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蜂之路 第20章 少年魔王

重生到现在，菲比为自己做了好几阶段的规划，好一步步改变未来，免于曾经的死局。

最初的任务，是与盘石商团再次建立深厚合作关系，着手建造自己的武装庄园，并开始为日后黄光灾变准备，当然还有收族魔王雷克斯，以上她都近乎完成了。

当然，武装庄园与物资这块，永远都有进步空间，目前完成度，不过是勉强可应付的状态。

今后也会不间断的，将会大贬值的钱财，换成可久放的粮食、盐与铁、武器、药品等等生存物资，并持续大兴土木，建筑之后灾变所需的难民庇护所、各式仓库、高墙与炮塔等等防事。

由于圣女预言了大灾难一事，菲比所做的这些事情并不奇怪，只是激进了些，也因为大家都在做类似的事情，相关物价都上涨了。

另外，在正确的地方买地、耕种大量农田药田一事，她也没漏下，简直就要把商团能用的人手，都给压榨个干净。

为今后大变，菲比请求盘石商会协助非常多事务，会议一场接一场的，若不是被她说中那么多事，商会风格是不可能如此胡闹的。

接下来要做的呢？大约变是将前世的其他眷族、得力下属一个个再次网罗到身边。

离开寝室前，菲比打开了自己的大账本。

身为一个童年贫困、日后变成富商的魔女，钱财资产当然是十分重视的一块。

一路检视近日进出款项，她的眉头逐渐皱起。

啊……果然，就算沉船宝藏、黄眼热药物以及美食分成，都给了庞大收入，但也几乎消耗完毕，大约从下个月开始，就需要向盘石商借款了。

需要用钱财的地方太多，菲比自然没打算一路借款下去。

等雷克斯那家伙羽翼丰满了，她打算与雷克斯两人搭档，去偷几个殖民国坏高官。

就像未来挖地道偷取资源那般，一次搬少许，神不知鬼不觉，削弱未来敌人同时，也算是种劫富济贫、返财于民？

至于稍远些的目标呢，则是熬过黄光灾变初始期间，最小化伤亡与动乱，接着第一时间带着大批同伴，启程到新世界圣树大陆去努力。

只有如此，才能取得足以对抗圣女塞西莉亚的先机。

没有抢得此生因重生得来的机会，他们必将重蹈毁灭覆辙。

当菲比终于打理好仪容、抵达雷克斯所在书房，那少年，早已开始了上午的课程。

这天上的是地理课。

荧光石挂灯点亮偌大室内，巨大的精美地图被悬挂于墙面，中年男家庭教师拿着长长细棍，正讲解着多雨的东部气候，及相对而生的富饶物产。

雷克斯原本托腮听得出神，看见菲比进来了，便挪开目光，浅笑着对她眨眼。

那样问候的神情动作，若是在常人脸上定让人窝心，但在外貌尚未恢复的雷克斯脸上，就显得有些吓人了。

受损与疤肉增生的细长眼睛，因牵动撕裂伤嘴角而露出的缺牙──雷克斯那随意的笑，就像是在展示他一路走来的血肉模糊。

菲比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后年纪最小的侍女，发出了小小声惊喘。

这样的反应，却已算是很习惯雷克斯那模样的反应了。

初抵这个宅邸时，家臣们反应不是惊呼，就是远远躲着雷克斯。

许多家臣不敢靠近雷克斯，甚至拒绝为他服务，只因为，少年身上有大量奴隶与惩罚崇拜恶魔的烧灼印痕。

这样的情况让菲比花费好大力气，才说服众人，让他们相信雷克斯是无辜的，既不是杀人狂，也没有崇拜恶魔、不是会参加鲜血祭祀的可怕教徒。

那些，不过都是殖民帝国为了多一些奴隶，而使出的肮脏手段罢了。

“有我的分血，你身上这些可怕疤痕与残缺，都会慢慢不见。”

不只一次，菲比在与雷克斯独处时，都这样轻抚其伤疤、向他保证与宽慰：“有我魔女的血和你将来自身索命能力，总有一天，你原本的俊美容貌，会全数归返于你。”

但她总无法在少年脸上，看到对摆脱可怕外貌的期待或如释重负。

明明一直跟雷克斯强调，说他今后的容貌，足以撼动任何社交圈，可是这家伙偏偏就是不在乎，就跟前世菲比所见的魔王雷克斯一样。

明明眼眸如浅色烟灰灰玉，眼角泪痣华艳逼人，却永远比起美人、对惊险死斗更有兴趣。

她时常担忧带着厌弃的流言蜚语，会伤到雷克斯，并让这少年走上前世歪路，可是很多时刻，雷克斯歪头望着她的眸光里，却总只有平静，和对她所见未来的好奇。

从其神情，她能看出，雷克斯是真的不在乎。

相反的，菲比自己却异常的在乎。

她很是不解，怎么就有人能对各色恶意语言，船过水无痕那般漫不经心？

如果是从前的、不曾重生过的菲比自己，一定会很难受。

夜深人静里思考后，菲比慢慢发现，自己对他人孤立雷克斯的行为如此激烈，应该是把雷克斯如今被世界拒绝的处境，重迭到了过去的自己身上。

曾经的自己，竭尽全力去讨好全世界，但被发现魔女身份后，依旧遭受到比此时雷克斯惨烈多倍的憎恶与攻击。

所以，现在她才会如此心有不平吗？

原来菲比潜意识里知道，如今雷克斯被如何对待，日后雷克斯的魔王身份、自己的魔女身份曝光后，他们遭受的将会是如今的百倍千倍。

对他们这类异常的少数来说，宗教与圣典很可怕，各国的历史与谣言也很可怕，但最可怕的，应该是群众对那些深信不疑后，合理化自己的暴行吧？

未经公正验证的指责，鞭子般甩在受害者们身上，群众甚至觉得那些都是他们应得的。

日后，他们大约还是会经历那些磨难的，那将是个无法回避的痛苦阶段，但相信这次，必定有所不同。

菲比很确定，因为她已不再是那渴望被接纳到迷失自己的呆子。

如果已不顾一切努力过，都落得个无望结局，那么就不再该寻求容身之处，而该亲手去打造那个容身之处。

过去，菲比身边有眷族盟友们陪伴，这次多了雷克斯这同病相怜的强大魔王。

从前，雷克斯自己觉醒力量后孤身面对、并从容度过，这次他身边多了自己，以及其身后庞大的资源与盟友圈。

相信这次他们并肩面对，会更好的。

因自己的现身打断家庭教师讲课，菲比和家庭教师颔首致意，然后她问候般摸摸雷克斯手肘，在少年桌上留下了个白瓷盘，才慢慢离去。

那白盘子里头，装了五块昂贵杏仁牛奶巧克力，且被做成了几可乱真的橡果造型，看在懂甜点的人们眼里，就像看到可食用的小型工艺品，并且替菲比心疼。

大家都知道，菲比小姐那个可怕哥哥，吃黑面包跟吃名贵海鲜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呀！

那家伙根本不懂美食，只要能吃都好，但他们的家主菲比就不一样了！

整个盘石商会都知道，这位先知嗜吃，所以时常会下重本来进贡，以感谢她对商会的指引与庇护，却没想到，那些烧钱的精致美食，不少都被菲比给了她那不懂吃的哥哥！

在侍女与执事的簇拥下，菲比在雷克斯斜后方的巨大书桌后坐下。

这办公桌巨大且饮料架、点心架一应俱全，还附了个有轮子的办公椅，宽大且柔软如沙发，可让人颓废舒适的缩在里头办公。

能看到雷克斯又能舒服处理公务的此处，就是她理想的办公地点。

菲比喜欢在雷克斯上课的早晨，喝着热茶或热咖啡，一边妈妈看着宝宝那般看他上课，一边处理公事，啃啃水果与硬饼干，需要讨论商议的事务，则都放到下午。

午饭前，则是基础体能、刀剑与枪枝射击的练习时间，菲比也会和雷克斯一起进行。

雷克斯跟着教师学习，她练自己的。

虽说前世记忆在，死卫学校出来的身体资质也在，但要这还没成年的身体，跟上当年身经百战大魔女的实力，还是有段距离。

至于假装花瓶，为何要如此认真训练战斗能力？

除了自保，伪装花瓶就是为了出人意料的反杀，然后再用魔族瞳术消除短期记忆，以达到让人糊里胡涂死去、又原因不明无法防范下次袭击的效果。

不少魔族同伴，看到菲比这卑鄙招数如此实用，纷纷效仿，有的假装疯癫暴躁，有的假装反应慢，还有装不良于行坐轮椅的，真是什么都有。

饭后是雷克斯的自由时间，也是菲比午睡与接见客人、参与会议的时间。

雷克斯这边，可以选择与家庭教师讨论课业，也可在宅邸内闲晃、午睡、阅读、温习体术或练习射击，一切随他意。

然而很显然的，雷克斯对学识渊博的家庭教师们半点兴趣都没，他最常做的，便是停留在菲比不远处，一边阅读，一边倾听商会内务。

这些日子的相处，加上菲比从前对雷克斯的了解，她慢慢摸清这少年在情感上的缺陷。

雷克斯几乎没有、也无法理解负面的强烈情感，例如恐惧、愤怒、羞愧，也不在乎他人眼光，有的似乎只有对人事物的轻微好恶而已。

至于正面的基本感情，如愉悦、好奇、喜爱等，这些雷克斯并无缺乏，但感激、感动、爱情、亲情这类进阶正面情感，目前看来，雷克斯似乎仍是欠缺。

菲比猜测，也许是雷克斯先天欠缺、又与环境相辅相成，造成了其这样特殊人格。

大约也因为这样性格，让雷克斯在当年造就了大片通红血海……

那些雷克斯的通缉图画里，背景总有燃动火光与遍地鲜血。

爱让人与社会产生连结，雷克斯离群索居的崎岖经历，让他与这世界脱节。

流离而充斥刑罚的孤独童年，让他不懂亲情与怜悯是谓何物，让他成了人类社会的局外人。

当这样的局外人得到巨大力量，理所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社会浩劫，就是菲比前世所听闻的那些，雷克斯一路血洗他成长过程停留过的牢狱、奴隶工作场、孤儿劳动工厂与城市。

蜿蜒的，年少魔王在这块大陆上，留下他孤身而染血的足迹。

之于犯下这些的加害者雷克斯，也许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连本带利归还自身所受痛楚、非常公平的一桩交易罢了。

半点心里包袱都没有的。

在那样的曾经，对雷克斯的通缉自然多如雪片，这也导致他要跟菲比一起出门前，都需用道具或请变形异能者替他易容，很是麻烦。

这世重头再来，菲比见缝插针的时常洗脑那未来魔王，别再做那些暴行，目前雷克斯也都很乖巧。

如此一来，应该能不重蹈前生那种仇敌满天下的景况吧？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