轻易地刺穿了他因忙于攻击而露出的破绽——鲜血喷溅，又在极寒中瞬间凝成暗红的冰晶。

刚刚吟唱了防御魔法的伊诺森见状，不由得手指攥紧，脸色发白。

类似的情景在周围不断上演。他们一行人实力高强，即使只防御不攻击，也如同在激流中投下的巨石，不可避免地改变了水流的走向。攻击他们的守卫会因他们而分心、而露出破绽，然后被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天气术士们精准地收割生命。

他们仿佛成了死亡的诱饵，被动地、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生命因自己而消逝。

罗莎妮娅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不断利用空间奇物闪避，偶尔施展智慧魔法偏转攻击，尽量避免直接冲突，但眉头越锁越紧。贤者之塔的中立原则刻在她的骨子里，此刻的每一秒都让她倍感煎熬。

而在这时，战场上的暴风雪，不知从何时起竟渐渐小了。这并非好转的迹象，而是天气术士们的攻势明显开始疲软。由于“存续之壁”的存在，他们久攻城墙不下，魔力耗尽，召唤天灾变得越发艰难，甚至让守卫们开始尝试小范围的反攻。

“坏了……”丽萨本在一旁袖手旁观，见状，这位一贯吊儿郎当的天气术士，脸上第一次展露出凝重，“风雪在减弱，炉火的力量在压制我们！再这样下去……”

她咬咬牙，竟是不再作壁上观，而是拿起法杖，走入阵线。而此刻，大祭司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穿过逐渐稀薄的雪幕，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的权杖上冰晶闪烁，如锐利的双眼般看向安第斯一行人：“外来的援助者，你们还在等什么？”

“我们约定共结联盟，打开誓言城的大门。若你们依旧只愿作壁上观，今日参与攻城的我族战士，都将因力量耗尽而死在这里。而你们——”她的权杖指向那依旧稳固的城门，“也永远别想踏入誓言城半步。”

众人的心猛地一沉。

伊诺森略有些无措地看向安第斯，对方的蛇瞳中复杂的情绪翻涌，神性让他权衡利弊，人性却难以感知那抉择背后的重量。

罗莎妮娅手中紧紧捏着一枚不起眼的金属圆球，那是一个威力巨大的爆炸奇物，是不得已为之的“最后手段”。可是，要是使用这个，那么城墙上所有参与“存续之壁”的守卫都会死.......她指尖用力得几乎发白，眼中挣扎万分。

就在这时，爱丽丝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东西。多到几人还没有分辨完毕，就见她的身影闪现，竟是直接拿走了罗莎妮娅手中的爆炸奇物。

“抱歉了，贤者女士。”她轻声说。

——下一刻，爱丽丝海蓝色的双眼骤然变得幽深，仿佛倒映不出丝毫光亮。她抬起手，并非对着城门，而是朝向那本就晦暗的天空。

“【我祈求永夜的降临】。”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无形的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被乌云和风雪遮蔽的天空，随着话音落下，一瞬间仿佛被泼洒了浓稠的墨汁，光线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被迅速抽离、吞噬，最后成为一片虚无的黑暗。

随着这黑暗降临，刹那间，所有依靠视觉的存在，都陷入了短暂的盲目之中。黑暗给人以恐惧，而下一秒便是裹挟而来的风雪，以及——

“轰！！！”

——在永夜中，爱丽丝凭借着月亮的夜视眷顾，将那枚爆炸奇物投向了誓言城那巨大的城门！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城门在巨大的爆炸中坍塌。无数守卫的哀嚎就被这巨响吞没，那象征着牢不可破阵线的存续之壁，也因此而破，无数联结在一起的战士便因此牺牲。

而下一秒，天气术士的号角声划破长空，暴风雪再度席卷而来。天气术士们重新获得了战略优势，呐喊着从城墙破口处汹涌而入。城墙上的守卫试图阻挡，却瞬间被魔法的洪流淹没。

城外，罗莎妮娅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向身旁的爱丽丝。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急促地赶来他们身边，正是感受到强烈智慧魔法波动而匆忙赶来的贤者拉文和塔罗特。

“罗莎妮娅！刚才那是智慧魔法的气息？！你用它参战？！”塔罗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怒，他看向城门的方向，之前的爆炸带来的火光，足以在永夜中照亮那触目惊心的痕迹，“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乌兰诺亚是中立的！你这是在代表贤者之塔介入他国战争！”

拉文同样是面色凝重，几次想要揭开蒙着双眼的黑布，最终却还是放弃。

罗莎妮娅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无从辩驳。奇物确实是她发明的，原本也是她用来打开城门的准备，可是......可是她绝不想因此害得任何人失去生命。

这时，爱丽丝上前一步，挡在了罗莎妮娅身前。她对着两位贤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万分抱歉，三位贤者大人。”她的声音清晰而沉静，带着歉意，却并无后悔，“夺取并使用奇物是我一人所为，与罗莎妮娅女士无关，更与乌兰诺亚的立场无关。”

拉文终于找回声音。他触碰了下自己蒙着眼睛的黑布，声音冷冷：“女巫之森。我在希亚姆那里听说过你们，本以为乌兰诺亚能和你们一直保持友好关系。”

爱丽丝直起身：“抱歉。但我别无选择。”

“这是我们女巫所信仰的神明，月亮女神的命令。我们必须弄清誓言城内发生了什么，营救我们的同伴。为了女巫之森的存续，我不得不行此下策。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待此事了结，我愿前往乌兰诺亚，向贤者之塔谢罪。”

事态变化太快，这样的局面所有人都未曾预料。拉文沉默片刻，“看”向无措的罗莎妮娅、依旧沉默的安第斯、与惊愕且脸色发白的伊诺森，最终也许是感到事态的复杂远超想象，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们此行，是应安第斯先生之邀，履行‘贤者之书’的承诺而来。如今，他已无需我们再做什么。”

他转向罗莎妮娅和塔罗特：“乌兰诺亚的中立不容玷污。既然此间事了，我们即刻返回。”

塔罗特冷哼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狠狠瞪了爱丽丝一眼。罗莎妮娅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爱丽丝，又望了一眼安第斯，不忍再看身后的疮痍，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三人不再多言，空间奇物的光芒亮起，身影随之消失，只留下几句压抑的争论尾音消散在风中。而原地，安第斯深深地看了一眼爱丽丝，留下一句“我先去城内”，便消失不见。

原地顿时只剩下伊诺森和爱丽丝。

一位光明法师，和一位女巫。

他们同样是十阶，然而却因一时的疏忽，以至于不能阻止。因此，伊诺森此刻便只能茫然地听着背后的厮杀声和惨叫，被一种巨大的难过所笼罩。

当爱丽丝那海蓝色的眼睛看向他时，他几乎是瞬间便摆出了防御姿态。难以置信，他居然会在和“女巫”这个群体和解的如今，对安第斯的亲友产生如此本能般的敌意，就好像是......十年前便一直留存的仇恨未曾消解。

那个瞬间，他似乎又成为那个嫉恶如仇、想要消灭所有女巫的光明神甫。因为女巫便是邪恶，因为女巫便会带来无数痛苦和死亡。

是啊，女巫便是这样的生物.....邪恶的造物，月亮的拥趸。

“......”

爱丽丝没有说话。她看向伊诺森的神情显得平静，海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他的戒备、敌视、震惊茫然。然后，她忽地叹了口气，不再看他，而是望向遥远的城内。

女巫，光明神甫。

他们一言不发，归于沉默。或许立场相悖，本来就无话可说。

-

另一边。

已然踏入誓言城内的安第斯，正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并非来自北国的风雪，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悸栗。

城内与城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厮杀声和风雪被隔绝在外，还未来临，民众似乎早已被疏散干净，街道上温暖却不见人影。

安第斯一路往里走，并未收到半点阻拦，心下古怪。直到他穿过最后一条街道，宏伟的存护圣所及其前方广场上的誓言方尖碑映入眼帘。

方尖碑上，古老的壁画依旧清晰，刻画着百年前守卫与天气术士立下誓言、携手对抗风雪的场景。

那曾象征盟约与希望的图腾，在此刻城外隐隐传来的厮杀声下，显得格外刺眼；而就在方尖碑旁，那高耸的、悬挂着守卫旗帜的旗杆上——

一具尸体，正在城内温暖的风中，轻轻摆动。

那尸体穿着守卫的制式皮甲，但早已破烂不堪，面容腐烂肿胀，显然死亡超过一周，难以辨认。然而，安第斯见过许多死者，自然能从体貌特征依稀看出——

那正是本该在城内接应、并且昨日还通过“倒映之眼”向他们报过平安的守卫，诺伯。

可他这副模样显然已经死去多时，甚至是从他进入这座城的那一日开始....那么昨天在镜中对他们微笑汇报、声音沉稳、告诉他们城内“一切正常”的……

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