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关承被骤然击飞,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带起阵阵灰尘,直到身体撞上小区里的一个花坛,他才被迫停下翻滚的趋势。
原本一尘不染的黑色作战服此刻狼狈不堪,比之街上的乞丐还要脏污,左手上沾满了黏腻的鲜血,滑溜得他几乎握不住刀柄。
唐默跑到他身边,眸底映出他右肩颈下空荡荡的袖管,瞳孔猛地一缩:“队长,你的手……”
关承敛去面上痛苦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儿,我左手也能持刀,没了一只手对我影响也不大。倒是你的脸……”
只见原本清秀美丽的脸庞留下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都是刚刚和那怪物缠斗时受的伤。这样深的伤痕,即便治疗,也会留下终身的疤痕。
哪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脸?关承不担心自己的手,只害怕唐默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唐默咧嘴一笑,不自觉牵动脸上的伤势,可她却毫无所觉似的,只说:“人还活着就行,容貌都是身外之物。”
两人相视一笑,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凌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向前方不远处瘫在地上的怪物。说起来也怪,这只怪物明明只有海境,但自愈能力却是关承见过之最,再强的攻击落到它身上都能在下一秒愈合。
怪物本身的攻击力不算强,但它饕餮转世一般,一直不停地吃。只要是它的手能够抓到的东西,都会立刻被它塞到嘴里。它战斗时完全不讲章法,也不见它防御,反而抓住一切机会从关承和唐默身上撕扯肉块,然后填进嘴里。
关承的右臂就是在攻击时不慎露出了破绽,而后被它生生扯下来吃掉了。唐默脸上的上也是被它用手挠出来的,如果当时唐默反应再慢一点,恐怕就不是脸上被抓伤,而是整个脑袋被抓爆,随后被它喂到嘴里了。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神秘,真难缠……”唐默咬牙切齿,即便她和关承两人联手,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们二人毕竟是人类之躯,体力有限,如今近乎筋疲力尽,而那怪物虽暂时落入下风,但身上的伤口仍在不停愈合,显然还有再战之力。
唐默眸色黯淡,这几天池冬市裁决司死伤惨重:先是柏天宇被假死的王浩偷袭,送到医院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现在还在抢救;而后又突然冒出来这么个诡异的神秘,就连石泽的御神道也无法禁锢住它,反而被一巴掌拍死;狙击手童昊航没了一只眼珠,队长关承断了一只手,就连她也……
“我早就给省级裁决司发了信号,援兵应该很快就来了咳咳咳。”关承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剧烈咳嗽着,嗓子像是被人划了几刀,即便只是进行简单的吞咽动作,也痛不欲生。
他强咽下涌到喉间的血沫,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什么,忽然间,头顶灰蓝色的天空猝然被黑暗吞噬。黑云以极快的速度蔓延,顷刻间电闪雷鸣,天地变色。
关承眨了眨眼,只见一抹雷光携着几抹流光宛若流星般坠落,目标明确地直直落在门前单手持刀的少女身上。
他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那是……神明青睐!”
不远处变成黑色烂泥的怪物察觉到动静,缓慢地划开腹部,从里面掏出一只手臂,缓缓喂进嘴里。伴随着新鲜血肉入肚,它被消耗了大半的力量开始急速恢复,重新构筑成人型模样,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秦因的方向,眼神渴望又狂热。
吃了她!
吃了那个拥有神道传承的人!
这是怪物此刻心里的唯一想法。
它跌跌撞撞地爬起,三两口把手中捏着的骸骨嘎嘣脆地吞吃入腹,眼眶中似是燃烧起炽热的火焰,迫不及待地猛冲过去。
秦因漠视着环绕在身侧的神道,无声踏过门前阶梯,漫天碎雪将她的鬓发染白。
一片苍白的世界中,她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异常刺眼。眸光流转间,席卷着骇人的灼热和冰冷的杀意,踏破风雪朝着怪物刺去。
在怪物距离她还有3米时,秦因唇角上扬,右手轻轻触摸着其中一条绸带,霎时间,武神道的神威灌注到她的身体里。
她转了转手腕,清楚地感受到了体内每一个细胞都膨胀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秦因在脑海中回忆着柏天宇召唤出黑色火焰时的勇猛身姿,手心一翻,更加炽热猛烈的火焰附着在刀刃上,连四周的空气都灼烧殆尽。
秦因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怪物:“我会杀了你。”
下一刻,燃烧着火焰的锋利刀刃瞬间穿透怪物的胸膛!
怪物前进的脚步停顿半晌,咧嘴“嗬嗬嗬”地笑着,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进,任凭刀刃将它的整个胸膛贯穿。它体内没有器官,没有心脏,即便被刺穿了胸膛依旧能够坚\挺地站立着,而且刀刃造成的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
怪物努力伸长手臂,尖利的手狠狠抓向秦因。
秦因侧身躲过,目光落在怪物已经痊愈的胸口,眸光微暗。怪物的血肉中仿佛长了无数个吸嘴,以极强的力道紧紧吸附着刀刃,秦因握着刀柄用力一拔,刀刃仍插在怪物身体里一动不动。
“自愈是吗?”秦因喃喃自语,眼眸愈来愈冰冷,“那我倒要看看,是你自愈得快,还是我杀得快。”
漆黑天幕中象征武神道的星辰乍然亮起,磅礴又浩瀚的力量不吝地输进秦因的身体。她握着刀柄转了一圈,锋利的刀刃在怪物的体内360度旋转,硬生生在它心口剜出一个血洞。
黑色的粘稠状液体滴滴掉落,强烈的腐蚀性导致地面上厚实的冰雪也化为乌有,液体粘稠且富有活性,开了灵智般自觉地朝着远处游走。
关承注意到这一幕,急忙出声提醒:“拦住那些液体,怪物可以借助液体重新复活。”
他和唐默先前就吃了这个亏,拼着被它吃了右臂的风险,好不容易把怪物的本体彻底销毁。出乎意料的是,那些液体很快又重新建构起了怪物的身躯,而且还恢复了最佳的状态,所有的伤势都瞬间痊愈。
如果不是这个诡异的功能,关承和唐默现在也不至于被消耗的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只能虚弱地躲在一边旁观。
秦因闻言,眸间闪过一缕金光,围绕在身体旁边的另一条绸带化作流光缓缓融入她的体内。她抬手挥出一个防护罩,将她和怪物本体、液体都围在里面,任凭那摊恶心的液体如何冲撞,也破不开防护罩的防御。
唐默看着一个个熟悉的招式,大吃一惊:“难道秦因在吸收了神道力量后,能够使出她见过的所有招式?”
关承点了点头:“恐怕是的。”
她得到武神道的力量后召唤出黑色火焰,那是柏天宇的超凡能力【黑炎】;得到御神道的力量后就用出了和石泽能力如出一辙的【防护罩】。可惜的是,秦因生在池冬市,见过的超凡能力者只有他们几个,切身接触过的超凡能力更是寥寥无几。
如果她生在上京市,有机会得到更优质的教育,接触到更多不同神道不同类型的超凡能力,恐怕一击就能将那个怪物彻底杀死。
刀锋上燃烧的火焰愈加盛大,秦因持着刀,不需要使用什么刀法招式,只是凭借着最原始的冲动和最野蛮的方式,一刀又一刀地捅进怪物的体内,一片又一片地割下怪物的皮肉。
怪物自愈能力强,不代表它不会痛,身上的伤势刚愈合,别的地方又有新的伤口。它痛苦地嚎叫着,无数条黑色的触手从它体内钻出来,狠厉地或刺或戳着袭向秦因。
可那触手还没碰到秦因的身体,围绕在她身边的剩余三条神道骤然发出恢宏浩大的神光,瞬间将它的触手碾碎。
“那是神明为了保护眷顾者所设下的防御!”唐默眼睛一亮,她和柏天宇曾经就被这个保护机制挡在小区门外大半晚,对这个机制不可谓不熟悉。
——只要神明眷顾者的神道传承一刻没有停止,那道防御就永远不会消失。
怪物陷入只能防守无法攻击的窘境,它无助地倒退着,空洞的眼眶中映出了几分恐惧和害怕。
“你也会怕啊?”秦因的眼眸中浮现出浓烈的仇恨与疯狂,“你的存在肯定让不少人感受到害怕了吧。今天,我也要让你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害怕!”
她抬手一挥,农神道的传承力量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身体,她以前从未接触过觉醒了农神道的超凡能力者,可在那股力量来临之后,她即刻明白了这种力量的使用方法。
秦因心念一动,只见空中飘扬的飞雪化作无数朵小花,轻轻地落在怪物身上,以它的肉/体为根,以它的血液为水,在农神道力量的催促下迅速长大。直到怪物的肉/体无法支撑花朵的生长,花朵便张开花蕊,露出里面的森然獠牙,狠狠啃食着它的“衣食父母”。
“啊——”怪物怒不可遏地拔掉身上的花,可拔掉了一朵,又有无数朵雪花再次落在它身上,飞快地生根发芽成长。
“阿因怎么越大越孩子脾气,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粘人?”
“阿因你回家了?我做了你最喜欢的鱼汤,快来尝尝好不好喝。”
“阿因别怕,爸爸妈妈回来了,野兽不会再出现了。”
“阿因……”
“阿因……”
秦因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幕又一幕画面,她眼眶一红,手用力握着刀柄,趁怪物自顾不暇时,闪电般将刀刃再次刺进怪物的胸口。怪物浑身上下开满了花,到处都是伤口,自愈的速度俨然慢下了许多。
秦因眸光一亮,知晓机会来临,顺着刀刃砍出的血洞一路向下,刹那间将其开膛破肚。
怪物无力地挥舞着双臂和触手,下意识地想要攻击秦因,可视线触及还围绕在她身边的两条神道光辉,又不甘心地撤了回来。它控制不住地长大着嘴巴,极端的疼痛让它忍不住嘶鸣怒号着,几朵雪花趁此机会落入它的喉管,瞬间长出瑰丽的花蕾,堵塞了怪物的气管,只能隐约听见痛苦的呜咽声。
刀刃还在继续向下,怪物没有血,黑色的液体从斩痕向外流淌,变相地浇灌了怪物身上的花,令其花瓣枝蕊更加艳丽动人。
秦因面部表情地收刀,冷眼看着地面上还富有活性的液体,嫌弃地皱起眉:“还真是恶心的生物呢。”
怪物的本体已经被数不胜数的花朵彻底吞噬,只剩地上的液体还顽强地流动着。它努力地往前游走,试图远离秦因所在的地方,可还没挪出多远的距离,就被防护罩挡了下来。
它不甘地聚集起力量想要冲破防护罩,可不论怎么努力,都是无用功。
秦因缓缓蹲在液体前,慢吞吞地开口:“你不是可以借助液体复活吗,为什么还要一直保持液体的形态呢?”
“哦,我明白了。你也发现了啊,那些花只能附着在人型肉/体上,却无法在这种肮脏的液体上生长。呵,你不会以为我没辙了吧,还真是天真。”秦因轻笑一声,温柔地低声道,“我可是要杀你,千千万万遍呢。”
秦因眼中没有任何笑意,她站起身,扬手接受了医神道的力量,治愈系的绿色光芒从她指尖散发出去,缓缓落在黑色液体之上。温和的力量快速修复着怪物的残躯,没一会儿的功夫,它又重新恢复了原型,散发出来的气势甚至比一开始还强。
可怪物的眼神再也不复最初的狂妄和傲慢,它满脸惊惧,踉跄着往后退。它转身想逃,可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它的右肩,一道幽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游戏还没结束呢,你想去哪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秦因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无数次将怪物杀至濒死,可在它仅剩一口气时,又会动用医神道的力量治愈它的伤势,让它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角落里,童昊航和关承肩并肩站着,两人对视一眼,浑身的肌肉紧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旁的唐默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童昊航眼神复杂,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压低了声音,向唐默伸出了手:“副队,你的刀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他的佩刀被秦因拿走了。
唐默二话不说将武器递给他,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连我都要瞒着吗?”
童昊航抿了抿唇,压下眼中莫名的情绪:“副队,如果有机会,我更想等我们破开‘时间回溯’,到现实中亲自解释给你听。”
时间回溯?
这是什么东西?
唐默丈二摸不着头脑,可当她对上关承和童昊航坚毅的眼神,她沉默了,选择相信自己的队友。过了一会儿,她启唇,声音有些喑哑:“我刚刚收到信号,援兵很快就来了,到时候咱们都能得到治疗。”
童昊航勉强地笑了笑,站在关承身边,低声问:“队长,这已经是第6次了,咱们能成功吗?”
关承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回答:“肯定可以的。”
秦因也不知道这是她杀了怪物几次,她不知疲倦地挥动着长刀,连神明灌注在她体内的磅礴力量也几乎被消耗殆尽,直到一股剧烈的疲惫从心底涌出,她的动作方才慢慢缓下来。
秦因压下不适,彻底结束了怪物的生命。站在血泊中的她,脸色苍白,体内的力量彻底虚无,违背规律同时承受四位神明的力量终究带来了反噬。
秦因“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耳廓、鼻孔流出,她不用伸手摸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硬生生掏出来,又放进了滚筒洗衣机了旋转了半小时,最后毫无章法地重新塞回她的体内一般,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踉踉跄跄地栽倒在地。
心脏快速跳动着,原本微不可闻的声音此刻被放大了数十倍,在秦因的耳边如敲鼓般震得她耳膜生疼。
秦因捂着头,脑子里像是被无穷尽的银针刺穿,每一根神经都在不停的叫嚣着无止尽的痛楚。
恍惚间,她的眼前突然显现一副景象:那是一个严寒的冬天,刚结婚一年的小夫妻情深意浓,刚吃完晚饭,牵着手在夕阳雪地里漫步。突然,女人扯了扯男人的手,惊讶道:“文翰,那里是不是有个孩子?”
“谁这么铁石心肠,居然把孩子扔在这种地方,幸好咱们来得及时,不然恐怕这孩子就要冻死了。”
“文翰,体检报告上说我没有生育能力,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要不,咱们收养这个孩子吧,我一定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声声温柔呢喃跨过时间长河传进秦因的耳朵,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又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正当秦因几乎承受不住要晕倒时,围绕在她身边的最后一条绸带自发地崩裂、破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她的体内,宛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温柔地修复着她体内因过度承受力量而造成的伤势,舒缓着她的疼痛。
不对,这不是修复。
秦因传承过医神道,知道治愈的超凡能力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和现在的这个力量大相径庭。
她抹去脸上的血污,微微抬头,几行字蓦地映入眼帘。
【名字:时间回溯】
【神道:真知】
【能力:它立于时间长河之上,是玩弄世界的戏法。使用者拨动时间的轨迹,对过去做出更正和修改】
“时间回溯……”秦因呢喃道。
在和怪物战斗时,她始终没有继承最后一个神道的力量,一是因为四个神道已经足够把怪物玩死八百遍,二是她想卡一个bug。
毕竟只要她的神道继承没有结束,保护机制就一直存在。也正因此,整个过程中怪物都处于只能防守的狼狈状态,一旦它想要攻击,就会面临被神道力量瞬间击溃的结局。
按关承之前介绍,当今一共有“武医农御学”五位神明,秦因已经分别承受了其中四位神明的力量。其中,武神道赋予的是和战斗有关的力量,医神道是治疗系,农神道将她和自然植物连接在一起,御神道则侧重防御,这么看来,最后一个神道应该来自“学”这位神明。
可它所赋予的能力为何不是“学神道”,而是“真知”?
秦因不知道,她现在也不想知道。
她目光灼热地将视线落在【能力】那一行介绍上,这个意思不就是说她可以仅凭心意,回到她想回的过去?
秦因灵台一阵清明,她看着身上已然被治愈的伤势,忽然反应过来:灌注在她身上的力量并非是“治疗”,而是“时间回溯”。
这个力量将她的身体回溯到了没有受伤的过去,让她的身体修复到最佳的状态。这个过程,肉眼看着似乎和“治疗”相差无几,实则迥然不同。
秦因眉头一挑,眸间闪过一丝狠厉。她拿起长刀,右手手心抵在刀锋上狠狠一划,一道狰狞的伤口霎时出现,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
秦因专注地看着伤口,眸间一抹晶莹蓝光暗自流转,在她的注视下,手心的时间轮盘被拨动着回到了受伤之前,那道伤口果然渐渐消失。
“原来这就是时间回溯!”秦因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狂喜。她情不自禁地大笑几声,无师自通地调动起浑身的力量,施展着这个刚刚获得的超凡能力。
“不好。”关承和童昊航脸色齐刷刷一沉,两人飞速上前,想要阻止秦因开启时间回溯。可他们还没接近秦因的身边,她轻轻一挥手,就将他们的时间拨动回5秒之前——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如此重复几次,两人竟是连秦因的衣角都没碰到。
*
池冬市某处实验室中。
荀书甯背着手站在一方大屏幕下,围绕在她身边的皆是国内裁决司的最高层。众人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屏幕。
——只见屏幕上赫然播放着秦因回溯时间的景象。
一个中年男人脸色一黑,眉头紧皱:“看来这次又要失败了。”
另一人叹了口气,说:“秦因的执念太重,她想救回自己的父母,才不断地回溯时间,回到过去,可殊不知时间的轮盘倒退后,她自己的记忆也都消失。一次又一次的重来,每一次都是一样的选择,造就了一样的结局。”
屏幕上的画面他们已经在这里看了6遍,一开始他们还指望着秦因能自己勘破迷雾心魔,从时间的漩涡中走出来,可后来他们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这第6次的时间回溯中,他们还特意把关承和童昊航的意识投入进去,可现在这局势,别说把秦因救出来了,恐怕关承和童昊航俩人也得折在里面。
众人为难地看向荀书甯:“副总长,现在该怎么办?”
荀书甯紧抿着唇,眉心皱出一个“川”字。她正思索着解决办法,一个人忽然自暗处走来,她主动请缨:“让我试试吧。”
是唐默。
荀书甯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关承特地留你守在外面,你如果也进了回溯空间,万一到时候出不来,那你们池冬市可就没人了。”
唐默笑了笑:“副总长您误会了,我不是要进入回溯空间,而是找到了另一个让秦因主动解开‘时间回溯’的办法。”
在场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唐默副队长,你确定吗?”
唐默沉吟道:“有八成的成功率。”
荀书甯和身后的秘书对视一眼,在对方看到了同意的色彩。
她们冒着风险将关承和童昊航的意识投入进去,想让他们在秦因施展时间回溯能力的瞬间将时间长河中的秦因杀死,这样真正的秦因就能脱离时间幻境的禁锢、回到现实,这个办法甚至只有三成的成功率,可众人还是采用了。
因为众人别无他法。
但是既然现在有另外的办法,成功率还如此可观,自然值得一试。
征得了众人同意的唐默拍了拍手,朝门外喊道:“你进来吧。”
让众人意外的是,走进来的竟然是秦家唯一的幸存者——秦赐。
少年才14岁,身量还不算高,面相仍有几分稚嫩,但仍可以发现了继承秦文翰和于雅的优质基因,等长大定然也随其父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秦赐看着头顶的屏幕,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黑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他压下嗓音中的哽咽,尽量保持着冷静说:“我姐在哪儿?”
“你跟我来。”唐默带着他走进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却因只摆放了一张床显得异常空旷。
秦因穿着病号服,她的身体正安稳地躺在床上,右手露在被子外面,正打着点滴以维持身体所需的营养。
唐默拿出一把匕首,问:“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秦赐接过匕首,咬了咬牙,一狠心径直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刀。稚嫩的皮肤向外绽开,鲜红的液体急不可耐地喷涌而出。
他疼得吸气,又害怕血流到别的地方浪费,急忙握紧了拳头,将手心的鲜血用力挤出,“滴滴答答”地落在秦因苍白的面孔上,染红了她的面颊和嘴唇。
唐默又看向跟着走进来的荀书甯,恭敬地开口:“副总长,恐怕还要麻烦您使用【破阵】,以这孩子的血为媒介,将他的话投入那片封闭的意识空间。”
荀书甯转瞬间明白了唐默所说的计划是何意,她扬了扬眉:“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唐默认真地看着她,分析:“秦因的意识之所以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就是因为她无数次回溯时间,想回到过去救回父母,可见对于秦因来说亲情和家庭是很重要的。想要将她的意识唤醒,就只能再利用她对家庭的情感,否则无计可施。”
荀书甯思忖一会儿,点头道:“好,死马当活马医吧。”
*
秦因拼尽全部体力施展着【时间回溯】,她周围的空气一阵扭曲,过去经历的种种景象余留一道道残影在她身边掠过,刻印了“秦因”的人生钟表已然陷入混乱,时针失控地快速逆转时针旋转着,直到永远地定格在某个时间。
她扯了扯嘴角:“现在的力量只够回溯到5天前的时间吗?也不是不行……”
秦因信手一挥,周围的环境化作虚无,就连她自己的身体也被时间长河吞噬,巨大的疲惫感压在她的心头。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不堪重负地闭上,视线沦入一片黑暗。
等到秦因再次睁眼时,她发现自己正端坐在实验室里,面前干净整洁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写到一半的实验笔记,看字迹,像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她的。
秦因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忽然变得白皙纤细,从前上高中因课业压力太大磨出的茧子竟都消失不见。她怔愣着将面前的本子翻到第一页,赫然在封皮上看到了两个飘逸的大字:“秦因”。
恍然间,大量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脑海。
秦因揉着额角,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17岁小姑娘身上。
“唉,又在下雪,这鬼天气真是不叫人活,幸好今天出门前带了伞。”一个清朗的男声传过来,“秦因学妹,我今天先回去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锁门。”
秦因下意识回应道:“好。”
她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在的情况,忽然又听到学长说:“我听爸妈说20多年前地球上的5月份是繁花似锦、绿荫如海的好时节,我真是运气不好,偏偏生在了大灾变之后,不然我也能亲眼瞧瞧那是怎样一番景色了。”
“大灾变……”秦因喃喃自语,脑中走马灯般闪过几幅人间炼狱般的血腥画面。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那些画面闪得太快,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彻底没了踪迹。只是自画面出现后,她的心口宛如压上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秦因摇了摇脑袋,收回心神,正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家,鼻子一动,忽然闻到了一股铁锈味。
“滴答——”一滴莫名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秦因后知后觉伸手一摸,指尖染上了艳丽的绯红。
越来越多的鲜红色液体从天而降,如雨滴般落下,秦因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瞳孔似乎都被映上了红色。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姐姐……快回来吧……阿赐一直在家里等你……”
那声音来得莫名其妙,又断断续续地听不太清,却笼住了秦因的所有心神,以致于连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只巨型兔子张大着充满血腥味的臭嘴迅速濒近,霎时间将她撕成了碎片。
*
坠落……
无止尽地坠落……
秦因的意识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衣衫单薄地躺在一条长河之上。
空旷无垠的空间中看不见任何建筑物,也没有生物的气息,只有漆黑的夜幕中点点星子疏落散布着,投下片片不甚明晰的光亮。空气中漂浮着不知名的颗粒物,伴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流进体内,但并没有造成任何不适感,反而让她尚处于迷蒙的精神霎时清醒过来。
秦因赤脚站在河床上,松软的沙子在河水的冲击下从她脚边流淌而过。清澈的河水如丝绒般在星光下灿然闪烁,在漆黑的大地上蜿蜒,飞星溅沫。
河流不算宽,秦因下意识想回到岸上,可脚趾刚触碰到河岸的瞬间,一股极为灼热的高温席卷而来,宛如她踩得不是泥土,而是火焰山似的。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秦因毫无防备地摔到在河水里,溅起的河水泼在地面上,下一秒就被高温烧成了水蒸气,化作袅袅烟雾缓缓浮起。
秦因不信邪地又伸手摸了摸泥土,指尖刚触碰到就疼得缩了回来:“这什么鬼东西?”
她龇牙咧嘴地站起身,颇为嫌弃地拧着衣服上的水,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难受死了。
好在河流并无什么异常,秦因顺着河流一路向上,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突然间,视线的尽头闯入一个顶天立地的擎天柱。
柱子通体呈白色,柱身上一丝花纹都没有,唯一怪异的地方就是这柱子出奇的高。它立于松软的河床中却不见歪斜,耸入云霄般看不见尽头。
秦因眼睛一亮,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除了河流泥土外的其他东西。她激动地跑上前,可还没等她凑近,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反弹出去。
她歪头预估了一下自己的落点,猝然发现那根柱子竟然把她弹到了超高温的泥土的上空,距离河流起码上百米的距离。
“我草你爹。”秦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要是落在泥土上,还不等她重新回到河流中就已经被烧成灰了。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四肢无力地扑腾着,想要减缓自己坠落的趋势,突然,右手抓住了什么东西,秦因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力擒住。
“吓!”
“姐,你醒啦?!”
秦因迷茫地看着这张突然闯入视线的面庞,那人眼眶含泪,或惊慌或害怕或放心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他稚嫩的脸上,她迟疑半晌,踌躇地叫出他的名字:“秦,秦赐?”
秦赐顿时找着了主心骨般扑进秦因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姐,你终于回来了……”
消毒水的味道氤氲在空气中,隐隐刺激着秦因脆弱的神经,脑海中混乱的记忆挤作一团,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她对秦赐的动作无所动容,双眼失焦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一个温馨的画面。
一个将长发挽在脑后的美丽女人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打扮地像个洋娃娃的小女孩。
女人将小女孩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因,妈妈怀了小宝宝,你想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陪你一起玩?”
怀里的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人的肚子,小手一动不动,没有作答。
女人掩去眸中的失望,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阿因如果不想妈妈生其他孩子的话,那妈妈就不生了,妈妈永远都只有阿因一个宝贝。”
说着,她低头亲了亲小女孩的侧脸。
小女孩醒神般歪了歪脑袋,清澈的眸子中不掺杂任何杂质,她静静地看着女人,软软糯糯地开口说:“妈妈,我想要个妹妹。”
……
尘封许久的记忆开了闸门般纷纷涌进秦因的脑海,她想起来了。
她叫秦因,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17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