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幻游记 第42章 新生巫（完）

米滚回了女巫森林，好久才探出脑袋，她小心地在女巫森林张望着，确定没有臭味才延展开身体，恢复人形。

一直跟在米后面的艾尔和乔一起笑她：“你还要和卡琳一起生活，我看你叶公好龙的成分更多。”

“见笑，见笑，”米不在意地拱拱手，“城市里生活惯了的人早已经忘记了自然的味道。”

她看着艾尔和乔轻易站在了山谷中忍不住问：“你们不觉得臭吗？”

艾尔笑而不语，还是乔小声提醒她说：“你要学会关掉感官，要不然到了外面，你会被气味包围、被声音包围、被思绪包围。”

“关掉感官？”为什么有了女巫体之后，一个又一个新词多了出来。米坐下来，将草鞋放到一边，双脚再次并拢成为一条细线探出女巫森林，米皱起了眉头：“真臭！”

她无助地抬起头，艾尔冲她伸出手，米莫名其妙地看着，艾尔说：“来，抓住我的手。”米伸出手去，然后空气中有一层阻隔。

“这是什么？”

“这是女巫的保护，就像你之前触摸到的罩子。”

“我要怎么才能？”米拧着眉头：“这是真空地带？”

艾尔摇摇头：“你可以理解为拒绝，当你拒绝被观察，这就是你的保护罩。迷途河流上的保护罩一直在，就是阻挡其他生物进来，一旦你关闭了感官就是拒绝和外界交流，你在外界就是不存在的。”

“我拒绝感知外界，外界也看不到我？”米想了一会又低下头对着那条灰色线团嘀咕着：“闻不到，闻不到。”这一次探出去的线条闻不到臭味了，米开心地跳起来，又跑出了森林，然后她看着眼前缤纷的色彩，感受着山风吹过脸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看向身后笑眯眯的两人：“我什么味道也闻不到了。”

艾尔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太好玩了。”休眠花里的长老们也被艾尔的笑声惊动了，纷纷探出头看怎么回事，米恼羞成怒地躲进了休眠花。

艾尔敲开休眠花，露出米气鼓鼓的脸，她忍住笑意说：“长老们出不去，他们根本不能理解你的问题。”

艾尔再次指着自己的脸：“人只有一个鼻子就能闻到所有味道，你把感官全部关了，连一个鼻子也不保留，当然就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米跳出休眠花，艾尔看着她身后从休眠花里滑出来的草鞋，米离开女巫森林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一次米站在女巫森林里，对着全身上下分派任务，鼻子呼吸，眼睛看，耳朵听，脚走路。然后米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抬起一只脚往前迈一步，再抬起一只脚往前迈一步，像一个僵硬的木头人，米不搭理身后传来艾尔和乔的窃笑声，这两个人不论看到她做什么都觉得好笑。

米终于走出了女巫森林，她抬起鼻子轻嗅，空气中有粪便的味道，也有花香的味道，还有湿润的水汽和清新的青草味，就像是一个远离都市的丛林。空气里肯定充满了负氧离子，米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她借着山石树木的遮挡观察逃婚卡琳。

白天逃婚卡琳总是让自己很忙碌，无论是除草施肥喂鸡喂狗。卡琳连自己吃饭的时间都是忙忙碌碌的，端着木碗，站在院子里四处观望着，只要苍鹰飞来，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给苍鹰拿肉条，然后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食物开始处理苍鹰带来的猎物。开膛破肚，皮肉分离，割下来的肉要煮要晒干，剥下来的皮要反复清洗浸泡鞣制。卡琳几乎不让自己有任何休息的时间，米看得出卡琳是在刻意地忙活不停，人只有忙碌的时候才顾不上思考。

到了傍晚卡琳也会在壁炉里点上一炉木材，等夜色黑下来，卡琳会抱着茶杯盯着壁炉里的火光发呆，旁边趴着她的小狗点点。有时候米发现卡琳在默默流泪，会忍不住想要去抱抱这个孤单的小姑娘。只是卡琳很快就擦干了眼泪喝光杯子里的水上床睡觉。“这是一个坚强的姑娘。”——米想，只是她不知道一个人要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孤寂。

天色越来越黑，周遭的山崖阻挡了米的视线，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楚。米在往回走的时候一脚踏空，再次骨碌碌滚回了女巫森林，这一次艾尔和乔一起爆发出大笑声。

女巫森林里永远光明，米抬起双脚，检查过她并没有受伤，拔出剑来一下一下练习，抬手刺剑旋身蹬起飞身，剑在空中划过弯曲的弧度，剑光闪过，思维树和休眠花纷纷躲避。

艾尔坐在休眠花地树藤上看着米练剑，她渐渐沉静下来，整个人和剑融为了一体，剑就像是她的胳膊。最后她停住手，一朵休眠花颤巍巍地蹲在剑尖上，突然弹到半空躲了开去，艾尔甚至能听到休眠花尖锐的尖叫声。

乔走到她面前小声说：“女巫不是靠眼睛来看这个世界的。”米恍然大悟，她一直能看到整个森林，从来没有说因为眼睛在前面而出现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是她为难地说：“难道我要在脑袋上长一圈眼睛？”然后她真的在脑袋上安排了一圈眼睛，艾尔和乔再也忍不住，笑得浑身发抖。

艾尔一边笑一边问她：“脚下要怎么办？你可是被拌到了滚回女巫森林里来的。”

米再次坐了下来不搭理这两个看她笑话的人，她将女巫体延展开，衣服搭在休眠花的藤蔓上，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她沿着脑袋周围画了一个圈，又在皮肤上面琢磨着，乔早已羞得跑到了一边，等米恢复人形，只有艾尔笑眯眯地看着她。

“乔呢？”乔总是跟在艾尔后面，唯恐漏掉一句艾尔和米的对话。

艾尔指指她放在一边的衣服，“啊——”米连忙抱住胳膊环住胸蹲下来，她捂住脸把衣服穿了起来。

“哈哈哈。”艾尔再次大笑起来，乔悄悄探出脑袋发现米衣服穿得好好的，才走了出来。艾尔忍住笑说道：“我现在相信你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了，哈哈哈。你知道你的衣服也是感官吗？那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米红着脸钻进休眠花，不搭理艾尔，乔伸手拉拉艾尔的衣角，让她不要再说。

第二天，米再次走出女巫森林，她一天几次走去落叶山谷看望逃婚卡琳。每次回到女巫森林，对她的身体进行修整，有时候她会一个眼睛也不留，有时候她又会定定地站着不动。最后她终于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在行走，她已经放弃了鞋子，赤脚走在山石上。

米也在观察她走过的路，有时候会捡起两片红色的落叶，有时候是一块小石头，有时候是一朵花。但是这些东西统统被迷雾河流上面的罩子挡住了，米对着一堆她捡回来的小物件问：“为什么这些东西我拿不进来？”

艾尔拿出她的女巫发带，上面有一串晶莹的珍珠。艾尔从里面拿出了一包盐和一包糖果，乔将盐送进了一朵休眠花，她捻起一颗糖放进艾尔的嘴巴，才把剩余的糖送进了另外一朵休眠花。

女巫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一个单独的空间。第一次听到长老们的故事，艾尔哭了，她掉了许多眼泪，她的女巫发带上有一串晶莹的珍珠，里面可以存放各种各样的东西。每次从外界回来，艾尔都会带回来一些长老们需要的东西。

“女巫的眼泪是存储空间？”米觉得她遇到了最大的难题，一个意识体怎么流眼泪。她避开艾尔找到乔，请求乔流眼泪给她看。

“女巫的眼泪并不是普通的泪水，”乔拿出她的女巫发带，上面一颗珍珠也没有：“等你遇到了触及你心灵的事情，你就会流泪。女巫能不能流泪并不是女巫能控制的，你要体会到非常强烈的情绪，强烈到你恨不得改变这一切。”

“那是什么？”米盯着乔，“你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过？”

乔羞涩地笑了，她看着远处艾尔的背影说：“艾尔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一直很快乐，从来不会想哭。”

米看到艾尔又对着她笑，不得不放弃让乔哭泣这个想法，明明之前乔也曾难受的双眼通红，她在艾尔的安抚下很快平复了情绪。

米哭不出来，她继续躲在峡谷里观察着卡琳。卡琳已经把燕麦全部收割，一把火烧了剩下的枝干，拿着一把锄头松土，点点在一旁扒拉着泥土，卡琳捡起一个树根扔了出去，点点立刻跑过去叼起树根，在卡琳身边挖一个洞，再次把树根埋了进去。卡琳拎着点点的耳朵教育它，最后又留下一块地方给点点埋藏它的树根、骨头和藤球。

“卡琳的狗哪里来的？”米问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艾尔和乔。

“不知道，”艾尔摇了摇头，“我们不像你这样老是出来看她。”艾尔想了想继续道：“我们只是帮她搭了个小木屋，现在的房子是她自己搭建的。她的聪明和能干让她在这个森林里存活了下来。”

“你还记得七长老吗？她一个人在森林里生活了二十年。”乔说起那个满身的白毛的七长老，有时候恐惧能让人屈服，有时候恐惧能带给人新的生活方式。

“其实，我们原本想着过一段日子送她去花之国的，那里有我们的老朋友，可以关照她。”乔接着解释道，“只是我们从巫之森林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推倒了我们给她盖的小棚子。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一把斧子，你能想象吗？她一个小姑娘用一把斧子给自己建了这样的屋子。”乔充满赞许地看着卡琳的房子，“自从卡琳住到了这里，我们每过几年就会回来一次，也会问她要不要出去，只是每次她都拒绝了我们。我们第二次回来的时候她家里多了一只狗。”

“你们经常回来？”米回头看向这个曾经禁锢自己的森林，她好像并不想回来呢。

“我们挂念卡琳在这里的生活。”乔说，“如果你不想回来，可以永远不回来，好多巫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