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出于警督的直觉让大家更偏向于这一点,但是他为何一开始没有查过这个方向呢?
“因为没有进展。”罗伯特此时眉间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虫子,“作为家世显赫能够与皇室联姻的世家,他们基本没有能成气候的对手。”
罗伯特继续道,“而且詹德少爷不参与家族商业,谈不上结识外人,这也是为什么只能将你和贝蒂小姐请过来的原因,詹德堪称史密斯家族中极为听话的小辈,你们二位是唯一变数。”
舍库回忆了一下她和詹德罕少的几次见面,都是些无伤大雅没有营养价值的话。
毫无进展,但再没有新的头绪之前,她们也只好莽着一条路走到黑,暂时回了贝落街。
但是还没到地方,一楼门房处便围了一群人。
原来是索恩太太的侄子贴出了一则告示,告所有租户:房租增涨一倍。
住在这里的人要么靠别人接济生活,要么一人打三四份工维持生活,房租增长一倍,还怎么活?
“真是小人得势,”一个围观的女人掐着嗓子说,“早上还是落魄户儿呢,中午一听老太太有钱,立马拾掇拾掇住了进去。”
舍库问了一句,“什么有钱?”
说话的女人见舍库搭话,毫不吝啬地给她说,“索恩太太银行里留了三万磅,外加这一套房子,全都便宜这小子了。”
舍库瞪圆了眼睛,和烟花对视一眼,“三万磅!”
正讨论呢,索恩太太的侄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将成箱子的索恩太太的衣物派人清理出来,他正式入住。
早上还是一个乡下的穷亲戚,只是奔个丧陡然得了那么一大笔钱,所以当他从门里出来,已经摇身一变成为贝落街有钱的年轻富绅了。剪裁得体的西装套在他干瘪的身体上,头发抹得油光发亮,脚依旧跛着,却再也不会用豆眼从下往上偷瞧别人了。
——他的姑妈给了他一次耀武扬威的机会。
“若有人不同意涨租,你们最好明天就另找下家,我这里恕不奉陪。”他说完这句又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子。
不过舍库本来也打算要搬走了,这个地方住的人鱼龙混杂,上至家族秘辛下至恶趣味谣言,消息很灵通,但并非绝佳地方,菲管城里这样的地方多得是。
舍库和烟花将索恩太太被扔掉的东西搬进了她们的屋子。
她离开警司前从贝蒂小姐处取了钥匙,将她屋子里的东西取走。
贝蒂小姐看着她,知道她在为自己奔走,两人没说一句闲话,却都心知肚明。
你愿意缄默我的名字,那么作为回报,我会救你的命。
“搬到我那儿去吧。”烟花放下最后一个箱子,对气喘吁吁靠在窗户上的舍库提议道。
舍库抬眼下意识问,“你住哪儿?”
“肯西宁公园三号。”这是她姑母给她租的房子,她暂时还没时间过去住,若是舍库同意的话,她应该也能常回家。
谁知舍库笑道,“你真有钱,住在那儿。”
那边是富人区,除了经商的暴发户,另外一部分有头脸的人,比如圣侍长和辖区主教们都在那儿有房子。
“罗伯特给了我一笔钱,他说这是你吩咐的。”烟花说。
说到这个,舍库差点忘了,她走到烟花面前,伸出手,“那笔钱给我。”
烟花说拿就拿,但是在交到舍库手上时,她先问,“给你钱你会搬到我那边吗?”
舍库掂脚从她手上取走那些钱,数了数,数量不算多,但够了,她要为后面的史密斯家族舞会造个假邀请函,需要些闲钱。
她对听话的烟花道,“我的公主,我可住不到那儿去。”
她垂下眼,眼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我要搬到圣廷去。”
说来搞笑,她幼时从进入护幼院的时候就发誓要离开那个地方,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可兜兜转转又要自己搬进去。
可能她活着的意义就不是逃离,而是走进......然后毁灭。
烟花有些失望,她并非失望舍库对她没有一丝例外,而是失望古莉在她心里竟然占据了那么大的位置。
除非她现在死在舍库面前,或许自己甚至在她心里留不下任何一点痕迹。
思及此,她有些憋闷,出了房子。
舍库看了眼离开的烟花,也叹了一口气,她并非是个拒绝别人示好的笨蛋,相反现在的她没有时间把任何人当成朋友,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她甚至没有自己的时间。
凯厄斯给她寄了一封信,她晨起就收到了,现在才打开看。
先是劈头盖脸对她一阵痛骂,然后将她的那封新闻稿原路寄给她,上面是大大的“不允通过”。
最后凯厄斯抽丝剥茧地劝说她不要对这个新闻抱希望了,涉及圣廷的任何抹黑都不能有。
舍库面无表情地将这个新闻稿塞进古莉箱子的深处,她会找到别的方法的。
好一会儿烟花才裹着风雪进来,今晚是圣诞夜,烟花买了饭,还带了一棵小小的圣诞树,是商家用小树苗手工制作的哄小孩的小圣诞树 。
上面缠绕着着红红绿绿的果子和礼物盒。
烟花对于想不清楚的事情都是不在乎,她笃定只要时间到了,一定能得到解决,她举着这棵圣诞树。对舍库轻声说了句,“圣诞快乐。”然后观察她的反应。
外面天色已黑,想必各家各户都拿出了那难吃的火鸡,在一边吐槽一边欢声笑语,那快乐犹如实质刮擦在两人的耳中,从窗户里宣泄出来的欢声笑语让两人面面相对的这一刻无限延长,然后......趋于躁动。
“圣诞快乐。”舍库脸上有点痒,烟花比她高半个头,低下头的时候银色的头发会垂在她的脸上。
她碾了碾手指,将烟花的发丝捏在手中,“你的药找到了吗?”
烟花摇头,“失效了。”
珍妮拿出那一小瓶中已经结块长霉的药时,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母亲是个狡兔三窟的聪明人,不会将珍贵的东西放在一个地方。
所以她还有时间。
等到看不见那天她再着急吧,现在就感受这一刻,她低下头,呼吸洒在舍库的脸上,两人之间激起一阵不小的涟漪。
舍库猛地后退,她紧紧皱起眉头,刚才她怎么会产生一种烟花垂下头想要亲她的错觉。
不对劲。
她没有抬头,若她此时能够看一眼烟花眼中溢出来的浓浓的侵略性,就会觉得自己那一瞬的感受并非错觉。
两人潦草地填饱肚子,敲了一楼的门,对索恩太太的侄子说明情况,想要进去看看转一转,缅怀一下这个孤独的老人。
可是对方根本不同意,舍库打眼一瞥,屋子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好像在聚会。
无奈,只好等大家都睡了,她们偷偷潜入了。
两人彻夜在看罗伯特精选出来的失踪案,尝试在里面寻找出能破解当前困境的丝线。
罗伯特忙活一下午,找到了近十五年的,剩下三年的他派给了下属,但他也扫了一下基本没有性质特别恶劣的案子。
他人工将流浪汉、无家可归之人,无人前来认领的失踪案剔除。
那条丝线逐渐清晰了起来。
“死的人全都是富家公子。”罗伯特下午就发现了这个规律,他震惊地说,“还都不单单是有钱人,有些权势显赫。”
烟花拿出另一份资料,补充道:“有人永远下落不明,有些人则是用酷刑杀死了。”
她看着那些酷似审判的手法:砍头、吊死、沉塘......
舍库看向烟花指出的那一点,的确是这样。
作案的手法不一而足,除了像索恩·史密斯和詹德这样的永远不见音讯,其余的有明确指向死亡无奈结案的。
凌晨一点,罗伯特实在困到不行,回了警司。
舍库和烟花也打算眯一会儿。
只是两个小时不到。
楼下再次响起了警哨,在这个圣诞夜,家家户户都睡得迟,刚入睡不就被人吵醒是很火大的。
但是等人们出去一看,来的是警督的人。
所有的住户都被勒令出来,冰天雪地,除了穿一件蔽体的衣服,所有人被困在街头。
索恩太太的侄子出来的最迟,他浑身红红绿绿凌乱不堪,几乎□□——他是被人强行拖出来的。
他身旁站着的女伴仅有一件堪堪蔽体的外衣,索恩太太的侄子被人钳制着展览,他说话都发着抖,“这是怎么了?”
但是狼狈的不只有他,这段路上站满了人,不管是子爵还是公爵,此刻都有些无地自容,只好把头低下——因为叫车来需要时间。
打头的警督面不斜视地出示搜查令,“接到举报,有人说你这栋房子里藏着尸体。”
罗伯特刚睡了俩小时就又被揪了起来,幸好他还没结婚,否则准要离婚。
舍库包着毯子站在一旁,问罗伯特,“谁举报的?”
罗伯特耙了一把头发,他只裹了一件单衣,此刻冻得直打摆子,“说来也怪,有人在警司门口放了一串烟花,然后这封信就在台阶上。”
“说不定是恶作剧呢?”烟花出声,她好似一点都不冷,还站在风口将舍库挡住。
说到这个,罗伯特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他们出去查看的时候,那封信的旁边还有一条人腿。
“人腿!?”
舍库兀地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是詹德的吗?有没有留下勒索的消息?”
“没有,只是说这栋房子里有尸体。”罗伯特刚说完,手下前来汇报,人都清理干净了,可以进去搜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