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蜂之路 第21章 羁绊

近日，雷克斯的梦境，总是逼真无比。

他看见自己成了菲比预知里的魔王，满世界探险与复仇，顺便寻找魔子与魔女。

至于为何要寻找魔族？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的异能是索命，若有个源源不断的魔力供给，便几乎处于不败之地。

魔子与魔女并不好找。

他们大多被各国戒备森严的囚禁起来，不然就是隐姓埋名，混在普通人里生活。好在，是否为魔力无限的魔子魔女，雷克斯索命异能一探就知。

过程非常有趣，天南地北的，他人挡杀人、魔挡杀魔的旅经无数城市，就像寻宝般，风霜雨雪都浇不息他的热情。

就这样，他踏上漫漫旅途，找到了数个魔子魔女，可对方不是极力反抗、哭哭啼啼，就是永远都在找时机逃跑。

这样的情况太烦人了。

正当雷克斯都要放弃这念头时，因为点误会，他遇见了洛依丝。

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洛依丝。

那个被宣告死亡时，让他身边奴隶同伴痛哭数周的洛依丝。

洛依丝看起来还是那么矛盾，一下天真怯懦一下骁勇善战，跟敌手打起来，永远挡在同伴最前头。

认出那有着麦穗发色的少女时，他感觉到梦中的自己心跳骤然加速，敲击在耳膜上，有若擂鼓。

好似时光倏然回溯，他又成为了那个分分秒秒期待洛伊丝造访的少年。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床上的雷克斯缓缓睁眼，看见菲比为他挑选的米色床帷，因窗外吹入的微风轻轻飘动，才慢慢将他从梦中抽离。

感觉梦中一切历历在目，就像刚刚才发生，并且与菲比叙述完全一致，如果是梦中虚幻，也太真实、又没有半个细节相违背。

这是他白日思绪太重影响了梦境？

想起菲比近日对他坦承，她其实是假装先知、实为重生，而自己梦境所见，则像是自己版本的“重生记忆”？

如过真是“重生的记忆”，为何他与菲比相遇后才开始看见？

是因为分血吗？

如果是因为分血，这份“记忆”，很大机会是一种异能，而非重生。

那么，菲比是在对他说谎吗？

以他对菲比的了解与观察，其神态自然苦恼，不像说谎，这件事也不需要说谎，倒像是菲比自己也不明真相，一直以为自己是“重生”，而非“预知”。

慢慢从床上坐起，雷克斯望着窗外灰蒙晨光，闻到了似有若无的咖啡香，还有煎蛋的气味。

这情景少有的让他感觉美丽。

忽然的，他同情起梦中的自己。

梦里那个他，只身在血里雨里荒野里打滚那么久，活的像只野兽却浑然未觉，在那无趣人世漫无目的寻找乐子多年，才遇上了菲比，才有了所谓“目标”，或者该说是“愿望”。

有所追求的日子才叫做日子，不是吗？

不似梦里的自己，如今，他遇上不远千里早早寻来的菲比，还成为了她的眷属，与她共享所有人生目标、风雨险恶，有趣极了。

想着想着，雷克斯缓缓偏头，轻挪浅灰色眼珠望向菲比寝室方向，嘴角轻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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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相遇收族以来，菲比一直都跟雷克斯并肩生活，互动密切，彼此高度关注。

通俗点形容，就像先婚后爱，两人在这个时空重逢不到一天，就进行了收族，自然要补上对彼此的了解与熟悉。

首席眷族之于魔族是十分特别的，彼此感应与好感都会特别的深。

上个时空的首席眷族，是顶尖执事伊格尔，那位在菲比心中有着神一般的地位，是补足她智商的重要军师，如今这位置，因地制宜的给了雷克斯，却也完全不后悔。

菲比清楚，这选择是绝对划算的。

能用如此温和正面的方式，在自愿前提下与魔王绑定，她每天都在心中夸自己是天才，并更诚恳的对待雷克斯，希望他别有被占便宜的感受。

在属于两人主眷独处的晚间，天资聪颖的雷克斯，总是对她的所有充满好奇。

比如，最近她跟盘石商会研商的天然盐井开挖计划，雷克斯就十分感兴趣。

这晚，是如常的沐浴后慵懒时分，同张长沙发的头与尾，菲比与雷克斯侧靠沙发与靠枕，在暖黄的荧光石灯光里，面对彼此散漫而坐。

暖炉里柴火劈啪，为一室寂静着上暖色，两人彼此陪伴，有时交谈，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在做些什么。

这样时间里，有书籍、账本、热饮与零食环绕，几乎每晚他们都会花些时间天南地北的聊，安稳的，随意的。

每每菲比几乎要忘记，雷克斯其实是那世人眼中，日日浸在污血中的怪物。

每晚跟她一起穿着睡衣、陷在柔软沙发谈天的这人，看起来竟不过就是个普通少年。

看起来，就好像他们真的从孩提时代开始，就这样陪伴彼此安稳成长一般。

兄妹的谎言说着说着，竟慢慢有了温度。

“为什么妳知道盐井的存在？”

“能正式出产与出售盐，需要多久时间？”

“为什么付出的成本高过利益，妳还是坚持全速进行开采？”

也许书本知识终归只是纸上谈兵，雷克斯还是对真实世界更有兴趣点，而从前时空因经商走遍各地的菲比，之于雷克斯，就像是有说不完真实故事的说书人。

每每看着雷克斯那双充满求知欲灰眼，还有日渐恢复的外貌，菲比都会一再想起，想起前世那个横着走的华艳强大魔王。

然后不禁想着，那样魔神般人物，年少时期究竟在殖民国各地作物庄园里，蹉跎了多久？

她跟雷克斯解释，现在这样花费大代价去开采盐，是因为近两年后的那场巨大黄光灾变。

灾变后的世界，会转眼变得截然不同，就像个崭新世界般。

天灾不断、强大魔物也会不断原地复生，人类文明脆弱的几乎要毁灭。

那样文明急速倒退的年头里，什么都缺，而盐能维持人们的身体健康，也能保存食物，所以十分重要。

雷克斯专注听着，沉思了数分钟，又抛出另个不相关问题：“妳说过，是主人带领妳重生的，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彷徨，不知道该怎如何拯救自己与他人。”菲比皱眉托腮的诚实回答，然后迟疑了下：“如果你问的是穿梭时空当下，那还真没什么感觉，我还以为只是普通传送门呢。”

窗外秋雨哗哗，雷克斯咀嚼着她的答案般，陷入了安静的长思。

主人的存在，菲比很早就告诉了雷克斯，因为他也受到不可透露的制约，没什么好担心，就是这家伙旺盛的好奇心，每天都有关于主子的新疑问，有时还真有点烦人。

主眷感应是可随意开关的，通常是关闭状态，此时也是，所以菲比并不担心在心中嫌弃雷克斯而被知晓。

还在心中隐晦的抱怨呢，雷克斯忽然就将脑袋靠了过来，枕在她膝头。

这可吓了菲比好大一跳，然后才突然想到，昨晚念的儿童绘本里有母女膝枕画面，她还跟雷克斯说“膝枕！这种家人间互动真好，真让人羡慕！”，没想到雷克斯今天就躺过来了。

这家伙明明很会察言观色，怎么常识这东西就不通了？

书中那是母女阿！雷克斯跟她是母女吗？就算是真兄妹，这样做也很奇怪好吗？

心中万马奔腾，却见雷克斯没半分不自在，就那样慵懒躺着阅读着早晨课程的书籍，完全没把菲比当异性，真的当颗枕头了。

菲比：“……”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也许是首席眷族的亲近感加成，菲比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开心。

她是半躺的坐姿，雷克斯又躺的外侧，其实两人肢体接触区域，就膝盖与上头一小节腿而已，是自在的距离，尤其对方还完全没把她当回事，还真没男女之间那种暧昧气氛。

神奇的是，最初两人全然陌生的那种距离感，在当下这莫名其妙的膝枕一躺，竟几乎消失了。

雷克斯就像放下心房的大黑猫，将脆弱脖颈，顾忌全无的放在她触手可及之处。

这种野猫终于被驯养的时刻，忽然感觉有点激动？

分血，本就让魔子魔女与眷族乐于彼此亲近，雷克斯这样的相依，菲比在一开始的错愕紧张后，竟离奇感觉安心，毕竟这代表雷克斯对她的接纳与亲近。

收族后也不过数周，菲比没想到这么快，当年伊格尔可不是这样。

并非每个人，都愿意顺从主眷亲近的这股本能，例如伊格尔。

两人结为主眷初期，那一丝不苟的执事军师着实抵抗许久，才逐渐麻痹于这种难以忽视的亲近感，其他眷族可是初期就各种拉手、勾肩搭背黏糊糊的。

那种神奇的亲密感，就像种瘾或者酒醉感，让人放松舒适愉快，基本是无害的，少数缺点，应该就是无脑的觉得家主什么都好吧？

相对于伊格尔的谨慎与不适应，雷克斯这家伙，明显完全没想那么多。

她的这魔王哥哥，完全不打算抗拒本能，亲近自己，也不拒绝自己接近，好似给什么他就愿意受什么，不给也不执着。

窗外雨声还在继续，时轻时重，凉凉冷冷气温与火炉暖意交融，给人种昏昏欲睡的舒适感受。

只是，菲比腿上的脑袋重量，虽是没压迫感的距离，存在感还是很强，以至于她脑袋很难思考别的东西，故她决定开口委婉驱离雷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