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朵这种拿来形容女人的说词,任谁听了都会多心,荣嫣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抿唇沉默,脚下步子加快了些。
楚君泽紧走两步追上她,还想开口追问,荣嫣的靴子已经踏入大殿。大殿内群臣聚集,不是谈论私事的地方,到嘴边的话便又咽回肚子里。
此时皇帝还未临朝,文臣站在一侧,武将站在另一侧,交头接耳地谈论着政事。
今日的朝政,就如楚君泽所说那般,除了各部要钱的折子,其余没什么大事。
荣嫣亦递了折子,为北境三十万大军向皇帝要军饷。
散朝后,荣嫣为了躲避楚君泽的纠缠,避开人群独自离开,本想落一个清净,不曾想路上恰巧碰见昭阳郡主进宫。
两人停住脚步,遥相对望,皆不知要不要上前打招呼。
进京之前,只听说武安侯年纪轻轻手握重兵,算起来,定在朝堂拥有一席之地,嫁给铁骨铮铮的大将军,那是多体面一桩婚事。
可现在,楚云烟面对未婚夫,心中充满怨怼。
荣嫣不知要与楚云烟说什么,站着没动。
正巧赶上散朝之时,两人这般疏离,落在大臣眼中,背后少不得说三道四,白白惹人非议。
既然对方不动地方,楚云烟只好挪动金贵的步子朝前走,路过武安侯的时候停下来,目光如炬地望着面容清秀、更像个文弱书生的武安侯。
她冷声开口:“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把荣嫣问愣了。
楚云烟懂了,美人脸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神中是对世俗的怨,“你即不喜欢我,为何要同意这门婚事?你们男人之间争名夺利,为何要用女人一生的幸福来换?”
这话说的狠了些,就差指着对方鼻子质问:身为武将,要靠一个女人来平衡朝堂局面,武安侯你还要不要脸了。
荣嫣明白郡主心中的愤怒,饶是她恶语相向,依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为自己辩解:“圣旨在,子安不得不从。”
你我皆是奉旨成婚,都是受害者。
楚云烟眼底布满绝望,无奈地讽笑。什么皇族血脉,什么郡主,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逃得过和亲,逃不过奉旨成婚。
“罢了。”她知道无法劝皇帝收回旨意,只能认命,又问荣嫣:“若我嫁入侯府,侯爷会对我好吗?”
回答这个问题不难,上一世,楚云烟嫁入侯府之后,成了侯府女主人,由于荣嫣常年在外,两人之间没什么矛盾,可以用相敬如宾来概括两个女人的一生。
某一天,楚云烟发现陪伴了一辈子的丈夫是女子,伤心难过了几个月之久,可那时淮王已逝,自己又过了可以生育的年龄,假如与武安侯撕破脸,日子还不如做侯夫人自在,便也不动声色,将此事隐瞒的密不透风。
这一世,楚云烟有意试探她的态度,荣嫣毫不犹豫地回答:“郡主若嫁进侯府,子安必定好生相待。”
话虽含糊,却是肺腑之言。
“好。”楚云烟只留下这一个字,便错开身子离开,走出去两步之后又顿住步伐,语气缓和了些许,“放心,我会嫁入侯府的。”
父王是这个意思,皇上是这个意思,她没有办法。
说真的,荣嫣并不想这么快收到确定答案,她还想着,这一世或许可以改变她与楚云烟的命运,不必耽误她一生。就不能容本侯想想办法,为何要回答的这么干脆。
荣嫣抬头看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体会什么是绝望与力不从心。
重活一世,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种感觉,比死还让人难受。
她思路一歪,突然想到,如果抗旨后果会怎么样?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身后传来楚君泽的声音,“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荣嫣耸耸肩,抖开肩头那只大掌,挺直脊背,说道:“殿下不是邀微臣去城外庄子上钓鱼么,赶早不赶晚,走吧。”
楚君泽:这么快就答应了。
转变太快,他一点准备也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荣嫣已经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了。
他忙抬步去追:“等等本王。”
出了皇宫,两人坐在一辆马车里,直奔南城门。
一路上,荣嫣闷闷不乐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事情。
楚君泽问她:“见你愁眉苦脸的,可是因为昭阳郡主与你的婚事?”
荣嫣懒懒地应答:“是,也不是。”
历史遗留问题与新问题纠缠在一起,解决不了,荣嫣心乱如麻,并不想解释太多,适才答应楚君泽一起钓鱼。
或许只有钓鱼这样安静的娱乐活动,才能让人静下心来,有空冥想一下如何破局。
她不想多说,楚君泽颇有自知之明地闭嘴,默默陪着她。
她环臂倚靠车厢,闭目养神,流光透过车帘,水波纹一样从她脸颊划过,卷翘的睫毛留下一排阴影,此时看起来有几分女子才有的柔美之姿。
楚君泽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驱赶走。
本王这是魔障了。
武安侯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吸引着他的注意,让他一步一步想要靠近。
他知道对方是男子,更知道断袖之癖是病,可那又如何呢?倘若天下有神医能治这种病,那个人应是卫子安。
偶尔楚君泽也会打通任督二脉,冒出“卫荣嫣还活着那该多好”的想法,可惜呀,他对未婚妻的死深信不疑,毕竟见了棺材,亲手将人葬入皇陵,这些都是卫荣嫣不在人世的铁证,容不得谁去推翻。
荣嫣沉默了一路,到了京郊庄子上,往摇椅上一躺,握着鱼竿继续沉默。
鱼钩上没有耳钓的什么鱼,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楚君泽道:“子安啊,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憋在心里多难受。”
他在心里思量着近日发生的大事,政务上并没有能让卫子安失魂落魄的事情,唯一可以乱神的,那就是她与昭阳郡主的婚事了。
“没。”荣嫣没有技术含量地应付着:“我又不是婆婆妈妈的女人,能有什么心事。”
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有时候男人当久了,真就容易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为人处世、思想觉悟都向男人靠拢,渐渐变得男性化。
这样的状态有好处,亦有弊端。好处是,有利于掩藏真实身份。弊端是,无法对女人的处境感同身受,无法解决与女人之间的隔阂与矛盾。
身为女人不懂女人,这是莫大的讽刺。
楚君泽掰开她的手指,从她手里接过鱼竿,收回鱼钩,再鱼钩上拴好一只蚯蚓,鱼钩重新掷回水中,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回头,将鱼竿递到荣嫣眼前,“好了,给。”
荣嫣没有去接那鱼竿。
她是卫家家主,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她是武安侯,要撑起侯府的门楣。她是大业朝一品武将,要保护天下黎民的安危。
一个女人,肩负重任,从未想过放弃,此时此刻,生命中出现一个男人对他好,在乎她的情绪,愿意花时间陪她,为她做拴鱼饵这些小事,两世以来她第一次感动,眼圈微微泛红。
荣嫣问他:“殿下,为何对微臣这么好。”
楚君泽想为她擦干眼泪,想到对方曾说过“男男也授受不亲”这样的话,伸出去的手悻悻地撤回来,只嘴上安慰:“被感动到了吧。老子给臣子出难题,当儿子的总要善后不是。”
“呵。”荣嫣哭笑不得,“拿我当小孩哄呢。”
“那倒没有。”楚君泽给她分析,“卫兄不比其他臣子。那些文臣心中再有怨气又能掀起多大风浪,谋反的念头刚刚发芽,就会被父皇扼死,卫兄手握兵权三十万,卫兄不快,恐怕天下要大乱,为了我楚家江山稳固,为了大业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本王必须得哄。”
……这男人真会说。
荣嫣盯着楚君泽的侧脸,颇有兴致地询问:“你打算如何哄我?”
楚君泽望着平静的湖面,“那就要看卫兄喜欢什么了,若喜欢钓鱼,本王陪你钓鱼。若喜欢听曲,本王陪你听曲。若喜欢杀人,本王也可以陪你杀人。若喜欢本……”
若喜欢本王,抵给你也未尝不可。
“你……”荣嫣惊诧万分,搞不明白楚君泽这番话是发自肺腑,还是说出来哄她开心的,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别把这话放在心上为好,呵呵一笑,“殿下好本事,为了三十万兵权甘愿放低姿态,卧薪尝胆,微臣佩服。”
楚君泽一愣。
他挖心掏肝说了这么多,在你卫子安眼里,就是本王为收拢兵权演的一场戏。
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是错的,楚君泽选择了沉默,不去看荣嫣,坐正了身子,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水面。
荣嫣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久了,那里没有矫情人,都是些粗鲁汉子,不高兴就打一架,还未见过楚君泽这样生气不说话的。
饶是荣嫣活了两世,愣是对这种情况没有处理经验。
气氛陷入冰点,荣嫣坐在一旁也觉得不适,她伸出手去推楚君泽,放柔了声音道:“要不,我们打一架吧。”
楚君泽眸子里满是震惊,不可置信地道:“什么?”
作者是个靠灵感写作的人,前段时间实在是没有灵感,沉迷于学习,只能耽搁这本,不过我会把它写完的,抱歉。
下一本我多存点稿再发,谢谢对我不离不弃的姑娘,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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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