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云京县衙
“听说昨晚梁知府已被刺客杀害了,那今日这李文星一案还能如约审理吗?”
“知府死了不还有御史吗,况且外面那审理的告示都没揭,应当会审的吧。”
“我看未必,这马上午时都要过了,什么御史大人,连个人影都没有,莫不是怕了吧!”
李文星案今日午时公开审理的告示刚贴出来,梁府走水知府遇害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百姓们纷纷猜测其中存在着某种阴谋,这不天刚亮就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可如今午时将过,县衙里却只有宋七和几个捕快在场。
“小宋啊,已经午时四刻了,若是梁知府不敢来,那便让本官回去用午膳吧。”
李文星带着重囚枷,闭眼盘腿坐在地上,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仿佛在说:你奈我何?
“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有一刻钟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百姓们地质疑声越来越大,在午时的最后一刻,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终于出现。
“梁知府到!”
李文星猛地睁开眼睛,原本应该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梁知府此刻分明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沈疏桐站在围观群众的最前方,从容地看着李文星从震惊到怒极反笑。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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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里,梁府宴席
“周老板这就走了?不再啃个猪蹄儿了?”
谢临舟一把将“周虎”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还是说,我应该叫你,梁生。”
“周虎”有些疑惑:
“御史大人说什么呢?什么梁生?不过这都不重要,火太大了,再不跑就出不去了!”
谢临舟左手抓着“周虎”的衣领,右手在他的脸上撕开一层人皮。
那周虎人皮面具之下的容貌,赫然就是梁知府的儿子——梁生。
眼看伪装被揭穿,梁生脸上的谄媚渐渐消失,他脸上没有半分将成阶下囚的惶恐,也不见身处火海的慌乱,唯有一抹冰冷的笑容,自始至终未变。
就在沈疏桐以为杀人案的真凶就是梁生时,谢临舟再次抬手,又从他的脸上撕下来一张人皮。
什么情况?梁生竟然也是假身份!
这次这张脸沈疏桐二人都不认识,火势蔓延得极为迅速,再不跑确实就跑不出去了,谢临舟只得先带着两人回县衙。
“等一下,梁知府他......”
沈疏桐有些急了,人是自己招来演戏的,若是在她这里把命搭了进去,那她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谢临舟轻轻捏了捏沈疏桐的手,示意她安心,在完成灭火以及收押犯人等一些列事情后,沈疏桐在御史府的密室中见到了刚刚“中箭身亡”的“梁知府”。
“临舟,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亲眼看到“梁知府”倒地的。
“先生身边的下人是我派过去的,各个都伸手不凡,凶手射出弩箭的瞬间,其中一人从背后将先生放倒在地,另一人往青色帷幔上泼鸡血,造成先生是中箭而死的假象。”
沈疏桐听得目瞪口呆,我勒个局中局计中计啊,这得是吃了八百个心眼子才能想出来的办法吧。
“那你是如何知道周虎和梁生都是假身份的?”
谢临舟伸出手给沈疏桐演示:
“周虎是猎户出身,打猎之人的茧应当在手掌心、手指根部、拇指与食指的指腹及侧面,而练剑之人的茧多在手腕内侧。凶手为了贴合周虎的形象,多次伸手去抓其他宾客桌子上的食物,这才让我发现了端倪,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至于梁生这个假身份......我总感觉这个名字出现的太过巧合了,恰好善用剑、恰好是梁知府最信任的人、近日还恰好告了假,这一切就好像有人安排好的。”
是了,既然他们能想到让江湖人士戴着人皮面具扮演梁知府,那凶手为什么不能戴上面具扮演周虎?
既然能扮演周虎,那为什么不能再扮演一个梁生?
谢临舟从怀中掏出那两张从凶手脸上揭下来的人皮面具递给沈疏桐:
“周虎失踪了,但从质地上看,他这张是人造的,应当暂无性命之忧。至于梁生这张,是真的人皮,他恐怕已凶多吉少了。”
沈疏桐仔细摸了摸这两张面具,梁生那张确实更为细腻柔软,触感和人的肌肤一般无二。
凶手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探查,眼下最重要的是明天李文星案的审理。
江湖先生明天将继续扮演“梁知府”,按照谢临舟写好的流程断案。
而谢临舟今夜会成为他的贴身保镖,确保明日午时“梁知府”能够按时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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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府”将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
“李文星,你滥用职权,恃强凌弱,在职期间多次强/奸下属,物证在此,你可认罪?”
李文星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本官,不认!”
“好,传证人!”
沈疏桐、阿信、狗剩和林於跟着宋七上前,这种案子的审讯肯定会问细节,这对于受害者而言无疑是一种精神凌虐。
沈疏桐曾问过林於的意思,对方坚称可以承受,一定要亲眼看着李文星被判。
沈疏桐、阿信、狗剩依次描述了那天的景象,“梁知府”转而看向林於:
“林於,你也讲一下事件经过吧。”
“自我入朝为官以来就一直在李文星手下做事,刚开始不熟练,造的船经常出问题,总督大人就手把手的教我,那时我以为我无比幸运,遇到了一个亦师亦友的上官。”
林於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
“可是后来他经常借着教导之名夜间来我房里,对我动手动脚强迫于我,他知我家中贫苦,父母也刚搬来京城,便以此威胁我顺从他。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辞了官。”
“林於,你这番说辞未免太过笼统了,你既说本官强迫于你,那我且问你,本官都是什么时辰去你房里的?几日去一次?一次待几个时辰?你说本官对你动手动脚,那请问我是先摸的上面还是先摸的下/面?是更喜欢玩前面还是玩后/面?你的感受又是如何?”
沈疏桐气得发抖,李文星竟然会无耻到此等地步,叫他畜生都是侮辱了这个词。
明明是三伏天,林於却觉得遍体生寒,明明自己是站着的李文星是跪着的,可对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让他喘不过气。
“知府大人,李文星没有询问证人的权利,请您不要再让他说话。”
没等“梁知府”说话,李文星抢先一步开了口:
“难道知府断案不需要这些细节吗?”
“梁知府”这下犯了难,对于断案者来说细节当然越丰富越好,而且嫌犯也要有申辩的机会,自然是不能剥夺人家说话的权利。
“是子时。”
林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一般子时来我房里,每次间隔不超过三日,一次大约待四个时辰,你喜欢先摸上面再摸下/面,喜欢在玩后/面的时候摸前面,还会问我爽不爽,我感觉,很恶心!”
沈疏桐有些心疼,这种明显的侮辱性要求他完全可以不回答的,但林於为了让犯罪者受到惩罚宁愿当众揭开伤疤。
“梁知府”再敲惊堂木:“李文星,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文星微微一笑,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似乎毫不在意这次审理的结果。
“既然没有,那本官宣布!李文星任职期间多次强/奸下属,犯强/奸罪,证据确凿,按我大尧律法,当处以阉刑,即刻行刑!”
林於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了下来,这三年的苦楚终于得到了一个交代。
沈疏桐却不这么想,李文星为了自救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怎么可能如此不在意这个结果,他一定还有后手。
她递给宋七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来到李文星身旁,防止有人将其劫走。
场外围观的百姓们正为这个判决欢呼,没有人觉得林於丢人,只有对凶手被绳之以法的畅快。
这是第一次在官欺辱民的案子里有民胜出,在大尧的律法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梁知府真是一个公正廉明的好官啊!”
“有这样的知府是我云京百姓之幸!”
“天子犯法都当与庶民同罪,何况是总督?这案子断得漂亮!”
“梁知府”听着百姓们的呼声,眼底有些湿润,他原本就是个江湖骗子,靠着易容仿声的本事混口饭吃。
这次如果不是沈记牙行给得实在太多,他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冒充朝廷命官。
本就是冲着钱来的,可现在怎么突然有种“钱也不是最重要”的感觉?
“梁知府”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以后若是不做骗子了,就用他自己的身份去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应该也会过得不错吧。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路此刻自动出现了一条通道。
一个带着面罩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他的手中拎着一个人头,正是梁知府的。
“梁知府两日前便遇害了,这个人是骗子!”