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莱妮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油灯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映照着摊开的地图,也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色。
“根据那个被俘掌柜的交代,”郁莱妮的指尖点在地图上一个被朱砂圈起的位置,声音低沉,“血魂宗如此大动干戈,寻找的是一件名为‘月影镜’的法器。”
“月影镜?”林见鱼微微蹙眉,这个名字让她产生了一种模糊的熟悉感,似乎在哪本古籍的角落里瞥见过。
郁莱妮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云谏,带着探询:“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你们云家世代守护的传家之宝?”
云谏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睫低垂,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但据家族记载,月影镜早在三百年前的那场动乱中就已遗失,下落不明。”
“然而现在,血魂宗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坚信月影镜就在你手中。”郁莱妮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色,“更麻烦的是,柳眠风师弟失踪前,最后被弟子看见与之交谈的人,是你。”
云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锐光:“师姐此言何意?”
“别激动。”郁莱妮伸手按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语气带着安抚,“我自然信你。但宗门内,并非人人都如此想。已有风声传出,怀疑是你与血魂宗勾结,设计掳走了柳师弟。”
一直静立一旁的林见鱼此刻开口,声音冷静:“怀疑需要证据。指控同门与邪修勾结,绝非小事,证据何在?”
郁莱妮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桌上。那是一枚质地上乘,刻有流云暗纹的白色玉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在柳师弟房间的隐秘处找到的。”她看向云谏,“有人认出,这似乎是你平日随身佩戴之物。”
云谏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林见鱼。
林见鱼看着熟悉的玉佩,唇角微微抽搐。
“这个玉佩,之前林师弟给了我……”
众人齐齐陷入沉默:看来是很蹩脚的诬陷栽赃了。
“看来是有人处心积虑要陷害于你。”林见鱼若有所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但为何是现在?选择在这个时机发难,背后定然有着我们必须查清的目的。”
就在这时,窗外陡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夹杂着愤怒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包围了客栈。
房门被猛地推开,花惊枝脸上带着一丝慌乱跑了进来:“不好了,师姐师兄!镇上的百姓不知被谁煽动,把我们围住了,口口声声说我们与邪修是一伙的,要讨个说法!”
几人迅速下楼,只见客栈大门外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粗略看去竟有上百人之多。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满面虬髯的壮汉,他举着一把沉重的锄头,指向林见鱼等人,高声喊道:“就是他们!我亲眼看见这个女的养着妖物!那妖物眼睛是紫色的,邪门得很!”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林见鱼腕间。
感受到外界的敌意,原本安静盘绕的福瑞立刻警惕地竖起了小脑袋,紫色的蛇瞳冷冷地扫视着人群,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嘶嘶”声。
“诸位乡亲,请稍安勿躁,这其中必有误会!”郁莱妮上前一步,试图解释,但她的声音立刻被更加汹涌的愤怒声浪淹没。
“有什么误会!我们都看见了!”
“交出妖物!”
“滚出青云镇!”
群情激愤,场面几乎失控。就在这混乱之际,福瑞突然如一道银色闪电,从林见鱼腕间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百姓们吓得惊呼后退,以为妖物要暴起伤人。却见小蛇并未攻击任何人。
只是精准地叼起了从那个领头壮汉因激动挥舞手臂而从袖袋中滑落的一枚铜钱,而后轻盈地一个回旋,重新落回林见鱼抬起的手臂上,将铜钱吐在她掌心。
那枚铜钱样式古朴,背面却清晰地刻着一个微小的,滴着血的骷髅图案——正是血魂宗内部人员常用的信物标记!
“血魂宗信物!”花惊枝眼尖,立刻指着那壮汉喝道,“你才是邪修同党!竟敢在此煽风点火,诬陷我等!”
那壮汉见事情败露,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想挤入人群逃跑。
云谏眼神一冷,身形如鬼魅般闪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然拦在壮汉身前,未出鞘的长剑横在对方身前,封住了所有去路。
郁莱妮紧随其后,出手如电,瞬间制住了壮汉的穴道。
“说!是谁指使你的?”郁莱妮厉声问道。
壮汉浑身抖如筛糠,涕泪横流:“是,是血魂宗的人……他们抓了我年幼的儿子,威胁我若不听命行事,就要了我儿的性命……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仙长!求仙长们救救我儿子吧!”
真相大白,围观的百姓们面面相觑,愤怒转化为了愕然与羞愧,喧闹声渐渐平息下去。
郁莱妮派人将壮汉押下去仔细看管,并承诺会尽力营救其子。
她转身面对林见鱼三人,面色并未因真相大白而轻松,反而更加凝重:“血魂宗此举,一石二鸟。既想夺取月影镜,又要败坏我等声誉,妄图让我们在修真界无立锥之地。其心可诛!”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花惊枝担忧地问道,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云谏忽然开口,声音清冷而坚定,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去云雾山。”
郁莱妮闻言,欲言又止:“那里……据说曾是月影镜最后显现过威能的地方,也是云家……”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意味着什么——那里很可能也是云家先祖陨落之地。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云谏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宝剑,“既然他们如此想要月影镜,我们便去那里,亲自会一会他们。是陷阱也好,是龙潭虎穴也罢,这是目前唯一能引蛇出洞,并证明我清白的机会。”
林见鱼敏锐地注意到,当他说出“我们”二字时,那白皙的耳廓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薄红。她心中微动,并未点破。
决定已下,众人稍作收拾便准备启程。然而,一向活泼好动的福瑞此刻却显得格外焦躁不安,不停地在林见鱼的袖口中扭动穿梭,显得极为不适。
直到云谏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红润饱满,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苹果,默默递过去,小蛇才仿佛被吸引了注意力,迅速用尾巴卷住苹果,抱在怀里安静地啃噬起来,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你倒是摸准了讨好它的门路。”林见鱼见状,不由莞尔。
云谏别过脸去,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顺手在集市买的罢了。”
花惊枝凑到林见鱼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笑道:“师姐你可别信,云师兄今天天没亮就跑去集市了,挑挑拣拣半天,就为选这几个最红最香的果子呢。”
云雾山,如其名,终年被浓郁不化的白雾所笼罩。一行人刚踏入山脚范围,便齐齐感觉到周身灵力运转变得滞涩起来,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
“这雾气有古怪。”郁莱妮尝试捻动法诀,一道清心咒的光芒在她指尖亮起,却比平日黯淡微弱了许多,“我的法术威力,在此地恐怕只剩七成。”
更令人意外的是福瑞的反应。一进入这片被浓雾笼罩的山域,它立刻变得极其不安,不再盘踞于林见鱼腕间。
而是迅速钻入她的衣襟深处,只肯露出一个小脑袋,紫色的蛇瞳警惕地四下张望,仿佛雾气中隐藏着令它极度恐惧的东西。
“福瑞它……好像很害怕这里。”花惊枝见状,心疼地想伸手抚摸安慰它,却被小蛇敏感地躲开了。
云谏突然停下脚步,手已按在剑柄之上,眼神锐利地扫向前方浓雾深处:“有人。”
雾气翻涌,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来人衣衫整洁,面容俊朗,神态从容,竟是与他们失散多时的柳眠风!
“柳师兄!”花惊枝惊喜交加,下意识就要跑过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别过去!”云谏厉声喝止,同时“铮”的一声清鸣,长剑已然出鞘,雪亮的剑尖直指来人,声音冰冷,“你是谁?为何冒充柳师兄?”
林见鱼则是悠哉哉啃着苹果,和郁莱妮在后面指指点点。
“师姐,这次的柳眠风看着没有上次的好看呢。”
“面容比上一个更像,不过嘛,神态略显不足。”
“柳师弟那种三分讨好,三分倔强,又带着四分随性的姿态,确实世间少有。”
也不知道柳眠风上辈子是不是撅了血魂宗祖坟,怎么就逮着他一个人薅?
还是说血魂宗实在模仿不出其他人来,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术业有专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